云亭是第二天早上发现的,到了饭点迟迟不见人,他去敲门也没有回应,只能试探性开门。
屋内光线昏沉,冷气十足,让云亭打了个冷颤,床上隆起一坨,成誉还睡着。
“成誉,”云亭又喊一声,“吃早餐了。”
还没有任何反应,他觉得不对劲,打开灯上前查看,少年昏睡在床上,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又红又干,呼吸急促。
云亭心惊,去摸成誉的额头烫得可怕,他又推了推人,没反应也叫不醒,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
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苦艾气味,云亭顾不得察觉,当即掀开被子想带成誉去医院,可是看到少年肩宽腿长的身体,顿时无措地站在原地。
成誉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了,一百多斤的重量对云亭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他无法承受强压。
云亭思索一阵,把被子重新帮成誉盖好,再将空调温度升高,转身去外面打电话。
这附近有个可以提供上门服务的三甲医院,只是费用特别昂贵,云亭当初买房子也是看中出诊一点,万一他独居旧疾复发无法出门,至少打个电话能有医生来第一时间帮他检查,而不用浪费路上的时间。
医生来得很快,云亭在电话里简单说明了情况,所以医生的箱子里带了便携式的检查工具。
哪怕云亭给成誉贴了一个降温贴效果也不明显,医生没来前体温是39度5,这会儿又升一点,烧到39度7。
医生做了一些检查,说没什么太大问题,就是太劳累让病毒入侵的,好好休息,调整一下就好了。
“就这样?”云亭问,“那他为什么高烧这么严重?”
“年轻人是这样的,很少生病,但一生病就会很严重。”医生手里没有探测性别的设备,问,“他是什么性别?”
云亭:“beta。”
“那就对了,beta没有腺体保护,会比alpha和omega更容易生病。”医生说,“不用担心,偶尔烧一次对身体是有益的,你守着把水挂完,等他醒了把药喂给他吃几次,明后天就好了。这几天注意别吃太油腻的,以清淡为主。”
医生走后,云亭坐在床边守了成誉一会儿,顺便看了看屋内,行李箱瘫在地上已经空了,衣服整齐地叠起来,并未像云亭刻板印象里男生房间乱糟糟的。
虽然门窗关得紧实,但并未任何异味,清爽干净,一如成誉这人一样。
大概许久没进水,成誉喉咙干痒,开始咳嗽起来。
云亭倒了杯水,翻箱倒柜找出根吸管,把水送到成誉嘴边,顺带让他把药吃了。
他第一次伺候人,之前被伺候那么久看也看会了,托着成誉的颈子将他的身体抬起来一些,皮肤还是滚烫的,冒着热气。
“成誉,醒醒,先把药吃了。”云亭喊他,“吃了药再睡。”
成誉迷迷糊糊,眼睛完全睁不开,听从指令吞下药片又喝了口水,朦胧间闻到了舒心的薄荷味,对方又凉凉地靠着很舒服,让他不禁往那边蹭着。
云亭眼看着成誉一个劲儿往自己这儿靠,头发又多又乱,像个炸毛的狮子头,脸颊烧得酡红,拧着眉头不舒服的样子看着蛮可怜。
成誉只是贴着云亭一会儿,温度渗透布料传到大腿上烫得吓人。
云亭看了看点滴,待成誉再次睡熟才轻轻将他放回枕头上,在药箱里拿了酒精纱布,给他湿敷动脉处。
虽说见效不明显,但能降点算点,否则这么烧下去太可怕了。
以前云亭发烧的时候是湿敷脚心、手心和颈部,云亭坐在床边,把被子掀开一些,湿纱布带着刺骨的冰凉,贴上成誉皮肤时让他瑟缩一下,眼珠不安地转了转。
床上是睡觉的地方,自然不像其他地方整洁干净,成誉睡着的枕头歪歪斜斜的,只枕了一角。
云亭有点轻微的强迫症,又担心成誉睡得不舒服,倾身过去把枕头放好,却看到下面露出一角白色布料,莫名眼熟。
他视线一顿,虽说窥探别人隐私是不好的行为,但动作比大脑先行一步,直接掀开半个枕头看了个全貌。
·
成誉醒来时烧退了大半,四肢乏力,脑袋重若千斤,嗓子也干涩刺痛,他摸索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了,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天。
成誉心里紧了紧,第一反应就是摸后颈的阻隔贴,好好贴着松了口气,掀开被子要下床,双脚还没穿上拖鞋,房间门从外面打开了。
“你醒了?”
成誉看过去,云亭端着盘子走进来,青菜粥熬得黏稠软糯,配上一碟小菜,是病人的标配套餐。
“感觉怎么样?”云亭放下东西,摸了摸成誉的额头,“嗯,退了很多,感觉还是有点烧,一会儿再量个体温。”
额头上的触感让成誉愣了愣,生着病反应也慢半拍,怔怔望着云亭,“我……抱歉哥哥,我影响你进度是不是?”
“进度是其次,”云亭说,“只是你不舒服要第一时间说,强撑着给谁看?”
成誉低下头,瓮声瓮气地嗯一声,“我……我以为只是有点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云亭见可怜样也不忍心说什么,目光瞥到枕头像被烫到似的闪躲一下,语气不变, “身体是你自己的,有不舒服就说,难不成等着我去发现?这次就算了,先吃饭,好好休息一天。”
“没事的,哥哥。”成誉闷闷道,“我觉得我快好得差不多了,我下午再躺一会儿,晚上咱们就……”
云亭:“今天你就别想练舞了,先吃东西。”
成誉注意到手背上的贴条,难怪整条手臂觉得凉悠悠的,他撇着嘴角说:“可是我手疼,拿不动碗。”
“……”云亭睨他,“刚才不是还说可以练舞?现在就拿不动碗了?”
“我刚才是不想你担心,”成誉说,“云亭哥,我现在真的没力气。”
小心思昭然若揭,云亭不吃这套,“那你饿着,病好不了就会耽误进度,耽误进度就没办法比赛。到时候不用我说,你自己是不是都知道应该收拾东西走人?”
撒娇耍赖不成,成誉有些郁闷,盯着云亭离开的身影问:“哥哥,你就这么狠心?”
云亭没有停留,直接走向客厅,一杯温水下肚还是无法制止脑中的胡思乱想。
准确来说脑子里就没停下来过,刚才做饭差点切了手、煳了锅。
云亭突然有些后悔,实在是不应该选成誉的,可那时候他又不知成誉对他有这层心思。
从他答应编舞,这份“合作”关系成立开始就是不对等的,成誉想出人头地不假,可对他别有用心也是真。
那小子看着单纯好说话,心思藏得滴水不漏。
但云亭转念一想觉得不对,成誉也没瞒过,大大方方说喜欢,若是想谈恋爱请给他一份优先权。
成誉表现出来的细致和分寸感让云亭放下戒心,没有把视为仰慕的喜欢放在心上,可谁知他私下这么……
云亭一想到自己的衣服被别人叠着放在枕头下压着,天天同床共枕,就莫名臊得慌。
客房门突然打开,把云亭吓了一跳,心慌意乱地看过去。
成誉吃完东西出来洗碗,精气神不像平时那样好,身上萦绕着病气儿。
云亭又给自己倒了杯水,“你放那里就好了,用不着你这个病人洗。”
“没关系的,洗个碗而已,我打算退烧后把床单被套换一下,”成誉说,“要麻烦你再拿一份床上用品出来。”
云亭嗯了一声。
洗碗的水流哗哗响着,成誉简单收拾了一下,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我的那个枕头……”
云亭眉心一跳,某根弦绷紧了,“我没有碰过你枕头。”
成誉一顿,眼底掠过微妙,“枕头芯也要换换,得麻烦你再拿一个给我。”
云亭颔首,冷冷淡淡嗯了一声,忽略耳尖的热意和成誉的视线回了房间。
厨房里,成誉定定地瞧着云亭紧闭的房门,倏而嘴角勾起弧度,笑得纯粹又孩子气。?
第15章 |烫手山芋
年轻人抵抗力强恢复得快,成誉休息一天就生龙活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别的什么原因,甚至比生病前精神还好,精力用不完似的。
天刚亮,云亭穿着运动服从房间里出来,成誉的房门也开了,穿着一身练功服,冲着云亭笑。
“不是让你休息?”云亭微微蹙眉。
“没事的云亭哥,”成誉说,“我已经好了,放心吧。你去晨跑吧,回来早餐就好了。”
云亭见他活力满满不像是装的,“医生嘱咐了你不能过度疲劳,之前是我疏忽,从今天开始连三个小时休息半小时。”
成誉想推脱,云亭语气重了些:“这是硬性要求。”
“好,我听你的。”成誉圆圆的眼睛注视着云亭,抿着嘴,俊朗的脸透着点羞。
“……”云亭反应过来,飞快移开视线,头也不回离开,一直到走到电梯间心中作乱的情绪才稍稍好点。
搞什么。
云亭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之前都好好的。
他不是看不到成誉平日里的示好,就算知道成誉喜欢他也觉得没什么,这个年纪分不清仰慕和喜欢是正常的。
清楚但不以为然,只要他不回应,不让成誉误会就行了。
可自从看到成誉枕头下面压着自己的衣服后,好像就有点不一样了。
仰慕、欣赏一个人会不自觉的把人放在一个可望不可及的地方,类似于粉丝和偶像的关系,会念着他的好,想见面、想靠近,哪怕真的遇见也会恪守本分,把敬重放在私欲前面,甚至是不敢轻易靠近。
没有谁的爱慕是和占有放在一起的,在他身上穿过好几年的睡衣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头下,与人共枕而眠多日。
成誉睡觉的时候会想什么?
真只是把衣服好好压在枕下吗?
年轻气盛,谁知道会不会用他的衣服做些别的?
云亭在小区里走了三圈都没能停止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今日被情绪影响走得比较快,出了点汗,小腿酸胀,只能坐下来休息。
以前的他不是会多想的人,每天的生活枯燥且充实,被练舞、比赛充斥,没拿奖杯的时候费尽心思、拼尽全力想要摘得第一。真的将第一拿到手里的时候,又要比以前更努力,绞尽脑汁维持住,不能再被别人夺了去。
多思会影响他,所以那会儿从不多想。
可经历后面的事情,忧思多虑是常态,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他控制不住的多想,想以前、想以后,对未来有多坚定就有多迷茫。
想到最后只能靠安眠药入睡,调养这么几年终于好点,成誉又闯进生活里,少年人直白的欢喜让他从不以为然变得无所适从。
看到自己衣服的那一刻他终于直视了成誉对他的感情。
所以要怎么办?
云亭完全不知道。
比赛日子将近,成誉的状态越来越好,每天的进步看在眼里,按照他的要求练下去,进前三有很大的机会。
而进了前三就等于他们的合作要继续下去,成誉也会继续住在他家里。
中途放弃不是云亭的风格,不战而败是更不屑一顾的事情。
云亭叹了口气,弓着身子双臂撑在腿上,抹了把脸,对感情的事手足无措。
若是成誉只是单单喜欢他倒还好,可偏偏这份喜欢和云亭的利益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温水煮青蛙似的由着成誉侵入生活,还没办法决然拒绝。
心绪一团糟,云亭真的快烦死了。
兜里的电话响起来,云亭慢吞吞拿出来,发现是章艺明打来的。
“我开的咖啡厅今天开业,来不来捧个场?”
云亭:“咖啡厅?你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了?”
“随便弄弄,我总觉得现在的咖啡厅没品,干脆自己开个。”章艺明问,“来不来啊?”
云亭不喜欢多人地方,章艺明人缘很好,各个圈子里都有很多朋友,他回国后对那些地方避之不及,可又实在不太想在家里和成誉继续面对面。
他需要调节一下喘口气,不然面对成誉真的要失态,那样也太丢人了。
搞得多在意这份喜欢一样。
章艺明像是知道云亭的犹豫,主动说:“我没叫别人,我那些朋友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场地,都对酒吧夜店更感兴趣。”
这么一说,云亭就答应了,“那一会儿见。”
云亭心情转好,洗了个澡,考虑一下还是把成誉做的早餐吃了,再怎么样也不能亏待自己的胃。
但他没给成誉说中午不回来,他们没有到汇报行程的关系,这会给成誉幻想,会造成暧昧的事儿他可不做。
往城里走的路堵车,云亭到咖啡厅的时候快中午了,这地方是市中心的位置,寸土寸金,要在这里开个店不便宜,更别说装潢的确不错,走的文艺风,简约的轻奢风,挂着金属配饰,墙上挂着抽象的画,很有艺术的感觉。
里面人不算少,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云亭进去扫了一眼看到角落里接吻的两个男人,移开视线点了杯咖啡,等其中一个人走了才过去。
章艺明嘴唇泛红,指腹擦了擦嘴角,冲云亭招呼:“来了?”
“这个人,是上次接电话的?”云亭对他的私生活一向不好奇,但今天却八卦了一嘴。
章艺明嗯了一声,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淡淡地说:“他追我好久了,本来是炮友的,我觉得他越界了一直不答应。但他……”
他顿了顿,有不耐也有点甜蜜,傲着一股劲儿,“他很烦人,天天没事儿做一样下班就往我工作室跑,一个大老板端茶倒水的,也不怕人笑话。”
云亭眸光微动,抿着咖啡若有所思。
章艺明见他沉默不语,以为在想比赛的事儿,关心一句:“你这段时间怎么样?舞蹈有进展吗?”
“还行,蛮顺利的。”云亭抬眸看章艺明一眼,欲言又止。
11/81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