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被迫日日见到新面孔,都是些未曾见过皇帝的低等宫妃,秦皇后赏赐她们衣裳首饰,还有香膏。
美人们忐忑而来,欢喜而归,有些过上几日就能遇到皇帝,接连被宠幸,有些会怀上皇嗣,有些沉入大海,不起波澜。
秦皇后对谁都很和气,宫妃们都很喜欢她,遇到麻烦也会果断来寻皇后庇护。
秦皇后敢为她们与受宠的宫妃对峙,有些宫人拜高踩低,犯在她的手中,也不会轻饶。
春日好过,夏日酷热,皇帝想去行宫避暑,下臣们拟定章程,皇后不想动弹,留了下来。
同时,皇帝将云浅留下,自己领着百官走了。
襄平也要走,临走前,嘱咐秦皇后:“你别惦记她了,该狠的时候就得狠了,莫要心软。”
秦皇后同她微笑,将人推出椒房殿,“知道了、知道了。”
后妃们只去了三五人,多数人留了下来。
秦皇后将留下的人都登记在册,每日按照心情召上三五人来椒房殿说话弯酸。
她很公平,每人都召唤一遍,一轮结束后,云浅来了。
皇后领着后妃在椒房殿夜夜笙歌的事情,被御史台弹劾,云浅过来劝说。
秦皇后听出她的意思,再三保证:“我们只是无趣玩耍罢了,若不信,你留下看看。夜夜笙歌是假,天一黑,我便让她们走了。”
云浅不信,皇后再三保证,“留下,你看看,我们只是玩乐罢了,哪个不长眼的胡说八道。”
云浅环视殿宇,摆设如常,并无过分。
她转身就走,秦皇后尴尬地摸摸自己发间的凤钗,道:“云相,你明日可以过来,带你一起玩。”
云相大步离开。
秦皇后欢快极了,道:“明日多找两人,听闻有个游戏叫叶子牌。”
女官领命。
翌日,云浅真的来了,皇后与三个低等宫妃围坐一起玩叶子牌,云浅上前,宫妃们吓得浑身发颤。
秦皇后起身,将云浅按在自己的座位上,“试试,输赢算我的。”
云浅要起身,秦皇后按住她的肩膀,并与宫妃们示意,“快些出牌啊。”
云浅恼恨极了,看着眼前的牌,只觉得眼花缭乱,“这是什么?”
“你不会呀,真是笨。”秦皇后打出一张牌,慢慢说出叶子牌的规矩与打法。
云浅凝眸,放弃起身的想法,秦皇后握着她的手去抓牌。
摸到一张风,打出去,上手的人家对了。
“去抓牌啊。”
云浅紧张地去抓牌,又是一张风,她又打了出去。
很快就上手了。
几圈下来,云浅反而赢了,美人们退出去了。
云浅等她们走后,说道:“殿下是皇后,是一国之母,怎可整日胡闹。”
“你不也玩了。”秦皇后眯着眼睛。
云浅沉着脸走了。
秦皇后笑意淡淡,女官也哼哼一声,“其身不正呢。”
“对对对,我们阿窈说得对。”秦皇后朝女官伸出大拇指,“册子给我,我再挑上几人。”
女官瞪大了眼睛,“您还玩儿,他们都弹劾您了。”
“怕甚,我又没有动手动脚,我只是欣赏美色罢了。云相看不到,好歹让我舒心些。”秦皇后长叹一声,摸摸名为阿窈的女官脑袋,“看开些,毕竟好日子不长久了。”
秦湘麻木了,论通透,论智慧,秦皇后是第一的。
女官拿来册子,秦皇后看了半晌,问道:“我要不找些世家闺阁女子入宫来玩。”
女官:“……”
“臣怕云相会入宫大骂您不知羞耻。”
秦皇后辩驳,“我只是欣赏美人罢了,坐上这等高位,总得让自己舒心些,去看看哪家女儿在京城,拟上一份名册,最好,画像也来一份。”
女官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的皇后殿下,慢吞吞应声。
秦皇后欢快不已,说道:“你说,云相还会不会来找我麻烦?”
作者有话说:
秦皇后:我只是欣赏美人而已。
第95章 前世(七)
云相代天子监国, 管理京城治安,自然也在意宫廷事务。
皇后带头胡闹,云相眼里揉不得沙子, 一次劝说不成, 自然还会有第二回。
女官愁得不行,秦皇后歪头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翌日,皇后变本加厉,玩到天黑, 才放美人们离去。
果然,云相又来了,见着皇后也不行礼, 双眉紧皱,“殿下不仅不听臣的劝, 反而变本加厉,殿下是故意与臣过不去吗?”
秦皇后含笑,一袭宫装, 雍容华贵,她无奈道:“你家是不是住在大海边上啊,管得真宽。前朝出事,你来寻我麻烦。如今我躲在宫里玩耍, 你又来寻我, 你说说你,是不是故意与本宫过不去?”
云浅冷着脸, 语气淡淡:“殿下所为不合规矩。”
秦皇后撇撇嘴, 道:“不如你留下陪本宫用午膳, 本宫散了气, 就听你的。”
“臣只在劝谏,不会侍奉皇后殿下。”云浅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你真无趣,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召她们过来跳舞投壶。”秦皇后唇角噙了抹淡淡的笑容,添了几分青春活泼。
云浅却被她气得半死,转身就走,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秦皇后唤住她:“云相,你走了,明日还是会来的。”
云浅只得回过身子,目光如炬,凝着秦皇后:“殿下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是让云相陪本宫用午膳罢了,你怕什么?”秦皇后走上前,步履悠闲,走至云浅面前,挑眉说道:“你究竟在怕什么?怕与我这个皇后在一起,心、神都不正了吗?”
秦皇后笑吟吟,凤钗映辉,言笑晏晏,难掩风华。
云浅似乎被气到了,胸口一起一伏,秦皇后大咧咧地盯着她的脖子看,云浅后退一步,转身就走了。
女官终于松了口气,拍着胸脯,悄悄说道:“您可吓死臣了,云相可不是好招惹的。”
“她要脸,我不要脸,你说,谁好招惹?”秦皇后笑意深深,回过神来,展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气,高兴道:“她可生气了,气性可真大呀。人活着,日日生气,还有什么趣味。”
女官说道:“您也别正面与她杠啊,讨不到好处。”
“本宫什么都没做呀,不过和美人们玩耍罢了。再者,椒房殿内凉快,她们也算避暑了,云相吵什么呢。”
秦皇后一面说,一面走到铜镜前看着自己的容貌,语笑嫣然。
“也是啊,她怎么总盯着您呢。已故的皇后娘娘在的时候,她都不入后宫。现在呢,看着您好欺负。”女官愤恨不平。
“你想多了,前皇后可不管前朝的事,也不会与后妃们玩闹。我不过是触碰她的底线罢了,你看着,明日还会来。”
女官又是叹气,怎么办呢。
午后,秦皇后不知收敛,又喊了人过来玩闹。
黄昏时分,瑰丽色的云朵挂在天边上,殿内琴箫和鸣,美人起舞,身形曼妙极了。
突然间,一抹人影闯入眼帘,琴箫停了,美人也瑟缩在一侧,惶惶不安地凝着上座的秦皇后。
秦皇后慢悠悠地直起身子,无趣道:“你怎么又来了。”
“出去。”云浅一声低呵。
宫娥美人们鱼贯而出,生怕晚走一刻就会有大祸。
女官不肯走,甚至拦在皇后前,云浅上前一步,冷冷凝着她:“出去。”
“出去吧。”秦皇后吩咐女官,“怕什么,她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我。”
“殿下,她会欺负您。”女官担心得不行,觑了云相一眼,又没出息地缩了缩脖子。
秦皇后扬唇一笑,“怕什么呢。”
座上皇后俨然多了几分乐趣,脸色虽平和,漫不经心中带了几分沉稳。
她在给自己找乐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随着女官离开,殿内愈发暗了,云浅立于阴影中,面色微寒。
云浅上前一步,“殿下是在做什么,不该与她们保持分寸吗?”
“为何要保持分寸?”秦皇后明知故问,眼中闪过重重嘲讽,“我与前朝保持分寸,与后妃保持分寸,贴上你的身子?”
“殿下慎言。”云浅微恼,“她们是陛下的女人,不是你的女人!”
秦皇后挑眉,不恼反笑,“你怕本宫给陛下戴绿帽啊,可本宫并没有碰她们。本宫只是欣赏美色罢了,好比,远远地欣赏云相这朵无人敢摘的花。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玩,本宫知晓分寸的。”
“您的所为,哪里有分寸?她们、她们……”云浅羞得难以启齿,抿着唇角,眼中映着烛火,她忍了忍,再说道:“你是皇后,与她们距离太近,于名声有碍。”
“本宫与云相关上殿门,你说这段时间我们在做什么?床上滚一圈,还是剑拔弩张地吵架?”秦皇后开始耍无赖,俯身坐下来,歪靠在坐榻上,双腿交叠,露出细长的腿型。
简单的一句话让云浅面色发红,怒喝一声:“殿下。”
“别殿下殿下的喊,我喜欢云相生气又拿我没办法的姿态,你瞧瞧你气得,气什么。何必盯着我,我只想找些乐趣罢了。不如你晚上留下陪我,我便自己玩。”秦皇后挑眉,眼神潋滟,媚眼横波。
只一眼,就让人心生酥麻。
云浅却依旧难掩怒意,“臣会将您的言行禀告陛下。”
“告诉陛下:你的正妻与你的小妾玩得不亦乐乎,还是你的正妻以勾引的方式拉拢你的下属?”秦皇后无辜般眨了眨眼睛,“你觉得是我死了,还是她们死了,亦或是我们一起死?”
“云相,你禀告这些后,我无事,她们会死。你的手上便又添了几条无辜的性命。”
“你觉得你仁义尽职,却在无形中害了她们。鲜活的性命就这么没了,她们才十五十六岁,被你三言两语给弄死了。”
殿内安静了会儿。
云浅沉默。
秦皇后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瞬息间,反客为主。
云浅沉默的态度下,面上生起一片寒意。
“云相,走吧,明日再来。”秦皇后得意地朝她挥挥手,那只手白皙纤柔,那张脸明艳动人,却又让人心生恨意。
云浅终于回应一句:“臣明日陪殿下用膳。”
秦皇后悄悄松了口气。
殿门打开,云浅走了出去。
女官瞬息间扑了过来,“殿下。”
“云浅心性善良。”秦皇后叹一句,“可惜倔了些,或许是有她自己行为处事的方法,但那张脸,让我无法厌恶。”
“殿下,云相走了。”女官走到跟前,“臣瞧着云相气色不佳,似乎气狠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秦皇后复又笑了,摸摸女官的脸颊,道:“本宫赢了,明日午时云相来用午膳。”
女官惊讶,“她怎么会答应您?”
“她没办法,不得不答应,这是她唯一能走的路。”秦皇后歪倒下来,姿态懒散,“阿窈,我觉得特别痛快,大概是任性了一回。”
“您为何偏要云相陪您用午膳啊。”女官很不理解。
秦皇后解释道:“找个好看的人一起吃饭,赏心悦目呀。”
“好看是好看,冷冰冰的一张脸让人看着害怕。”女官还是担心,“您离她远一些,她可是要将您拉下后位的。”
“那么多人想要将我拉下后位,也不缺她一人。”秦皇后懒散极了,丝毫不担心。
听到这番对话,秦湘心思飘忽,不怨不恨,当真是心胸豁达。
其他她也不愿意恨一个人,太累,何必计较那么多了。
可这是杀母灭族的仇恨,不能忘。
****
午时,云浅准时来了,一袭青色裙裳,发髻高挽,不施粉黛。
落座后,宫娥们鱼贯而入,秦皇后不看菜,盯着她的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云相,你怎么不穿红色的呢。”
“臣不爱红色。”
“红色好看呀,云相穿红,必然明艳动人。”
云浅嘲讽,“殿下以貌取人,不知所谓。”
“本宫就爱以貌取人,喜欢云相这般好看的人。”
“殿下不如说些有用事情。”
“有用的事情伤感情,不如说些无用的。我若说着政事,云相会高兴吗?”
云浅沉默。
秦皇后亲自给她盛了碗汤,放在她的面前,“所以,不如夸夸云相的相貌。”
云浅低眸,接过汤碗,低声道谢。
秦皇后顷刻就高兴许多,晃动着汤勺,故意造出些动静,引得云浅频频蹙眉。
“云相,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
“不喜欢。”
“那你喜欢小郎君吗?”
“不喜欢。”
“云相,你喜欢什么?”
云浅沉默。
秦皇后自顾自喝汤,眼珠子转了转,吃了块肉,悄悄问道:“你是不是清心寡欲?”
云浅:“……”
云浅放下汤勺,站起身,“臣先走了。”
“饭还没吃完呢,急甚。你若走了,我请她们过来。”秦皇后笑意荡漾。
云浅只得坐下,继续喝汤。
殿内寂静无声,秦皇后也安静下来,半晌不言语,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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