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睡到黄昏,醒来就吃晚膳,脑袋里有些晕,云浅将饭递到她的嘴边,“吃过饭就该走了。”
秦湘陡然清醒了,“不是明天吗?”
“今夜走,赶夜路,多吃些。”云浅望着她睡不醒的模样抿唇笑了。
“我知道了。”秦湘张嘴咬了一口饭,也不问为何变主意了。
一个喂,一个努力吃,片刻的功夫,一碗饭就空了,秦湘噎得要喝水。
云浅给她倒了一碗水,“自己穿衣裳,我去收拾我们的行囊。”
出门在外,沿途的事情都是云浅安排,秦湘都听她们,
她说什么,秦湘听什么。
收拾好后,秦湘也穿好衣裳,一行人悄悄从后门离开,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
一夜疾驰,天明之际,众人再度看到了满地尸首。
秦湘叹气,勒住缰绳看向云浅,“你得罪了谁?梅锦衣也没这样弄.你。”
云浅依旧不吭声,留人去找县衙来收拾残局,尸体送回故乡。
众人继续赶路,走到中午,又是一地尸体,秦湘怒了,“这是要将你碎尸万段。”
“无妨,我活得好好的,秦湘,一时生气只会让自己难受,不要在意。”云浅好脾气地安慰秦湘。
继续赶路,寻到县衙住下,下属去处理尸体。
晚上,秦湘气得吃不下饭,云浅好脾气的端着饭喂她。
秦湘直勾勾地瞪着她:“还是齐地的人?”
“计较太多,活不久。”云浅将饭喂到她的嘴边,“张嘴。”
“你还吃得下?齐王杀了你,皇帝无所依靠,齐王趁机谋夺皇位?”秦湘想了半晌,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一路上锲而不舍的追杀,她都要折服了。
云浅不答,催促她吃饭,不忘说道:“我们明日不用早起的。”
秦湘:“……”
秦湘狠狠张口咬了饭,卖力咀嚼,将饭当作了敌人,狠狠咬着。
吃过了饭,两人就寝,秦湘不肯,“还早呢。”
云浅摇首,“不早了,明日赶路。”
“你刚刚说明日不用早起的,怎么又赶路了……”
“不早起与赶路,并没有矛盾呀。晚些起来赶路。”
秦湘:“……”
骗子,都是骗子。
不是累吗?
****
接下来,每到一地都会看到地上尸体,护卫倒在血泊中。
秦湘望着眼前一幕,问云浅:“恨吗?”
“不恨。”云浅摇首,“他们杀不死我,但有朝一日,我会杀了他们。”
秦湘眯着眼睛,道:“你很从容。”
“我现在很好。”云浅握紧了缰绳,同秦湘微微一笑,“你也别恨,我们会活得长久。”
长长久久,让对方无计可施。
作者有话说:
秦湘:我好累啊!
第115章 风波(八)
回到京城, 已是五月底,烈日骄阳,让人疲累不堪。
水路的棺木还没到, 回到京城, 云浅吩咐下属去码头等着,自己迅速入宫去见皇帝。
入宫的路上才知皇帝又做了几件荒唐事,给宠妃母家加封,筑高台看美人作舞,一番举措让户部苦不堪言。
原本贫寒的户部, 变得雪上加霜。
下属抱怨,云浅心口似火烧,隐忍一番后, 安抚下属。
待入宫后,她恍若不知皇帝的举止, 与皇帝说了镇江见闻,但完美地略过刺杀一案。
皇帝不想见她,匆匆说了几句便离开。
云浅不急着走, 慢悠悠地出殿,走在垂龙道的步子更是可以踩死蚂蚁。
果不其然,太子匆匆来见姑姑。
行礼后,云浅微眯着眼睛, “殿下在此啊。”
“孤等姑姑, 听闻姑姑回来的路上不安全。”太子端庄,关切道:“不知姑姑可解决了。”
“无法解决。”云浅摇首, “我并未与陛下说。”
说了也是无济于事, 反而会让皇帝自己不宁, 吵着去齐地质问, 闹得满城风雨。
太子郑重道:“姑姑请说。”
“你可知齐地有一种柔软的布料称燕归来。”云浅停下脚步,正视面前十三岁的太子殿下,论心计论臣服,太子远超过他的老子。
一句话让太子皱眉,“听过,齐地不肯上贡,说什么齐地特有之物,让外出的齐人可以睹物思人。”
“刺杀我的人身上穿着燕归来。”云浅颔首说道。
太子大吃一惊,细细观察云相面色,见她不似说笑后勃然大怒,“卑鄙无耻,三叔竟图谋不轨,可恨。”
云浅从容,“眼下此事不宜声张,殿下可明白?”
“二叔出兵襄助,三叔不帮忙也就罢了,暗地里竟杀我朝丞相,眼下、眼下……”太子泄气,“眼下确实不可声张,姑姑,此事我们只能吃哑巴亏吗?”
“不吃哑巴亏。”云浅含笑,目光冷冷,烈日驱不散她眼中冷意。
太子一惊,忙上前揖礼:“愿闻其详。”
“燕归来。”云浅压低声音,语调悠扬。
太子沉吟,略一思衬后,开口说道:“衣物在何处,没有衣物,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殿下可能去办?”云浅放手,将机会让给太子。
太子眸色清湛,透着不可置信的欢喜,再度朝云浅揖礼,“孤必不负姑姑所望。”
“证据在来的路上了,一旦送到,第一时间给殿下送来。”
“姑姑,你信孤?”太子有所迟疑。
云浅看着他:“你可知臣心中所求?”
太子点头道:“南北一统。”
“还有呢?”云浅反问。
太子怔忪。云浅继续说道:“臣要女子入朝堂,摒弃陈规,殿下,您觉得对吗?”
云浅轻轻一笑,气定悠闲,可太子感觉出了威压,似一座山压在自己的心口上,压得自己难以呼吸。
两人对面而立,内侍宫娥退得远远的,压根听不到他们的话。
太子思考过后,郑重点头,“孤明白姑姑的意思,若一日,孤登基,必然会鼎力相助姑姑。”
云浅笑着同他揖礼,“这回,希望殿下谨慎办事,若有难事,尽管来寻臣。”
太子喜不自胜,“谢姑姑。”
****
与太子道别后,出宫门,一内侍递来一封信。
云浅不接也知晓是谁,对方恳求她看一眼,在宫门处拉拉扯扯,云浅便接了书信,揣入袖袋里匆匆离开。
行至半路,乍见周碧玉领着一美人,两人手中提满了东西。
马车停下,云浅掀开车帘,道:“周大人,又换美人了。”
熟悉的声音让周碧玉浑身发麻,下意识看过去,见到熟悉的面孔上,吓得手中的东西都掉了。
美人惊呼,她也不理会,急忙上前,“你终于回来了。”
在美人惊讶的视线内,周碧玉迫不及待地爬上马车。美人急了,也丢了东西上前就来要人。
“谁家马车?阿玉、阿玉,你下来,说好今日陪我的。”
“你若不下来,我便砸了马车,让你们无处所藏。”
“阿玉……”
“阿玉……”
云浅挑开车帘,露出素净的面容,美人瞪着她,“呦,瞧你年岁也不小了,也干起勾.人的行当了。”
云浅莫名被骂,周碧玉坐不住了,忙喊道:“回家去,这是云相。”
一听名号,美人大惊失色,刚想说话,马儿一抬蹄子,扬起一地灰尘,灰尘扑到了美人嘴里。
一张精致的面孔,也变得灰头土脸。
周碧玉尴尬极了,云浅撂下车帘,也不急着走,闲话家常般开口:“梅锦衣死了。”
“你、你……”周碧玉浑身一颤,“你不是让人撤了通缉令吗?”
“不是我杀的。”云浅叹息,将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尤其是燕归来的衣料。
闻言,周碧玉也怒了,“他齐王躲在晋王后面,如今晋王安分守己,他倒守不住了,趁着两边开战,竟杀上门来了。我去齐地,非要查一查是怎么回事。”
“不必急,我已交给太子殿下了。”云浅姿态悠闲,拍拍周碧玉的肩膀,“你这美人是谁呀?”
话题陡然变了,周碧玉措手不及,道:“你问她做什么?”
“哪家的?”云浅继续问。
“陵阳侯家的二姑娘。”周碧玉哼哼一声,见状不对,立即将话题扯回去:“你作何交给太子,是什么想法。”
云浅若有所思,“试一试太子的能力,好了,你下车去吧。”
周碧玉被敢下马车,一脸茫然地站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相府马车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陵阳侯家的二姑娘已经傻眼了,上前拉着周碧玉的胳膊,“阿玉,云相会不会怪罪我?”
“你说她老,胆子真不小,离我远点,我总觉得要出事。”周碧玉选择避开美人,眼皮子直跳。
跳了两下后,她拍手惊呼:“我忘了问安平县主可回来了。”
“安平县主、就是与云相在一起的小娘子?”二姑娘要哭了。
周碧玉点点头,“你说云相老,云相不生气,安平县主会揪你的头发。”
“就是那个和林窈打架怒怼大长公主的那位?”二姑娘哭出了声。
周碧玉哀叹一声,“云相好歹是活了过来。”
****
秦湘回到县主府,沐浴更衣,抱着被子睡到半夜。
半夜时分,顾黄盈跑了回来,掀开被子,抱着她打转,“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秦湘被吵得心口发跳,险些将对方当成登徒子,原地绕了三圈后,对方才将她放下。
其实,她浑身都疼,尤其是骨头,好不容易与云浅说好了睡三天,就这么被顾黄盈打乱了。
她疲惫地靠着迎枕,看着喜极而泣的人,“梅锦衣死了。”
掉了两滴眼泪的人呆愣在原地。
秦湘少不得将事情说一遍,“我不知凶手是谁,但云相好像有方向,棺木运回京城,届时你去接。我想将她放在秦尚仪的坟旁,你看呢?”
小声哭泣的人立即变得嚎啕大哭。
秦湘歪靠在枕头上,静静地看着她哭。
哭得嗓子都干了后,秦湘下地给她倒了一杯水,“哭吧,也该有人为她哭了。”
生来孤苦,两世颠沛流离,死后若无人为她哭,那可就太惨了。
秦湘红了眼眶,勉强笑了。
顾黄盈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半晌说不出话,眼睛都哭肿了。
两人对视一眼,顾黄盈开始说京城的事情,陆澄昀去了边境,加强城防,对面安州也是,骤然调兵支援。
虽说还没打,两军对敌,一触即发,都不敢松口气。
一旦开打,便是鲜血成河。
这一世,南朝做了防御,霍明未必会得到便宜。
两人说了半夜,临近天亮的时候,顾黄盈才回院子睡觉。秦湘反而睡不着了,想起前世的事情,歪靠在枕头上。
云浅变了、梅锦衣变了、南朝局势变了,不变的是人的野心。
她望着东边露出的日头,翻过身子,继续睡。
一觉睡到黄昏,起来的时候,浑身骨头疼,她翻了个身子,慢慢爬了起来。
“这辈子都不想骑马了。”秦湘低低骂了一句。
府里开火,晚上吃得简单,都是素菜,赶得上庵堂里的尼姑。
秦湘随意吃了两口,打发人去相府讨些吃的,自己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上,悠悠偷闲。
可惜,躺不到片刻,相府来人,说周大人设宴,请她与云相一道赴宴。
秦湘拒绝了,太疼了。
拒绝不过片刻的功夫,云浅过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你走吧,我浑身都疼。”秦湘同她摆摆手,“别来找我。”
云浅拉起她,双手搭在肩膀上,用合适的力道揉了起来,“揉一揉会好许多,睡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
秦湘没吭声,闭着眼睛,显然很享受。
“昨日,有人骂我老。”云浅低语一句。
秦湘蓦地睁开眼睛,“谁敢骂你,不长眼睛。”
“你说怎么办?”云浅故意哀叹,“我有那么老吗?”
“哪家的?”秦湘上套了。
云浅说道:“陵阳侯家的二姑娘。”
“你们怎么见面的?”秦湘警惕。
云浅坦然:“她与周碧玉在买东西,我恰好路过。”
一句与周碧玉买东西,表明立场。秦湘听后皱眉,道:“你应该去找周碧玉。”
“你骂长公主的时候,我可曾说你?”
“那倒没有,但、那是大长公主故意寻麻烦的,你寻人家麻烦了?”
云浅神色晦深莫测,越来越不好糊弄了,便道:“周碧玉不帮我。”
秦湘睨她一眼,没说话,按了一阵后,浑身都畅快了。
“你晚上别喝酒。”秦湘嘀咕一句,伸手拉着她进屋,“换衣裳。”
黄昏时分,西边瑰丽色的云层形成各种形状,天造的丹青手努力描绘着最好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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