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上朝去了。
秦湘睡到晨时,睡了个回笼觉,浑身清爽,迷迷糊糊爬起来,走到妆台前。
眼前豁然一亮,妆奁内摆了许多好看的首饰,还有口脂、脂粉,闻起来,是淡淡清甜的香味。
她悄悄打开小小的盒子,闻了闻口脂的味道,是梨花香。
阿姐喜欢梨花香,淡而雅致,她心里有数。
再者就是满目惊艳的首饰,多是华贵精致,这么一看,外间铺子里的都没法比较。
幸而昨日没有买,不然就浪费钱财。
秦湘一面感叹一面摸摸首饰,对相府财富又有了新的看法。
她刚放下首饰,婢女闻声走进来,她抬首,对方个子颀长,面容秀丽,相府婢女都生得昳丽。
“姑爷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阿魅余光扫了一眼妆台上的首饰。
秦湘点点头,不免又看了一眼妆奁,她太穷了,什么都拿不出手。
对了,昨日的点心……秦湘恍然大悟,她竟忘得干干净净。
银子花了,还没讨阿姐欢喜。
这叫办的什么事呀。
秦湘在后悔中吃过了自己的早膳,回到望澜阁就找到阿鬼询问自己的点心。
阿鬼说道:“昨日您回来后,奴婢就让人送到府衙去了,至于云相有没有吃,奴婢就不知道了。云相回来没有说吗?”
“没有啊。”
“云相繁忙,多半是忘了,不过天气热,点心不能久放,已然不能吃了。下回,您亲自送过去。”阿鬼提议一句。
小姑爷太呆了,不知如何哄女孩高兴。
秦湘深深看了阿鬼一眼,心领神会,“我晚上去接她?”
阿鬼点点头,“您去,云相会高兴的,您不必在乎旁人的眼光,云相是喜欢您的。”
世人眼光多苛刻,云相这般清风朗月的高位者,无人可般配。许多世家之地心中明白中间差别,是以不敢触碰云相。
云相比起公主,并不差多少。相反,皇家公主多刁蛮,云相不同,她是一朵解语花,也是一道通往高门的阶梯,打开她这扇门,即可到达鼎峰。
许多人想要一步登天,如程家子,暗地里觊觎,却始终不得。
云相岂会不知寻常人的心呢。
秦湘得到这朵尊贵的花,自然备受争议。若是出自高门,自然无人会说,偏她出自低贱的商门。
其实,商门之下,还有最低贱的一等人:奴。
卖身契捏于主人家手中,没有自由。
秦湘忽感愁绪,没有早起的意气,在妆台前坐了下来,铜镜里的女孩长着一张白净的脸,一无是处,老夫人说的对,她只有一张骗人的脸,什么都做不了。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吐出一口气,她可以去做大夫,宫里面也有御医。
有了目的,她收拾好情绪,拉着阿鬼去做梨花香气的口脂。
阿鬼不知小姑爷在片刻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颠颠地跟着她后面去摘梨花。
****
刑部结案,苏家三老爷被判流放三千里,苏家三夫人哭得险些晕了过去。
苏家三老爷一点都不紧张,手握着铁链安慰妻子,悄悄说道:“不必紧张,再过半月,我必能回来。”
三夫人听到这么自信的话后,险些觉得听错了,擦擦眼泪水,“你被关魔怔了不成,好端端地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苏三抬首看着巍峨的京城门,笑回一句:“我已经打探到了,太后收下一女子,此女子来自温谷,听说她的血脉可帮助常人永保青春。”
三夫人一脸茫然:“与你有什么关系。”
“不瞒你,我也有这么一人,我找人献给云相,云相必帮我回来。”苏三一脸得意,“云相比起她的夫婿要年长十岁,你说,她会不会效仿太后呢。”
三夫人陡然松了口气,拍着自己的胸膛,“你怎么不早说呢。”
“太后也是这几日才收下的温谷女子,你照顾好儿女们,等我的好消息。”苏三冷笑连连,看了一眼押着他的官差,十分不屑,“狗东西,早晚要了你的命。”
苏三抬头阔步,志气满满地走了。
城门下停了一辆马车,云浅与下属顾黄盈两人坐在车内。顾黄盈掌管刑部,苏三的案子经过她的手。
苏三杀人一案,证据确凿,但他有恃无恐,兼之云浅对他的过往也很好奇,今日与顾黄盈跟着来看看。
距离隔得远,苏三说的话,她们都没听懂,但苏三夫人由悲转为喜的神色,从头至尾都落在她们的眼中。
顾黄盈沉吟须臾,“云相,我查过苏三的财产,多是七八年前突然得来的,并非是苏家祖产,而是私产。”
“七八年前……”云相猛地想起十年前温谷惨案,立即说道:“查一查他十年前可曾出京。”
顾黄盈意外,道:“您知晓他十年前离家过?”
云浅立即说道:“拦下他,带回刑部,再审。”
顾黄盈不解,“您不等等吗?他那么胸有成竹,必然是有后招的,您怎么做,只会打草惊蛇。”
“若路上死了呢。”云浅不愿等,温谷惨案令人痛心,同党就可能就是苏三,还等什么呢,不如问一问清楚。
顾黄盈不如云相想得深,疑惑道:“会出什么事呢,下官让人跟着,一旦出事,会即刻救人,不会出事的。”
“你找个北疆商人,问一问十年前的温谷惨案,牵扯到上千条性命。”云浅语气森森。
“还有这回事啊,不如再等等,或许还能找出同党呢。不过,云相,这是北疆的事情,我们为何要管呢。”顾黄盈回过神来,她手中的案子堆积如山,实在是没力气再管北疆的事情。
再者,就算她想管,也是鞭长莫及。
云浅扶额,头疼不止,心里渐生疑惑,难不成秦小皇后所杀之人,都曾犯罪。
顾黄盈见上司愁眉不展,索性说道:“您放心,我会派人盯着,您先回去休息。”
云浅头疼欲裂,撑着掀开车帘看一眼,苏三人影渐远,三夫人也登上马车回城而去了。
“记住,我要活的。”云浅吩咐顾黄盈,头疼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顾黄盈不以为然,小小苏家人,大长公主都不敢施以援手,还怕他翻了天不成。
马车调转回头入城,过了城门,云浅头疼渐止,夏日里依旧生出一层汗水。
顾黄盈入城后,打马离开,云浅自然不会回相府,她还有更多的事情去做。
秦小皇后手下冤魂无数,苏三不过是其中一人,不,如今看来,不算是冤魂,而是罪有应得。
查了苏三,后面还有无数人。
马车停下后,看着府衙,她蓦地顿住,秦小皇后为何杀苏三……
一瞬间,她的脊背陡然发凉。
温谷、温孤一姓这两个词涌入脑海,她拂袖看着自己生了颤栗的手臂,萦绕自己数年的迷雾散开了。
秦小皇后出自温谷吗?
“云相,到了。”
车夫提醒声打断了云浅的胡思乱想,她慢慢地走下马车,双腿有些发软,心中压了一块大石头。
祸国殃民、祸乱朝纲……
若冤屈无可伸,仇恨无法报,极端之下,又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
云浅下了马车后,缓步走着,如垂暮老者,步伐缓慢,下属匆匆来迎,“云相,您怎么了?”
“无碍。”云浅避开下属探究的眼神,走了几步,她又想起苏三:“去将苏三的夫人请到刑部衙门里,悄悄的请,不可惊动旁人。”
下属点点头。
“请来后晾着,明日再审。”云浅又吩咐一句。
下属立即去办。
云浅回到自己的衙署里坐着,天气炎热,过堂风吹得脑袋发晕,她撑着额头微闭了眼睛。
撑了须臾,她恍惚回到了上辈子。
那年的封后大典,格外隆重,哪怕是过世的太后被先帝宠爱,也不及半分。
而秦小皇后不过二十岁,背无世家,只有皇帝的宠爱,和一张让人惊艳的脸颊。
谁不说这位皇后靠着一张脸迷得皇帝神魂颠倒。
而她是反对立后的其中一人。
她在殿前跪了许久,依旧无法面见皇帝。
而秦小皇后坐着凤辇来她面前耀武扬威,她跪,她站。
不得不说,一袭凤袍衬得秦小皇后愈发明艳,二十岁的女孩已然彻底长开了。
“云相累了,不如去陪本宫喝盏凉茶,去去火气。”
她没动,更没理睬。
秦小皇后轻笑一声,说道:“这里有许多宫婢,若她们动手抬着你去,只怕你的姿态不好看。”
后宫是皇后的天下。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份屈辱记在心中。
移步至凉亭,风轻天明。
皇后当真办了凉茶,她看着她:“云相如此正直,令本宫夜晚时看到明月就想到了云相,只可惜天色太脏,黑得只能看得到明月。”
“皇后殿下当真是捧着臣,踩了一众同僚。”她冷哼一声。
秦小皇后端起茶盏,浅抿了口茶,口脂沾上水泽,红得越发明艳。
“本宫已是皇后,云相跪碎了膝盖也是无用,不如聪明些,与本宫站在一起。”
她嗤笑:“殿下高看臣了,臣哪怕脱了官袍,也不会与你为伍。”
秦小皇后撇撇嘴,将茶盏放下,修长的指尖轻敲了敲桌面,指甲上的丹蔻也很好看,是用画笔绘画的景。
“云相可知昨夜,乌云遮挡了明月,下半夜瞧不见明月了。”
她沉默不语,不想理会这等无趣之词。乌云遮月乃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事态常规,如同人生老病死一般。
秦小皇后似乎被她的沉默伤到了,也不再说话,喝过茶后就起身走了。
而她也没有再去殿前跪谏,膝盖疼得厉害,她自己揉了揉。
准备离开的时候,中宫内侍官迈着小碎步走来,“云相,这是皇后给您的,对膝盖伤处极有好处。”
她看了一眼,冷冷一笑,起身走了。
内侍官追了几步,试图让她收下伤药,可最后还是她拒绝了。
乌云与明月,岂可混为一体。
随着行走,膝盖疼得愈发厉害,她猛地抬首,眼前浮现案牍。
是一场梦。她摸摸自己的膝盖,不疼,确是一场梦。
日落西斜,外面响起了同僚下衙的脚步声。
她恍然翻开案牍上的文书,心口起伏,也无心思去看,自己整理一二带回府里,或许夜间清净,自己方可定下心来。
回到相府,门口停着旬府的马车,令人烦不胜烦。
她直接进府,也不去厅堂,回后院。
路走了一半,瞧见梨花树下的身影,她脚步一顿,而树下的回眸一笑。
她才十六岁,笑靥如花,站在青翠的树下,一袭红袍,明艳动人。
云浅做不到无视,信步上前,“你在做什么?”
“看梨花呀。”秦湘上前勾了云浅的袖口,走到树下,指着一颗小小的果子,“结果了,甜不甜呀?”
“自生自长,我从未尝过。”云浅摇首,对上秦湘干净的眼神,“想吃梨让人去市面上买。”
秦湘摇首,笑吟吟从怀中拿出一只掌心大小的匣子,“刚做的,你试试。”
是口脂。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不要养肥,不要吝啬评论。
比心!
第26章 套路二十六
云浅第一回收到含着情爱意义的礼物。
盒子是秦湘去挑的, 里面的口脂是今日新调的
云浅有些意动,眉眼低垂,秦湘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一股脑地将盒子塞在她的手里, “嗯,你试试,我试过的,可以用的。”
说着,她将自己的手腕伸了出来, 白皙的腕骨上有几道红痕,是口脂涂抹的。
细白的肌肤配着口脂,颜色鲜明。
云浅终是笑了, “好看,我收下了, 等休沐的时候带你去买东西。你喜欢什么?”
她对秦湘的喜好不大了解,毕竟宠后想要什么都有,哪怕是张口要月亮, 也会有人架着梯子去摸索。
秦湘的心莫名一跳,“不、不必了。”
好不容易送出去些小东西,没道理要回来更多宝贝。
云浅紧紧攥住口脂盒,目视着女孩纠结的眉眼, “不必在意, 我们成亲就是一体,不必分你我。”
“还是要分的, 我什么都没有。”秦湘耿直的说了一句, 太难了, 娶妻娶尊贵的女子, 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天色要黑了,梨花树下不能久待,两人一起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云浅与秦湘商议:“休沐的时候,请同僚们吃饭,你到时准备一下,不要害怕。”
“都是女孩子吗?”秦湘这几日也出门了,常听到百姓议论太后跟前的女官。
听闻有十二名女子,以颜色取名,都是些果断敏锐、胜过男儿的女官。
“嗯,都是些女子。”云浅应了一声。
都是女子,秦湘也不害怕了,心中舒缓,想起自己的要事,索性就说了,“阿姐,我想去做大夫。”
“大夫、很好,救死扶伤。”云浅单手握着盒子,靠近秦湘的手垂在腰侧,闻言后她伸手拉着秦湘的手腕。
秦湘的手凉凉的,握着很舒服。
“你是想开医馆还是入太医院?”云浅询问。
秦湘心里想着两者的区别,寻常坐馆大夫也配不上阿姐,便说道:“入太医院呢?”
云浅侧眸,“你怎么对做官感兴趣了。”
“嗯,可以离你近一些。”秦湘垂眸,不敢看阿姐,她心慌得不行。
云浅收回视线,目视着前方,“都可,随你。过了休沐日,我带你去见太医院的院正,考验后就可以进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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