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面对何止是皇权,还有民心……
她望着女子,迟疑出声:“参与温谷的事,还有谁,写出来,若在我朝,我必追究。”
女子冷冷地笑了,“你是谁?”
“云浅。”云浅愧疚极了。
女子笑意微顿,唇角无意应对,失去了原本的嘲讽,丞相是百官之首,可以为民做主。
她敛住自己的情绪,微微眯眸,“云相,太后收下一名女子,你能让她恢复自由吗?你能让太后为首的贵人放弃追求长生、永葆青春的想法吗?”
落在心口上的痛慢慢地侵蚀云浅心口上的痛,她做不到。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臣如何控制君的想法,她只能劝谏。
前世里,她跪在殿前祈求皇帝打消立后的想法,跪得膝盖疼,也没能让陛下改变心意。
这回,她哪怕揭露温谷一事,太后也不会放弃的。
她阖眸,身上从骨子里浸出来杀伐气在此刻消失干净,她是臣,食朝廷俸禄,为民办事。
骨子里透着对君忠诚,对百姓尽心,可这一回,她的信念倒塌了。
“慢慢来,总是有些希望的。你离开吧,自由些,我给你银子。”云浅在骗自己,也在骗女子,但她心中还是有希望的,她又说道:“南朝人犯罪,我必追究到底,还请你相信我。”
“我实在不懂,云相为何参与此事,与你无关更与你的百姓无关,为何要管呢。”女子心存戒备。
云浅无奈,“或许,刀割在自己的身上才会疼。”
女子愈发不明,但还是接受云相的好意,“我等着云相的好消息,我不会离开京城的,但我也不会待在人前。”
****
审过女子,顾黄盈才回来,浑身臭味,一入刑部就遭到无数白眼,她也无心去在意。
但她听说云相提了京兆尹过来,门户大开,偶听到呵斥声。
一时间,她想跑了,不想去触霉头。她刚转身,京兆尹出来了,脱了官帽,一脸沮丧。
停职回家种红薯了。
云相没有革职的权力,但可以停职,京兆尹倒霉,天黑被提了过来一顿骂,骂完停职回家。
他是一头雾水,下意识询问顾黄盈,顾黄盈闻言后也是发愣,“有人伸冤,你不理会是该罚,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呀,怎么就停了官职。你是什么案子没有理会?”
“我忘了呀,具体是什么内容,我也不记得了。”京兆尹愁得头发都白了,无处喊冤。
顾黄盈忍无可忍地白了他一眼,“有冤不审,迟早回家种红薯,云相近日心情不好,你自己保佑自己。”
“听闻要办喜事了,怎么还心情不好。”京兆尹理解新婚人的心情,应该是欢喜、雀跃,高兴得不行。
除非不喜欢这桩亲事。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悄然问顾黄盈:“顾大人,云相是不是不想成亲?”
“怎么会不喜欢,今日两人好得和一人似的,恨不得时刻不分离呢,你想多了。”顾黄盈推了推他,好心提醒:“你赶紧去想想自己挡了哪些人的案子。”
“这哪里想得出来啊,太多了。”京兆尹叫苦连天,与顾黄盈吐槽:“这些年,有些案子压根不敢碰,不敢审,我才多大的官儿啊。”
“云相自己不知晓?多半不是大案子,与民生有关。”
“当真?那更多了。”
顾黄盈直视京兆尹,“你还是回家种红薯。”
京兆尹:“……”
月影深深,刑部内灯火通明,刑部尚书窝在椅子上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整个刑部都没人敢走,陪着里屋那位丞相发疯。
刑部众人查案卷,但凡查到与北疆有关的案子,一律单拎出来再查。
上司的决定无人置喙,下面的人只能跟着熬夜。
京兆尹停职,下面的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也没人敢懈怠,一个不小心就回家去了。
熬了几个时辰,找出来的案子足足十余件,呈至云相跟前。
再细细去看,与温孤一案的毫无关联。
查不到,接着去查。
熬到天亮,一个个都面露憔悴,三品以上的官员去上朝,下面的人接着去查。
而云浅大有查不到不罢休的想法,可刑部案卷多如牛毛,十年来经手的案子更是数不清。
上朝时,太后特地将云浅留下询问昨夜刑部发生的事情。
刑部与户部吏部不同,主管刑事,这么一闹,许多朝臣都跟着惶恐,生怕有什么事犯在云浅手中。
云浅扯了谎瞒了过去,又言明京兆尹懒怠,民有冤而不理,苦主告到她的面前。
太后思量须臾,“吾知晓你的意思,拿出证据。”
证据确凿,才可定罪。
“太后,京兆尹经得住查吗?”云浅语露嘲讽,“您若想查,臣可以立即着手。”
太后有些怕了,“罢了罢了,你有人选吗?”
“为民办事的同僚多如过江之鲫。”云浅拒绝举荐,毕竟是她拉下京兆尹,若再举荐,在太后心中,她便有了私心。
太后思考须臾后点头说道:“这个时候,你倒避嫌了。你退下,吾再想想。”
云浅揖礼要退下,刚挺直脊背,太后又说都:“你那个夫婿如何呢。”
“太后娘娘,她今年下场试试,如今尚不懂人情世故,不成。”云浅再度拒绝,京兆尹可是三品官,哪里有人一上来就是三品的,太后这是敲打她。
太后颔首,“你手下那个顾黄盈呢。”
“顾大人心有力,性子坦率,不堪此任。”
“顾青澜呢。”太后想起自己的十二女官,她希望女子入朝登上高位,心正为百姓办事。
云浅微怔,说道:“她是您跟前的人,这么一来,朝臣怕是不满。”
太后跟前的女官下放入朝堂上,都是从下面开始坐起,顾黄盈也是从刑部小吏一步步爬上主事的位置。下一阶,若是顺利,或可肖想侍郎位。
饶是如此,侍郎也是四品,远不如京兆尹。
太后浅笑,“你想得很周到,找不到人选,又该如何是好。”
云浅这才说道:“梅锦衣梅大人。”
这位梅大人性子有些偏激,前世里劝谏陛下无果,辞官而去,后染恶疾,无钱而医,就此病逝。
太后这才想起自己曾经将这么一个人丢入朝中,她颔首说道:“就依你的意思去办。”
云浅与梅锦衣两人不算好友,甚至在政见上有些偏差,云浅举荐让太后很意外,但对云浅愈发满意。
云浅退出殿宇,匆匆赶回刑部。
刑部的人熬了一夜,依旧不敢懈怠,这时,有人找上云浅。
云浅的下属领着一名老者进入堂内,苏氏的掌柜徐阶,也是苏家三爷跟前的人。
只见徐阶成竹在胸般走到云浅跟前,自报名讳,云浅打起精神,她正在找苏三身边的人,对方自投罗网了。
“你为苏三求情?”
苏三的死讯传去了苏府,但外界还没有传开,这位徐掌柜应该还没发现自己的主子已死了,且死得凄惨。
徐阶揖礼,说道:“小的有一礼献给大人。”
礼?云浅凝眸,不知为何,近几日里听到这个‘礼’字都会想起容貌揖礼的女子,她问道:“何礼?”
送礼要懂里面的门道,倘若直接拒绝,就不再开口,若对方露出迟疑,便说明有希望。
徐阶立即说道:“云相也知晓北疆有些女子身带养颜之效,小的今日特来献给您。”
云浅看着棠下笑颜的老者,心生厌恶,唇角勾出合适的弧度,生生压下心中一口气,为何上辈子没人来送呢。
或许顾黄盈说得对,自己有私心,因秦湘而多关注此事。
在前世,她不会去管这些与本朝无关的案。
她从徐阶的眼中看到了胜券在握的胜利,谁能拒绝这样大的诱惑,长生、美颜,都是人奢求之物。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你手中还有多少这样的女子?”
徐阶一愣,云相狮子大开口,全都要吗?
不可,他谨慎道:“小的这里这有一人。”
云浅冷笑:“是吗?我让人带你去见一人。”
徐阶疑惑,云浅令下属带徐阶去见一见苏三的尸体。
人走后,她愈发烦躁,抬起一线眼皮,呼吸连峦起伏,她猛地一拍桌角,震得手腕疼。
入骨的疼意终于让她安静下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北疆一案,毁了本朝基地,造成多少人的枉死。
秦湘、秦湘……
她恍惚抬首,门外一人踢踢踏踏走来,穿着绯衣,腰系着她绣的荷包,手中提着大大的食盒。
“阿姐,你饿不饿,我买了好多吃的。”
云浅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腕,慢慢地将手缩入袖口内,耳畔的声音大了些,“阿姐,你的脸好白,是不是累着了。”
少年人用手去摸她的额头,触手冰凉。
柔腻的肌肤触碰到双颊,云浅不由深吸一口冷气,握着她的手腕:“你怎么来了。”
“你昨夜没回来,阿鬼打听到你在刑部,我就来了。刚刚看到有个人来找你,我就等你了。”
云浅望着她,唇角终于带了几分笑容,“刚刚那个人,要给我献上一个女子。”
秦湘眼睫一颤。
作者有话说:
套路二十七:让你嫉妒吧!
云浅的性子很与众不同,她从来不懂什么叫“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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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套路二十八
官职越高, 下面讨好的人越多,钱财走不通的时候,女人、男人就成为了最好的突破点。
在女人的基础上再加上特殊的作用, 几乎是一本万利。
苏三利用这样的方便, 不知打通了多少人脉。
这些都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秦湘听到云浅说的话后,骤然想起秦红意的话,不免脸色一红,可她嗅到了阿姐身上的香气。
清清淡淡的很好闻,她笑了, “那她好看吗?”
瞧,一点都没有危险感。云浅莫名觉得自己对她太好了,她抬头望着少年人:“你怎么没有害怕感。”
“你又不会收了人家, 若是真收了,我不会害她的。”秦湘认真极了, 粉白的脸蛋上满是真挚。
云浅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活活被她被气死。
你的妻子收下其他女人,你怎么就不生气呢。
云浅一度怀疑秦家对她的教导有问题, 大家闺秀、三从四德,秦湘肯定是满分。
她一抬眼,眼梢轻扬,敛下温柔, 故作冷意, 道:“你不生气?”
“不生气啊。”秦湘无辜极了,她都说了不生气, 阿姐怎地就不生气了。
该想想, 人若是日日面对一张脸, 会无趣的, 尤其是高位者,多几个红颜知己,也无妨的。
她不生气!
云浅觉得眼前的人比劳什子温孤案更为棘手。
“你若是有其他女人,我会生气。”云浅试图将呆少年引入正途。
屋内突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秦湘深吐出一口气,保证道:“没有的,你放心。”
说话的同时,云浅明显感受到了秦湘起伏的呼吸声,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纵容别人沾花惹草,自己却守身如玉。
秦家的教导绝对有问题,趁着她还小,赶紧掰回来。
那双眼睛里潋滟天光,带着真诚与美好,眼尾微微上挑,好保证自己的可信度。
云浅站起身,长时间站着,让双腿有些麻木,她微顿了下,然后熟稔般抬起少年人的下巴,睥睨着对方的小脸。
女子美丽,可在高位者睥睨天下的女子更美,带着一股惊心动魄的惊艳。
秦湘慌不择地吞了吞口水,似有千斤砸在自己的心口上,下一息,唇角被狠狠咬住了。
有些疼,但她清醒了。
接着是舌尖发疼,她她她咬舌头……不行,秦湘抿着唇角,试图回旋,舌头破了,还怎么吃东西。
她立即回缩,卷上阿姐的唇角,这一刻,她的心慌极了。
正想着如何拯救自己的身体,外面传来惊讶声:“云相……”
顾黄盈一脸震惊地看着屋内挑逗自己小夫婿的云相,亲吻、亲吻……顾黄盈如在悬崖边走了一遭,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子,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汗了一句:“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没看到你亲她。”
云浅阖眸,尴尬得脸颊发红,连耳根都悄悄爬上一抹绯红,她不受控制地捏了捏桌角,“滚出去。”
顾黄盈愣住了,自己会不会被灭口、会不会被赶回家种红薯?
“云相,我刚刚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您信我啊。”
“滚进来。”云浅颇觉尴尬,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云端,太不真实了。
被咬了舌头的秦湘默默后退几步,云浅唤住她:“你去里面等着,里面有休息的地方。”
秦湘点点头,脸红如朝霞,不敢再看顾黄盈,提着食盒匆匆走了。
顾黄盈一脸忐忑地走了进来,嬉笑一声,说道:“太后下旨,晋梅锦衣为京兆尹,即刻上任,去收拾烂摊子去了。”
“嗯,还有呢。”云浅抿唇,舌尖有些疼,小狐狸会反咬了。
说话的时候疼。
顾黄盈憋着一张通红的脸,小心翼翼说道:“听闻是您举荐的梅大人。”
“怎么了。”
“当真是您,下官就不明白,她固执、冥顽不灵,您怎么还举荐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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