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收拾好烂摊子,你再来说。”
顾黄盈说不出话了,那么多官员,为何推荐姓梅的,刑部大理寺京兆尹府,三者经常互相友爱的关问,多了这么一个难缠的主,她觉得自己的命可能不长了。
云浅却问她:“苏家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在查,我已拘了他往日的下属,还在问呢。”顾黄盈有些失望,她想问云相为何不举荐她呢。
云浅颔首,“出去吧。”
顾黄盈抬首看她一眼,欲言又止。云浅似知晓她的心事,说道:“没有金刚钻,莫揽瓷器活。”
“云相,在您心中,下官不堪吗?”顾黄盈有些不服气,梅锦衣都可以呢。
云浅笑说:“温孤一案,梅锦衣不会推辞,而你呢,嫌麻烦,一直在推搡,造成苏三惨死。”
她的笑带着无奈与包涵,让顾黄盈无地自容,匆忙揖礼离开。
内室的秦湘将带来的食物摆在了桌子上,碗筷也是两双的,还有云浅爱喝的凉茶,也是一滴不洒地放在了桌子上。
云浅走进来就见到对着食物垂涎欲滴的少女,她玩笑道:“你想吃就吃,何必这么委屈。”
“一起吃。”秦湘见到她来,立即拉着人坐下,又指着上面的菜,“错凰姐姐说你最喜欢的。”
“错凰?”云浅惊讶,“她与你说什么了。”
两人对面而坐,秦湘迫不及待将菜夹到云浅的碗里,高兴说道:“她说你是喜欢我的,还说你是、你是……”
秦湘后知后觉地顿了顿,话没说,脸就红了,好似在做什么羞耻的事情。
云浅扶额,说道:“错凰说从未有人碰我,我是干净的,对吗?”
秦湘傻笑。
午饭很丰盛,摆满了一桌子,都是云浅爱吃的。云浅心里埋怨错凰多嘴,口中问秦湘:“若我不高兴,你会嫌弃吗?”
时下对女子的贞洁尤为苛刻,不洁便是最大的错误。
秦湘小思想有些刻板,必然是嫌弃的。
秦湘给自己夹了块莲藕,塞满了嘴巴,然后睁大了眼睛,眼内澄澈,好似在问云浅: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好不容易吞下嘴里吃的,秦湘摸着疼的腮帮子,“不会啊,为何要嫌弃呢。”
“若不嫌弃,你为何要喝绝子药?”云浅一反往日的温柔,语气冷酷。
秦湘惊慌失措的解释:“我不喜欢他、不,我不喜欢男人,嗯、我的意思是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阿兄、就是、你懂我的意思吗?”
无法抗拒,只有用最极端的办法。
她张了张小嘴,云浅无奈地朝她嘴里塞了块肉,说道:“既然你来了,午后带你去太医院看看。”
救死扶伤,就让这个信念支撑着秦湘抛弃杂念,好好活着。
这辈子,她不会让她再接触到温孤案的事情了。
想起温孤案,云浅少不得再度打量少年,忍不住伸手捏捏她滑嫩的脸蛋,“你的皮肤怎么那么好。”
秦湘的肤色是她见过最白最柔不说,摸摸也觉得滑,剥壳的鸡蛋也不过如此。
秦湘腼腆地笑了,“我自小就这样的。”
云浅有些嫉妒,秦湘喂她一口笋子,她漫不经心地咬了起来,腮帮子酸得厉害。
吃过午饭,云浅抽身,让人去买了些甜点回来给刑部众人,并嘱咐一句:“这是秦小公子送来的。”
吩咐过后,她领着倒霉孩子去太医院见院正,若是普通官职,不必走这么一遭,但太医关系人命,不得不走一趟。
院正满意,觉得她有资格进入,云浅才敢放心。
两人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出去,身后尾随许多看好清戏的群众人员。
“云相身边的少年可真好看,皮肤比女子还好,我见犹怜。”
“还别说,他的皮肤是真的很好,怎么养出来的。”
“天生天养,女子都要嫉妒。云相倾心,也是应该的,只不过这人是来谋官职的吗?”
“要来也不来刑部啊,去户部去吏部,还有中书呢,来我们这里对着尸体喊云相我爱你吗?”
众人嬉笑一阵,想起自己身上的任务,又耷拉着脑袋回去整理案卷了。
****
来到太医院,秦湘莫名紧张,悄悄地牵住阿姐的手。
“阿姐,我若是不够格,你别勉强,庸医会死人的。”
云浅低眸扫过勾着自己尾指的指尖,轻轻晃了晃,清风漾过,迷醉了心智,她轻轻地反扣住那根指尖,自己尾指在指尖的骨节上抚了抚,“相信自己。”
话音落地,院正慌里慌张地小跑出来,云浅打趣道:“院正,您这样会让人心慌的。”
院正是一女子,民间举荐而来,宫里多是女子,这么一来,皇帝也很喜欢。
秦湘也没想到今日要见的人是个女子,一时间心中越发自信了,瞧,女子也可以入宫做大夫。
“你来做甚,我这里不收无用的小大夫。”院正害怕云浅塞进来一个不懂医术,试图在身上镀金的人。
“您想多了,您带她去试试,若是不成就打发出来,毕竟后宫这个地方,人多危险。”云浅语态谦和,说话的时候去看着秦湘,目光缠绵。
院正凝眸,这是闹什么?
人在跟前,自然是考问医术,“人体穴道,都认识吗?会扎针吗?还有,有替人救治过吗?”
“穴道都懂,扎针也会,人没救过,但我救过好多猫狗。”秦湘自信极了,经过她手下治疗的小动物们都活得很好。
院正:“……”这是后宫,不是北宫动物所。
院正上前抬起秦湘的胳膊,秦湘躲闪,院正手法利落地掐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
接触过脉相的院正迅速凝住眼眸,下意识看向云浅。
云浅微微一笑,“她什么都会,只是缺少些经验,您收个弟子,如何?我不求她医术精湛。”
但求她谨记救死扶伤乃是大夫的天职。
院正收回手,双手拢着袖口,意味不明的看着小两口,不自觉的扬起唇角。
好家伙,云相的夫婿竟是一小姑娘。
她不好说什么,只好玩笑开口:“你这姑爷的肤色可真好,等回头研制些美肤的香膏再拿出去卖,必然受欢迎。”
秦湘腼腆,低头微笑,余光瞥向阿姐,阿姐愣住了,眨眼的功夫微微一笑,仿佛那抹愁绪不是她的。
“您说笑了,您还要考一考吗?”云浅自然地接过话来。
院正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说道:“考一考针法,二位入内说话。”
寻常百姓以入太医院为荣,拿俸禄,又可见贵人。
太医院入职极为苛刻,有些人哪怕入了院,也无法替人诊脉。也有的太医无法替贵人治病,多是替宫内犯病的宫人们救治。
院正拿了一套针法给秦湘,又将自己的手腕递给她:“试试。”
“刺少商穴有何用?”
秦湘紧张的答道:“清热利咽,开窍醒神。”
“你刺过?”院正见她面露红色,必然刺过的。
秦湘憋着脸,“曾有人、误食那等药物,我便刺他少商穴散热毒。”
院正颔首,又看向一侧等候的女子,忽而眨想:这个‘她’指是的云相吗?
她笑了,再度问了几个问题,少年人对答如流。
云相说得对,书读得不错,可惜无甚经验,不过年岁还小,也没人相信这么稚嫩的少年人。
须臾后,院正说道:“行,我收了,回去收拾收拾,过两日就可来太医院,但是来学习的,没有替人诊脉的机会。我当提醒你,在宫里,莫要随意伸手。不怕你心肠狠不救人,就怕伸手救人,懂了吗?”
秦湘张了张嘴巴,不明白话中含义,但院正没有再说,这样的道理,她的枕边人懂得比她还多。
话到这里,院正朝云浅倾了倾身,双手行礼,云浅颔首,“日后劳您费心了,她愿学,您也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宽容,犯错也可以罚。”
“噫。”院正嘲讽,“赶紧走,别耽误我的事。”
云浅笑吟吟地将女孩带走了。
回去的路上,云浅少不得问起少商穴的事情。秦湘支支吾吾,“那年阿兄为求在床上厉害些,出去买了些药,但这些药物太厉害了些,久久下不去,但他不能吃药,我就用此法解了。”
催.情的药物随处可见,但解药却没有,毕竟寻求快乐的玩意,谁会想要解药。
她握着女孩的手,“哪里是少商穴。”
秦湘立即给她指着,“这里。”
两人脑袋凑在一起,秦湘握着云浅的手腕,指腹蹭了蹭她的指甲,“阿姐,偏于指甲处。”
秦湘气息微匀,小心翼翼地抬头,不经意间看到了线条分明的下颚,以及饱满的唇角。
她吸了吸气,想起平日里的相处,她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装作不经意间碰到对方的唇角。
云浅:“……”小狐狸这是开始露出本性了。
碰过之后,秦湘迅速撤离,微咬了下唇角,眼神带着慌张。云浅故作镇定,眼神宁静得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似染了牡丹汁水般的唇角恰好事宜的微勾住。
云浅低头的时候,脊背挺直,这是她的常态,她没有弯下脊骨的时刻,每回都是这副傲然的姿态。
被偷亲后,她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的少商穴,小狐狸这是要喜欢她了?
马车内骤然安静下来,秦湘提着的心放缓下来。
马车回到刑部,云浅让人送秦湘回去,自己先入内。
“阿姐,你今晚家去吗?”秦湘有些不舍。
“自然家去,你不是要圆房嘛,今晚满足你。”云浅轻轻一笑,清风浮动发丝,漾过眼眸,撩动一池春水。
秦湘呆了呆,傻子似的哦了一声,“我回家去睡会。”
听说圆房要闹很久的,阿兄身子不好,也是到后半夜才停下的呢。
云浅怔忪,她怎么好像什么都会……
十六岁的女孩该懂这些吗?秦家到底怎么教的,还有,秦默那个混账是不是给她看过春宫图。
身子不好还那么作,难怪早逝。
云浅满面羞色,“你好晓得睡觉,你懂女子如何圆房吗?”
秦湘撇撇嘴,鼓起勇气看向云浅:“我是大夫,自然都懂。人体穴位,男子的、女子的,我都懂,我也知晓男子与女子的区别,我还知晓男子……”
云浅捂住她的嘴巴,前世的秦小皇后难不成也是这样?
看着秦湘眼中的水色,云浅陡然觉得或许是自己单纯了,秦湘分明什么都懂,一张白嫩的脸蛋,骗了她。
秦湘发憨,憨得云浅想要将她送回家,用只铁笼子关着,就像是绵绵一般,关着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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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秦湘开了眼界的云浅回去的时候,徐阶已哭了三遍,堂堂男儿,哭得如同孩子。
“徐掌柜,想好怎么说了吗?”云浅在案后坐下。
徐阶擦擦眼泪,说道:“我家主子去过北疆,带回几个女孩,听闻这些女孩身负奇异血脉,以她们的血入药,可得长生甚至美颜的功效,让五十岁的妇人看上去如同三十岁。但我家主子只是花钱买了人回来,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小的实在不知,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一番话巧妙的将罪过撇开,不愧是经商行走的大掌柜。
云浅却冷笑道:“你去北疆了吗?”
“未曾。”
“未曾过去,怎地知晓他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几个女孩送去何处,卖身契在何处,说出来,从轻处罚。”
“五六个姑娘,卖了一个,不知去处,其他的都送给京城内的贵人。”
“哪几个贵人,照实说来。”
“马大将军、中书的秦大人、还有、还有掌管漕运的程司。”
这些人都在云浅的名单上,最后家族覆灭,上至垂暮老者,下到蹒跚学路的幼儿,皆死于秦小皇后的‘阴谋’下。
一瞬间,云浅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撑着一口气,问道:“这些姑娘在她们府上如何?”
“这、这、小的不清楚啊。”
“给你个机会,带着刑部的人将这些姑娘找回来,她们若问,便说是我的意思。”
徐阶傻眼了,比起方才主子死,这个更震撼,对方不是世家就是权贵,还要回来,不怕夜路走多了,让人蒙住眼桶上一刀。
他想要拒绝,云浅凝着他:“要不回来,我可以让苏家用你陪葬。”
徐阶彻底瘫软下来,浑身无力,要么死,要么半死不活,他只能选后者,将这些女子挨个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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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又见旬家的马车在门口,她无心应付,让人从后门进入。
后门处连接着园子,夏初之际,天气不算太热,秦湘蹲在园子里摘花,小小的花篮里放了许多花瓣。
云浅只当她又做口脂,上前喊她出来,“该回去了,你睡觉了吗?”
“睡了会,我再摘些,晚上沐浴用呢。”秦湘站了起来,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汗珠亮晶晶的,像是一个朴实无华的花匠。
云浅挑眉,懂得还真不少啊。
懂得用花瓣沐浴。
她挑眉问道:“还需要做什么?”
“我、我还买了香膏。”秦湘羞得眼睛亮亮的,“店家说沐浴后涂抹在身上,肌肤可以更白更滑。”
云浅被她兴奋又小心的神色逗笑了,掩唇轻笑:“你已经很白很滑了。”
“我试了,很好用,等过些时日,我给你做些更好的。”秦湘说得兴起,又说道:“我让她们在今晚沐浴的水中添了些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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