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追兵、没有刺杀,她们走得很平稳。
晚间,秦小皇后沉沉睡去,云浅守着炭火。
北疆的冷,出人意料。
走了一段时间,天气暖和下来,她们走走停停,大多时间都是沉默的。
快要到温谷的时候,秦小皇后停了下来,问云浅:“你为何要陪我来温谷?”
作者有话说:
黄粱一梦。
晚点捉虫。
第76章 追妻(六)
劲风扫过, 一座座山就在眼前,眼前干枯的树枝被寒风折断,马蹄踏过, 发出清脆的声音。
两人在上前停了许久, 秦小皇后目光失神,云浅低头抚着买来的宝剑,“我想过些舒缓平静的日子。殿下想过吗?”
“在这里,还有皇后殿下吗?”秦湘摇首,握着缰绳的手有些发疼, 她说:“进去看看,我有十几年没有回来了。”
云浅紧绷的面容上终于闪了两分笑容,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不会孤独的。”
山道不能骑马,两人牵着马往里面走。
回去的路布满荆棘, 山谷清幽,小道上都是荆棘。
时间隔得太远,秦湘自己记不清回去的路了, 在山中摸摸转转好几日。
云浅不催促,打猎,清洗猎物,总会将烤好的第一块肉递给秦湘。
秦湘越发苦恼, 颓丧萎靡, 看着递到嘴边的兔腿,“云相, 你说我们若是找不到温谷, 又不能回去, 该如何是好呢。”
“会找到的,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云浅鼓励她,从兔子腿上撕了一笑块肉递至她的嘴边,“吃一块,才有力气继续去找。”
秦湘吃着肉,合上眼睛,像是听到她的心跳声,“云相,你紧张了。”
“是吗?”云浅没有否认,淡然的吃着兔子肉,“这里也没有丞相了,我叫云浅。”
“云浅。”秦湘睁开眼睛,似得到了力量,接过兔子腿大口大口咬了起来。
吃过肉,两人再去找入口。
时移世易,山谷也有不小的变化,秦湘沿着水往上游,助力越发大。
游了许久,柳暗花明,她爬了上去。
云浅随后跟上,两人对视一笑,秦湘兴奋地朝前走,云浅也不觉笑了。
山谷入口在偏僻处,太难找了,她相信,应该有其他出口。
霍明是跳入水中,被水冲进谷里的。
秦湘如同花妖般在山谷中奔走,兴奋大叫,脸上洋溢着笑容,她回到了家里。
回到了阔别十多年的家乡,她穿梭于树林间,捧着溪水喝,踩着青草,沐浴着阳光。
忽然,山谷走出一人,青衫黑发,手持一根树枝。
梅锦衣。
秦湘回过神来,她朝秦湘揖礼:“皇后殿下。”
她没有看云浅,满眼都是秦湘。
秦湘也高兴地上前拥抱她,“阿姐、阿姐,我回来了。她带我来了,我在谷外徘徊多日,从水里游回来。”
“你身上湿透了,去换衣裳。”梅锦衣牵着秦湘的手,漠视云浅,慢慢地朝山谷深地走去。
眼前一幕,太过刺眼,如刀捅向心口。
云浅没有离开山谷,跟上秦湘的脚步。
秦湘走了五六步,似想起她了,兴奋地回头招呼她:“云浅,你走快一些、云浅……”
一声声云浅,软糯而又兴奋。
云浅加快脚步。
她们三人走出了林子,看到一间间屋舍,有石头搭建的、也有竹屋,还有稻草屋,星罗密布。
只这一间间屋舍都没有了主人,她们路过坟茔,看到了上百座小小的圆包。
秦湘痛哭出声,扑倒在坟前,泪流满面。
天气渐渐黑了,梅锦衣扶起她,“回去,日后你守着她们。”
秦湘擦擦泪水,跟着梅锦衣走去,云浅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平静。
一间新搭的竹屋干净整洁,门前种了些蔬菜,笼子里关了几只兔子野鸡。
秦湘在笼子前停了下来,“兔子和鸡会打架的,先吃野鸡,吃了好多天的烤兔,有些腻了。”
她的眼神明亮极了,如同星辰璀璨。
云浅知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皇后走了,丞相不在,南朝必乱。
云浅的心又沉入谷底,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梅锦衣听秦湘的话,将野鸡抓了出来,余光扫了云浅,“我洗,你做。”
“好。”云浅答应下来。
晚饭摆上桌,云浅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干了,秦湘则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紫色衣裙,斜襟宽袖。
鸡是熬汤的,秦湘喝了一碗汤,询问梅锦衣:“还有入口吗?我想将马牵进来,还有我们买的衣裳。带了些青菜种子。”
“你们要定居?”梅锦衣浅淡的笑容收了起来。
秦湘点点头,“先住一段时间,霍明要南下的。”
云浅抬首,细细看她眉眼,小娘子长开了,眉眼沉着。
秦小皇后懂得很多,还知晓霍明要南下,偏偏南朝的皇族不知晓。
梅锦衣垂眸,慢条斯理喝着汤,“霍明野心很大,时人都说她想自立为王,北疆皇族阻止她南下。”
云浅眉心一跳,“可以试试去北疆都城,皇族与霍明已失和,大可利用两者矛盾,阻止霍明南下。”
梅锦衣放下汤碗,道:“去都城,生存太难了,你们带银子了吗?”
没有。
她们用相府令牌,一路从驿站走来的,拿了驿站的吃食。秦湘身上的珠宝首饰都已经典卖了,卖后换取盘缠。
去都城,没有钱压根打不通路。
秦湘说道:“不用银子也可以。”
“那是,你的血可值钱了。”梅锦衣嘲讽。
秦湘挑眉,“那是,你们想要阻止霍明南下,我可以帮你们。但你们也要帮我几件事。”
“我不想去都城。”梅锦衣摇头,南朝灭亡,早有征兆。
她们哪怕阻止霍明南下,也不过是让南朝多活数年罢了。
等北疆皇族喘过气来,再看风流成性的南朝百姓,也会挥刀南下。
维持数年时间,何必呢。
云浅沉吟,去北疆都城,与她来这里的初衷不符。
她没有继续说话。
三人吃着晚饭,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
竹屋里只有一张床,梅锦衣拿了皮毛狐裘出来铺在地板上,扫了一眼云浅,道:“不介意,睡地上。”
秦湘将床还给梅锦衣,自己依偎着云浅躺下。
两人看着黑漆漆的屋顶,秦湘攥住了云浅的手。云浅没有动,由她握着的手腕微微发烫。
这种情况下,都睡不着。
秦湘握了一夜,手臂酸麻,也不愿放手。
天亮后,梅锦衣带她们去出口处。
出口是那些人凿壁凿出来的,维持一人一马走过。他们的铁蹄曾踏上这片柔软的土地。
从出口出来,豁然开朗,柳暗花明又一村。
秦湘失去了方向,兜兜转转摸不清方向,云浅握住她的手,“这边走。”
梅锦衣看着两人紧握的手,默默跟上她们的脚步。
兜兜转转一个多时辰,她们看到了马,秦湘兴奋上前,“这里、这里。”
找到了马,牵着回去,露出一人洞的时候,秦湘建议用石头堵上。
“等你们想好定居了,再去堵上。”梅锦衣劝了一句。
秦湘看向云浅,淡淡一笑,“我可以放弃复仇,你舍得你的相位吗?”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云浅牵着自己的马,一步步朝山谷走去。
秦湘处于犹豫中,从疯狂兴奋中回过神来,她们这么一走,带来的后果太大了。
皇后跑了,没有关系,还有丞相。
丞相和皇后一道跑了,就真的乱了。
等她们回去,权势更替,她们已经没有位置了。
唯一能走的路,便是去北疆都城阻止霍明南下。
要不然就在温谷定居。
回去后,已是黄昏,云浅做了些饼吃。
吃过晚饭,秦湘坐在台阶上,看着熟悉的家,多年没有回来,熟悉中又很陌生。
她坐了许久,云浅从厨房出来,看着小小的一团。
梅锦衣端着茶走了出来,放在台阶上,她在秦湘一侧坐下,“你很陌生,对吗?”
“我在想,霍明南下,我们就这么看着吗?”秦湘疑惑,她是北疆百姓,成了南朝皇后,但她心里希望南朝可以长久昌盛。
尤其知晓云浅的向往。
她看向厨房门口的人,目光晦涩,道:“我陪你去北疆都城,若阻止霍明南下,你回来陪我,好吗?”
一物换一物。
云浅迟疑,没有立即应下。
山谷清幽,林影重重,天色黑得早,冷风阵阵。
梅锦衣的茶很快就凉了,秦湘放下,站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云浅,“你想一想,我不是你的累赘,我有办法保护好自己。我也想去北疆报仇。”
“秦湘,我只想你活着,其他都不重要。”云浅摇首,她由心任性了一回。
“云浅,活着重要,活得如同畜生也是活着。”秦湘不赞同云浅的话,“你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南朝百姓。”
云浅对上她的视线:“我现在活着,是为了你。”
秦湘讶然,浑身一颤,她重新打量云浅,似不认识她一般,“你是云浅吗?”
“你觉得我不是云浅?”云浅反问。
秦湘答道:“你是云浅,却不是我认识的云浅。”
“任性一回。”云浅回答。
敷衍的回答,却又说得通。秦湘苦笑:“所以,我成全你,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情。我喜欢的云浅,顶天立地,心中是天下百姓,你的心那么大,不该只有秦湘。”
秦湘的回答,让云浅愈发难受,她坚持道:“我、只想你活着。”
“可我想你干干净净地立于天地间,你是南朝女子的榜样,是我心中的白月光。”秦湘鼓起勇气,“月该在苍穹中照亮所有人的路。”
梅锦衣听到这番话,眉头紧蹙,捧着茶盘,退出了两人的谈话。
云浅望着脸色羞红的皇后殿下:“我只是你一人的白月光罢了,我们去都城,若死了,死在一起。”
秦湘轻笑,泪水潸然而下,“你让我很震惊。”
当你仰望许久的月光,突然只为你一人照亮前进的路,该是多大的受宠若惊啊。
是夜,两人躺在皮毛上,同样望着屋顶。
天明后,云浅做了肉饼,一次性做了许多,放在了包袱里。
离开前,秦湘盯着那只野兔,吞了吞口水,背着手在笼子前走了许久。
梅锦衣笑着不语。
须臾后,她才开口:“我回京城去了。若活着,去京城找我。”
秦湘点点头,“兔子给我吧。”
“不给,留个念想。等你日后想起兔子的时候,就会想起我。”梅锦衣玩笑一句。
秦湘叹气,云浅牵着她的手离开了。
走过坟茔,秦湘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道:“阿娘,我若回来,便守着你们。若没有回来,就是去找你们了。”
前两人照旧离开从一人洞离开。
第三人离开的时候,在一人洞外栽了些树苗,待苗木长大,遮天蔽日,温谷便无人踏进了。
****
北疆的都城不如南朝繁华,店铺里的胭脂料子也不如南朝的好看精致。
秦湘开了一间香膏铺子,做起了活招牌。
半年的时间内,铺子便在都城内闯出一番天地。她的香膏,吸引许多富贵女子,就连皇后都悄悄派人来买。
皇后找她入宫说话,询问如何做的。
皇后是一位年过三十的妇人,言辞温柔,一颦一笑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娴静气质。
秦湘献上香膏,香膏内掺着她的血。
皇后用后很喜欢,赏赐了千金,肉眼可见地年轻不少,肌肤柔腻白皙。
顷刻间,北疆都城无人不知秦湘的‘临水云台’的香膏铺子。
她们的生意好了很多,云浅入宫,在皇后面前颇有颜面,她的建议也被采纳。
两人游走于皇族中,探听消息。
霍明常年不在京城,占着摄政王的名声,却比皇帝还要小。皇室极为不满。
随着云浅的推动,皇族对霍明的不满推至鼎峰。皇帝连下数道诏书请霍明回都城。
石牛入海,连带着下旨的内侍都跟着不见了。
一时间,摄政王要反的消息,传遍都城。
同时,宫廷封锁,帝后的消息传不出来,都城世家各处凑集兵马,抵抗霍明。
北疆内讧,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临水云台的铺子关了门,却拿出银子犒赏世家兵马,皇族对云浅更是钦佩不已。
都城紧闭,霍明大军兵临城下,皇族们惶恐不已,宫城内的皇帝被霍明的兵马扣住,霍明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要求打开城门。
先除内患,而迎外兵。
齐力攻打宫城后,救出帝后。
皇帝发号施令,站在城头怒斥霍明女扮男装祸乱朝堂,狼子野心昭昭。
一战打了多日,霍明踏进了都城,皇帝战死,皇后殉情,皇族们四下逃散。
回过头来,南朝边境兵马巩固,趁着北疆内乱,攻下霍明屯明的安州。
安州是两国分界处,也将霍明的老窝翘了个翻天。
这时,霍明收拾皇族后,掉过头来去安州。
霍明是女子的身份,天下皆知,臣下不平离心。
南朝领兵是梅锦衣,她用云浅送来的钱养兵买战马,稳固安州。
然而,迟迟不见秦湘与云浅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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