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都城彻底乱了,霍明来不及管,就匆匆去安州。
临水云台早就关门了,苟活下来的皇族寻到店铺主人,让她们拿银子给他们逃路。
钱都没有了,两人拿不出来,有人盯上了秦湘的美貌,欲卖了她。
两人连夜逃出都城。都城一乱,到处都是逃难的百姓。两人颠沛流离,跟着难民朝前走。
走了不知多久,歇在一处林子里,两人靠在树干,凝着布满星辰的夜空。
云浅握着她的手,“秦湘,我若死了,你也将我葬在温谷。”
“不会死的,我们会走到安州的。”秦湘歪头靠着她,一路颠簸,她们带的干粮早就吃没了。
她笑着蹭了蹭云浅的侧颈,“云浅,下辈子,别来了。”
“秦湘,这是一个梦,待我们醒了,一切都会好的。”云浅气若游丝,眼皮沉沉地合上。
她又不甘心地问秦湘:“你后悔吗?若在温谷,我们就会好好的。”
“可惜我杀不了霍明。”秦湘惋惜,“我们去阴曹地狱等她,等到了先打一顿。”
月依旧是月,星空还是那么明亮,她们该做的都做了。
云浅最后一眼是璀璨星空,她从未后悔过。
****
云浅再度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呼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有饥饿感。
她赤脚走了下来,踏板冰冷的,她又躺了回去。
秦湘拿着药碗走进来,苦涩的药味飘入鼻尖。
云浅生无可恋地用被子盖住脑袋,还是被饿死吧。
她不肯露出脑袋,秦湘没作声,直接掀开被子,“不想喝的话,明日一起喝。”
“今日的药还可以留到明日吗?”云浅聪明如斯,也露出疑惑。
秦湘面无表情:“可以,多放一倍的苦参,就好了。”
云浅:“……”饿死吧。
秦湘将汤药放下,转身出去了。
云浅爬了起来,秦湘在药里放了苦参……
她放了苦参……
她怎么就那么坏。
云浅憋着一口气,扬首喝了一口,一口就险些吐了出来。
太苦了。
本想一口喝的,可汤药太多了,一口喝不完。
哭得令人呕吐。
好不容易喝过汤药,秦湘端了白粥过来,道:“我在隔壁,有事喊我。”
“不想喝粥,我可以半夜去找你吗?”云浅嘴里泛着苦,不着边际的话脱口而出。
待说完,她又后悔了,苦着脸接下粥碗。
粥没有味道,吃在嘴里似乎更苦了。
云浅疑惑:“你在粥里放了什么?”
秦湘:“黄连。”
云浅:“……”
云浅被气个仰倒,“你这大夫,不厚道。”
秦大夫不以为意,慢悠悠地搬了凳子坐下,“等你喝完,我就走了。”
“你自己喝了吗?”云浅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按耐不住了,“我要换大夫。”
秦湘颔首,“好,换大夫。”
话出口,云浅又后悔,只觉得舌尖更加苦了,道:“我错了,不换大夫。”
“你说要换大夫,我替你去找合适的大夫。”秦湘起身就要走。
云浅身形一颤,手中的碗哐当一声砸在了地板上,脸色苍白的倒下了。
作者有话说:
云浅:哦豁,我晕了。
周末的早晨早上好呀!
第77章 追妻(七)
云相晕倒了。
秦湘吓得忙去将人扶好, 摸摸脉搏,口中连呼三声:“云相、云相、云相……”
床榻上的人面目泛着青,如何唤也唤不醒。
秦湘初遇这种状况, 已然是手无足措, 不知是扎针施救还是静等她醒来。
等了片刻,婢女前来收拾床榻上的污秽。婢女示意秦湘将云相抱起来,换下被粥水弄脏的被子。
秦湘像是算盘珠子,婢女说一声,她动一下。
说抱, 就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让放下就放下。
收拾过后,秦湘已被浸出一身汗水。
而云浅依旧未醒。
秦湘反复诊了两三回脉, 渐渐放下心来,但不好离开, 只能在屋内候着。
冬日里夜里寒凉,婢女询问可要摆炭火。
“不用摆了。”秦湘摇首,燥火干燥, 于病人不好,且不算冷,不至于摆炭火。
婢女退了下去。
秦湘一人拿着药方翻来覆去地看,确保不会让伤者突然晕厥。药方上找不到毛病, 秦湘小心地走到榻前。
床榻上的人深陷进去, 两颊消瘦,难有往日风华。
小心地掀开锦被, 秦湘一面屏住呼吸, 手探至襟口, 将衣襟拨开, 先是露出遮掩风景的小衣。
小衣往下拨了拨,腾出拆开纱布的位置。
人依旧是昏睡的,她只能用剪子剪开纱布,慢慢地扯开纱布。
伤口还是白日里看得的,没有恶化。
秦湘打不起精神了,还是拿来药膏,小心翼翼地换了药,取了一块柔软的帕子覆盖在伤口上。
做好这一切,秦湘身上都是湿透的,阿鬼恰好捧了换洗的衣物进来。
“县主,您换身干净的衣裳。”
秦湘扫了一眼阿鬼手中的衣裳,是她往日用的。
“好。”秦湘接过衣裳,嘱咐阿鬼:“她晕倒了,明日去请院正过来看看,我怕我的医术不精。”
阿鬼微笑:“奴婢知道了。”
秦湘暂且松了口气,抱着衣裳离开卧房。
门打开又关上,床榻上的人睁开眼睛。
阿鬼以为云相昏迷了,正弯下脊骨松口气,冷不防被人看了一眼,吓得险些跳了起来。
“云相、您醒了。”阿鬼激动极了。
云浅瞥她一眼,目光婉转,道:“派人入宫,问院正安即可。”
阿鬼疑惑,问安……不用将人请来吗?
云相吩咐,她只得应下一声,心中依旧疑惑。
吩咐过后,云相再度闭上眼睛,装作无事发生。
须臾后,秦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被汗水打湿的发丝也洗过一遍,身上穿着的衣裳贴着肌肤,柔软极了。
卧房内安安静静,婢女们守在门外,阿鬼守着外间,隔着一扇屏风,听着里面的动静。
秦湘扫了一眼屋内,目光放在外间上的小榻上。
阿鬼警觉,问道:“奴婢给您铺张地床,可好?”
“不必了,让守夜的婢女进来守着,我在这里等。”秦湘摆摆手,直接走到小榻上坐下。
忙碌一日,兼之洗了热水澡,浑身都放松了,困意随之而来。
躺下后,眼皮子如千斤重,很快闭上眼睛。
卧房内寂静无声,床榻上的人慢慢地捂着肩膀走下来,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悄然无声。
绕过屏风,走到小榻前,她止步,静静地打量着蜷曲在榻上的人。
许是经历过事情,眉眼间的那团稚气也不见了,长开了。
云浅目光不动,凝视许久,直到小腿麻木才想起来移开目光。
回榻前拿了鞋,她小心翼翼地踏出卧房。
阿鬼则是目瞪口呆,怎么瞧着云相似做贼一般呢。
云浅走到廊才弯腰穿上鞋,伺候的婢女立即将狐裘取来搭在她的肩膀上。
云浅低低吩咐一句:“将书房里的奏疏取来,我在小书房等你们。”
婢女低低应了一声,云浅转身去了小书房。
婢女的动作极轻,走路无声,小书房内灯火被点燃,婢女进进出出,炭火也摆上了。
云浅坐在案后,翻开一本奏疏,灯下静默。
天色快亮时,云浅才回屋。
小榻上的人依旧未醒。
天明,秦湘惊醒,骨碌从小榻上爬了起来。小榻太小,睡得浑身都不舒服。
坐起来好,脊骨都疼,她稍稍松展了下,穿鞋入内室。
照旧是诊脉、检查伤势。
再度换了一份药,婢女端来早点。
早点有虾饺。
秦湘并无意外,如常般坐下,见阿鬼在一侧候着,便又重复说了一声:“可派人去请院正了。”
“去了。”阿鬼口不应心。
秦湘没有怀疑,下面人做事阳奉阴违,她也无法察觉。
吃过早饭,秦湘在廊下溜达,时不时看向角门处。
等到午时,不见院正,云浅醒了。
秦湘忙进去诊脉。
醒来的人脸色极差,看见秦湘后也没有说话,抬手抚着肩膀,目光沉沉。
秦湘见她醒了,让婢女将药端来。
闻着苦味,云浅心中叫苦,忍了忍后,喝了一口药,比昨日更苦了。
她不满:“你又多放了苦参吗?”
“药是配制好的,昨日就已拿过来了。”秦湘搬来凳子坐在榻前。
面对着秦湘严谨的态度,云浅又喝了一口,太苦了。
苦得令人作呕。
好不容易熬过了喝药,待见到端来的粥后,她不觉后退:“我不饿。”
“那就不吃。”秦湘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换药。”
云浅睨她一眼,生无可恋地躺下。
闭上眼睛,一阵细碎的声音后,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气味。
云浅忍不住睁开眼睛,对上秦湘小心的眼神。
四目相对,云浅眼眸明亮,秦湘快速的移开眼神,专心手下的事情。
很快,云浅眼中的明亮不见了……药膏刺疼。
她想起自己‘昏迷’的时候,秦湘上过一回药,那时并不疼。
怎么一醒,伤药都换了。
云浅阖眸,兀自生闷气。
秦湘不大理会她的情绪,如常般上过药,裹好纱布,道:“好生休养,我先回去了。”
“秦湘,我头疼……”云浅作势捂住自己的脑袋。
秦湘疑惑,“怎么会头疼。”
云浅闭着眼睛说瞎话:“这几日常头疼。”
“老毛病了。”秦湘自己嘀咕一句,她也治不好,便道:“还是等院正过来,我也说不好。”
说完,还是要走。
云浅落寞。
秦湘提着药箱跨过门槛,阿鬼匆匆回来,道:“太后病了,院正被扣在宫里了。”
秦湘脚步一顿,又问:“副院正呢?”
不对,副院正是个老古板,极为唠叨,他擅研究疑难杂症,未必会在意云浅这样的小头疼。
秦湘又问了其他几个太医,阿鬼也反问她:“他们与您的医术相比,如何?”
“该是比我好的,可、还是得等院正来才好。”秦湘跨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为难极了。
阿鬼拦住她不让走,“县主,您府上这么近,也不必急着回去,要不再等等。等云相伤势好转,您再回去吧。您缺什么,我去拿。”
“铺子里的生意还要我去看看呢。”秦湘脑子里快速算计,铺子里的香膏用不了几日的。
她摇头要走。阿鬼也不傻,改口说道:“您晚上回府的时候顺道来看看。”
“好。”秦湘没多想,先去铺子里看看。
阿鬼放了秦湘离开。
卧房里的云浅换了衣裳要去宫里。
阿鬼磨磨蹭蹭走进来,觑了一眼云相,道:“县主走了,您怎么学会装病了呢。”
“是装吗?我本来就病了。”云浅挑眉,对着铜镜整理自己的妆容。
面色白得厉害,她暂且用脂粉遮挡一二,唇角亦是。
装扮过后,整个人的气色便换了,她有些头晕,撑着坐了片刻,缓过后,吩咐道:“她的早点都吃完了?”
“我去给您准备吃的。”阿鬼明白过来。
云相饿得头晕了。
****
秦湘从大牢出来,刮起一阵阴冷的风。她伸手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准备登车去铺子里。
这时,她的马车里走出一人,是一袭紫衣的梅锦衣。
秦湘意外,上前行礼,“梅大人。”
“听闻县主从相府搬出来了。”梅锦衣走下车凳,至秦湘面前。
秦湘从相府出来的,身上穿的是以往的旧衣。梅红色的软缎衬得小脸如出水菡萏,几乎可以掐出水来。
一身衣裳可以看出,秦湘从哪里来的。
梅锦衣恍若未见,秦湘点点头:“大人怎么会在我的马车上。”
“想见见你,与你说会儿话。你不想知道那个梦境吗?”梅锦衣后退两步,示意秦湘上马车。
风太冷了,几乎要灌入脖子里。
秦湘没多想,爬进了马车里,梅锦衣随后跟上。
往来两步的顾黄盈看到了梅锦衣的背影,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就要拦住马车。
风太大,风声呼呼,车夫没有听到她的呼唤声,扬鞭催促马儿踏步。
顾黄盈眼睁睁地看马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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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肆虐,阴云密布,似有大雨来临。
车上梅锦衣却慢悠悠地开口:“你不问我那个梦境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你们为何都做了一样的梦?”秦湘很不理解,一人做梦不奇怪,奇怪的是两人做一样的梦境。
梅锦衣面色冷硬,闻言后坦然:“因为那不是梦,而是前世亲自经历过的事情。唯有亲自经历过,才会知晓得那么清楚。”
“人死喝过孟婆汤,你们竟还有前世的记忆。”秦湘被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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