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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了白国主几日。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池鸷说到“死”字的时候，好像明白了这个字的意思，再也遏制不住翻涌的悲意。泪水好像失去了控制，从眼眶流出。
白泽的肩头潮湿一片，道：“原来，完颜珏是你。当时我去当白国主后，解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完颜珏的尸首运回傲天国。这事引得两国之间矛盾加深。虽然外界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完颜珏死在池将军的刀下，但完颜珏的的确确是死在安国境内了。”
池鸷心中有愧，“对不起，我好像搞砸了。”
“这不怪你，一切自有定数。”白泽看得很淡。
这时，池鸷左手边一阵幽亮吸引了他的视线。放开白泽后，池鸷把那巴掌大小的东西拿起来。
白泽也看到了，“已经许久不曾看见过玉莲了。”
这玉莲是好东西。可是出现在这里，反而让池鸷无法把那几日的事情当做一场梦了。
池鸷道：“这是他给我的赏赐吗？”
白泽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池鸷把玉莲交给了白泽。
他昏睡这几日相安无事。自从何不休救出完颜瑰后，完颜瑰便同行尸走肉一般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何不休放话说要想救完颜瑰，就不能把他们一行人怎么样。
有完颜瑰牵制着傲天国王。国王没有把池鸷这仇人怎么样。
背了这一口血海深仇的大锅，池鸷心里苦啊。
的确是池大将军杀了完颜珏，这是没错。但他不是动手的池大将军啊！
相反，他才是被抹喉那个！
怎么好事坏事全砸他身上了。
池鸷摸了摸脖子，想到被利剑划破皮肤的感觉，很不痛快。
白泽易了容，和池鸷一起去见国王。国王一看见池鸷，他那权杖只差没往池鸷身上招呼。
白泽适时道：“国王陛下，我是白国主身边的人。此番来，是为了解决两国之结。”
国王不屑一顾道：“如果是真心想解，他为何不亲自来？”
池鸷心里腹诽：来了，就站在你面前。
白泽：“大王子的事，我们深感抱歉。但也查明了，傲天国送给白国主的眠梦引里，暗藏剧毒！”
国王瞪眼道：“我傲天国，从不做这等龌龊之事！”
“事情过了太久，很多真相很难查明，但那壶酒，还一直在安国。”白泽徐徐道来，“那种毒很是蹊跷，安国没有，傲天国可能也没有，追根溯源，最有可能，来自于蓬莱国！”
池鸷不免有些诧异。他是看着白国主喝下了眠梦引的。
国王从王座上站起来，捏紧权杖看着他。
“想必国王也感受到了，前几日王城地底的异动。”白泽观察着国王的表情。
国王横眉冷对，眼里闪过精光。想必知道些什么。
“国王陛下，是知道朱厌的存在吧？朱厌为何无端暴动？实不相瞒，我们前几日闯入过朱厌洞穴，我懂得一些术法，感受到了一些来自于蓬莱仙法的气息……”
国主惊诧一瞬，手背青筋暴起，却没多透露一些关于此事的只言片语。
白泽：“所以这事里疑点重重。至于珏王子，我们深感抱歉。但我有办法可以解决瑰王子的心结。也算尽一点补偿。”
一个儿子是肉，但已经成定局，再愤怒也不能让儿子死而复生。另一个儿子也是肉……
无法，国王只能让白泽去找完颜瑰。
完颜瑰把自己关在了不见天日的房内，谁也不见。何不休在屋外干着急。
要是完颜瑰被饿死了或者伤心死了，他们不得被国王削成人棍？
“白儿！”何不休看了一眼白泽旁边的池鸷，“哟，醒了啊？活着呢？”
“活着，还没毛病了。”池鸷嘚瑟道。
何不休：“也不知道白儿找你来干什么的。虽说也没有拖后腿吧，但好像没帮上忙。”
池鸷并不自卑，“那不一定，我大有用处。”说这话的时候，池鸷看向白泽求证。
白泽点头。池鸷高兴不已。
何不休担忧地看了一下屋内，“好怕完颜瑰抱着那口棺材伤心死了。”
白泽道：“应该不会。我答应他的事，还没帮他做到。”
何不休道：“完颜瑰为什么那么固执要复原慕锦的容貌啊？慕锦生前也不是天仙啊，而且慕锦已经死了，皮囊对慕锦来说，不过是生前之物。”
刚经历过大是大非的池鸷，对此有自己的看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在别人看来或许很可笑，可对他们而言，那些执着支撑着他们走下去。”
白泽看着心境有些改变的池鸷，“你说得对。”
何不休叹气道：“哎，一个大男人的皮囊有什么重要的。”
池鸷愣了愣，没去深究何不休话里的意思。
三个人干站着什么也解决不了。
池鸷活动了一下筋脉，道：“让开。”
待他们退避后。池鸷一脚踹开门，感觉爽翻了。
里面没什么特别的。
完颜瑰也没有朱厌附身时的杀伤力。他只是趴在失去光泽的琉璃棺旁边，蓬头垢面，睡得不省人事。
大概是白光刺到了他的眼睛，他睁开眼，看了看，又闭着眼，侧过脸接着睡。
他颓然到舍生忘死的模样，和之前明眸皓齿的完颜瑰完全不一样。池鸷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白泽道：“我能帮慕锦恢复，开馆吧。”
这句话点燃了完颜瑰那仅剩的一点精气神，他陡然站起来，撑着棺顶，“此话当真？”
“修复肉身，不代表复活。这点你要清楚。”
完颜瑰怎么不懂得。他最终是想要复活慕锦，可是他连修复慕锦的肉身，都做不到。
能恢复一点，也是好的。完颜瑰爱惜地抚摸着棺顶。用力把棺顶推开。
里面没有丝毫特别之处。也没有开启宝箱时的金光四溢。只有一具不会动的干瘪尸体。尸体已经成了干尸，雌雄莫辨还有些可怖。穿着宽袖锦衣，因为没有活力，连头发都枯燥得像草。
完颜瑰看着尸体，仿佛在看无价之宝，“阿锦……你才是我最想珍藏的宝物。”
池鸷觉得这尸体，就是死了很久的样子。可又有哪里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他对慕锦的某些认知，出现了偏移。
白泽取出那一株玉莲，抛向空中，然后碰触玄戒，对着玉莲施法。玉莲展开，一片片花瓣落在慕锦身上。
花瓣融进慕锦身体后，像是枯木逢春。慕锦的身体在极速膨胀，变得柔软，四肢逐渐有了弹性。
身体越来越有人样，池鸷越看越不对劲。
慕锦□□恢复后，那些刀疤也在极速消退，很快便无影无踪。
棺材里躺了一个肢体健全的人。不说的话，可能谁都不知道他是尸体。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
池鸷眯起眼睛，看着样貌平平无奇、眉宇恬淡的慕锦，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完颜瑰的妻子，慕锦，是一个长着喉结的男人！
池鸷脑袋嗡嗡地。把固有的认知推翻后，再去重塑，发现了别种解答。
慕锦为什么能待在完颜瑰身边？
因为他是一个男人。
慕锦为什么不同意嫁给要相貌有相貌要权势有权势的完颜瑰？
因为他是一个男人。
慕锦在被迫嫁给完颜瑰后，为什么要挥剑自尽？
因为他是一个男人。
慕锦因为完颜瑰的母亲对他有恩，才来傲天国教导完颜瑰。他定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一个男人，被迫嫁给了一个男人，被困在他乡。甚至在他们成亲时。国王为了颜面，对外宣称，慕锦是一个女人。
慕锦是读书人，心中有自己的坚守之义。
没人知道慕锦的真实身份，这对慕锦来说，何其残忍？
无法逃脱，挥剑自刎，对慕锦来说，倒是成全自己的好办法。
池鸷被这颠倒的认知震撼到了。男人喜欢男人，男人娶了男人，那男人也可以和男人在一起？
想到这，池鸷下意识看着收回法术的白泽。
白泽看了一眼他，两人眼神碰撞的瞬间。池鸷收回视线。
感觉，耳根有些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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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生产队的牛来更新了。 今天最少两更，看看能不能突破极限三更
第39章
明明知道只是一具好看了些的尸体，完颜瑰还是忍不住唤道：“阿锦。”
慕锦的双手交放在腹部。那双手细腻，只握过笔墨，却拿起了剑，坚定地伤害了自己。
池鸷从来没见过活着的慕锦，但没来由地觉得，他这样的人，不应该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白泽道：“你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完颜瑰拿起蒲扇，扯下那块真正的绝世珍宝琉璃石，丢给白泽。他甚至没多看那琉璃石一眼，仿佛丢弃了一件不重要的物什。白泽接过琉璃石，道：“你知道琉璃石里面有什么吗？”
完颜瑰一直看着慕锦的容颜，指尖抚过慕锦的脸庞，道：“阿锦的一缕残存灵魄在里面。那又如何，他又不会回来了。”
白泽道：“你终于接受事实了。”
“我不可能接受事实。我没有你那样的能力，但我希望你能成功。”完颜瑰话里有话，“你成功了，就证明我还有希望。”
何不休看着那块琉璃石，直流口水，“高级灵魄啊，还是金属相，好东西。”
白泽在何不休扑过来前，把琉璃石收进了万能的玄戒里。
完颜瑰握住慕锦没有温度的手，道：“你们或许不信。阿锦其实是喜欢我的。”
池鸷眸中泛起别样涟漪，“你们同为男人。”
“男人又如何？只有他是真心待我好。”完颜瑰不在意道，“婚后，阿锦无法抛头露面，我天天陪着他，我们很幸福。”
“那都是表面现象，慕锦不会甘愿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完颜瑰苦笑，“池鸷，你真的很爱和我唱反调。不过你说对了，阿锦不喜欢这种生活。我后面也想通了，如果他告诉我，他想离开我，我会放他走。”
完颜瑰手指摩擦着慕锦的手背，无限怜惜，“我不信他用这种决绝的方式，离开了我。”
这就是完颜瑰这么多年的心结，用活死人那种逆天秘法也想复活慕锦，也许只是想听听慕锦的解释。
何不休看向神色如常的白泽，道：“看他可怜，你要不帮帮他？”
白泽犹豫了一下，道：“我可以幻化出慕锦还在的样子，可那不是真正的慕锦，幻术而已。”正像在如梦城时，那些活人听到的亲人的声音，其实是一场幻术，给他们希望而已。
池鸷屈指碰了碰下巴，道：“小英的确复活了一瞬，那不是幻术。”
白泽道：“只有少数执念很深的灵魄才可以。但慕锦是自杀，只怕没有那么深的执念和怨念。”
何不休看着完颜瑰那绝望的样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或者用幻术骗骗他，能让他活下去就成。”
池鸷担心白泽的身体，道：“如果会耗费灵力，还是算了，毕竟还要养你肚子里的小家伙。”
白泽斜他一眼，又召出琉璃石。双手一上一下放置，琉璃石在中间漂浮。随之出来的还有一根共灵绳，一端绑在琉璃石上面，另一端融入慕锦的身体里。
完颜瑰看着施法的白泽，眼神颇为不解。
白泽运作一会，道：“有戏，慕锦有很强的执念！”
池鸷摸着麒麟簪，随时准备给白泽运输法力。白泽在琉璃石发出光泽后，轻喝一声，那灵光便进入了慕锦的身体里。
白泽收回琉璃石。三人一起看向棺椁。
完颜瑰死死盯着慕锦，紧张到喉结滚动，不知所措。他握住的那只手动了动，完颜瑰怕是自己的错觉，小心翼翼地把手牵起来。
慕锦睫毛翕动，迷茫地睁开眼，还没看清人就说：“阿瑰，我睡了多久？”他的声音极低，大梦初醒之意。
完颜瑰克制住手抖与眼中无法藏匿地惊喜，感动地看了眼深藏功与名的白泽，对他道：“没多久，你困了就睡得长一些，不碍事。”
“嗯，”慕锦看着完颜瑰，“你怎么这幅样子，不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完颜瑰鼻头一酸，“我等你醒了给我收拾呢，你不在，我照顾不好自己。”
白泽很不想打扰他们，但不得不提醒道：“瑰王子，时间不多了。”
慕锦看了看他们，想动身体，发现根本没有力气，只能保持这种姿势，躺在这个盒子里。
完颜瑰跪在棺椁旁边，克制住自己，道：“阿锦，你能想起什么吗？”
慕锦记不住特别多的事，眉毛抬了起来，温和道：“我想起来，刚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脏兮兮的。”
完颜瑰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嗯，然后呢？”
“嗯……你练字困了，偷偷睡觉。我看到你的时候，也不知道你梦见了什么，把毛笔放进嘴里，墨糊了一嘴。”慕锦陷入回忆。
池鸷觉得慕锦某些气质和白国主很像。但白国主不会像带儿子一样带池将军。
慕锦对完颜瑰大约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才让完颜瑰那样的刺猬，甘愿拔掉身上的刺，也要去拥抱那样一个柔软的人。
完颜瑰笑了笑自己，“对，我记得你看见我满嘴黑墨对你笑时，你很开心。看见你当时对笑容，我在想，我要让你一辈子这么开心。可我没有做到。”
慕锦手指在完颜瑰脸上挠了一下，弄得完颜瑰脸颊有些痒。
“其实我很开心。”慕锦追忆道，“阿瑰，我刚开始时对你的好，没有那么纯粹。我是为了报答圣女殿下的恩情。你不必，一直惦记着我。你对我的感情是依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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