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摆摆手:“算了,今晚就先让他在咱们家住下。”
“反正房间也够用,就先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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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过元旦,为了迎接新气象,曲仲伯特意换上程敏给准备的唐装。
曲佳乐打着哈欠下楼时,老爷子正坐在餐厅的圆桌前服药,看见他过来,话没多说,从报纸下面抽出个红包放在了桌上。
“今年春节咱们全家人没办法一起过,这是提前补给你的。”
曲佳乐闻言朝桌上瞟去:“我都已经二十了,又不是小孩子,哪里用得上压岁钱啊……”
话虽这么说着,手却很诚实地将红包抓过来,塞进卫衣口袋里拍了拍。
曲仲伯看着他“哼”了声:“你就是长到八十岁,只要我还活着,在我眼里就永远都是孩子。”
“我倒是巴不得你争点气、快长大能独挑大梁呢,你倒是出息一个给我看看啊?”
曲佳乐现在是绝对不敢跟人顶嘴的,虽然都是些老生常谈,但也只能瘪嘴老老实实听着。
陆谦和曲妙婷去车库里拿了点东西,回来时正赶上保姆将热好的牛奶端上来。
曲妙婷紧挨着程敏拉开椅子,左边刚好还留出一个空位。
陆谦由人身后经过,绕桌子半圈,最后却在曲佳乐身边的位置坐下来。
将剥好的鸡蛋放进盘子里,程敏笑眯眯看向对面的男人:“陆谦啊,昨晚睡得还好吧?”
“阿姨熬的那个醒酒汤可是自制的配方,你要是觉得好,就让妙婷把做法发给你。每次酒后喝一碗,第二天早上起来,头绝对不会痛的。”
曲仲伯收好手边的报纸,见状也插话:“我这次拿的酒度数是高了点,可也不是叔叔说你…”
人皱着眉将食指伸出来:“生意现在越做越大,酒量怎么反倒不如以前了?”
“感觉你也没喝多少,怎么这么容易就醉了呢?”
保姆将烤好的面包端上来,陆谦收回目光,挽起衬衫袖口淡淡一笑:“昨晚其实还好,没有醉得很厉害。”
男人这一句话音落地,曲佳乐手里咬过一口的面包片没拿好,“啪”一下掉在了桌上。
程敏每次看到他这副笨笨的模样心里都着急,叹声气冲人扬了扬下巴:“傻愣着干嘛,快把边上那杯牛奶给陆谦递一下啊。”
曲佳乐心里正思索着陆谦所谓“没有醉得很厉害”究竟能到哪种程度,闻言回神,后知后觉“哦”了声,连忙将手边的热牛奶端起,小心翼翼捧着给人送过去:“姐、姐夫,小心烫……”
男人伸手来接的时候,曲佳乐胳膊下意识往外转了下,以免两人的手指在杯壁上碰到。
“谢谢。”
男人低沉的声音落在他耳边,和昨晚说“别动”时的语气简直一模一样,一些撩人的片段从脑海里浮现出来,引得曲佳乐脸上不由自主一阵灼烧。
没一会儿,又听见程敏隔着圆桌在对面唤他:“这孩子,我叫你两遍了,发什么呆呢!”
“一会跟陆谦回去多带几件厚衣服,我听说过一阵子要下雪,把你那鹅绒服找出来拿上。”
程敏这么交代本也没什么问题,琢磨起其中的字眼,曲佳乐心却暗暗悬了起来。
虽说陆谦醉酒、不一定记得昨晚吻错人的事,可一想到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要单独相处,他还是无可避免感觉到尴尬,于是结结巴巴地紧张道:“不、不用,姐夫直接去上班就好,我自己打个车也能回的。”
“大过节的,谁要去公司上班啊?”程敏拧着眉一脸疑惑:“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
“第一天认识陆谦啊?怎么还客气上了。”
曲佳乐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把头埋下去,闷闷啃了口面包。
陆谦的车还是在院子里停着,两侧的窗户降下来透了会儿气,叫上曲佳乐拿行李出发。
副驾驶的门打开后,人却只是傻愣愣地站在那儿,半点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陆谦手扶着车门,挺阔的黑色大衣衬得他神情冷峻,望过来的眼神却是若有所思。
曲佳乐站在原地想了想,咽了口唾沫:“姐夫,我一会儿要去趟学校,咱们不顺路的。”
说着冲人干笑笑:“要不……你先自己回家吧,今天就不等我了。”
元旦期间学校里放假,陆谦实在想不出人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一定要现在过去。
半晌后勾唇一笑,甩手关上了车门。
男人手揣进大衣兜里,皮鞋踩在石板路上一步步向他走近。
与人面对面站定,居高临下颔首打量着他,眯了眯眼突然出声:“曲佳乐,你躲我啊?”
曲佳乐闻言身子一僵,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但仍是装得大咧咧:“没有啊!”
“绝对没~好端端的,我躲你干嘛?”
男人眼底的眸色平静,闻言不置可否,气氛当即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
须臾后,只认真问他:“你确定不跟我上车?”
曲佳乐目光坚定,拨浪鼓似地摇摇头。
“好。”陆谦笑着接话,言语间没有半分勉强的意思。
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刚欲转身之时,脚步却忽然停下:“现在不回,晚上总是要回来的吧?”
曲佳乐眼睛瞪大、不知所措张了张嘴。
男人莞尔,不紧不慢从兜里拿出车钥匙:“我在家等你。”
说完淡定收回目光,回到车边,唇角弧度几不可察微微勾着。
开门后,余光瞟过来一眼——罢了,随他吧。
某些人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的。
第39章 “承担不了失去的后果”
元月中旬,曲仲伯在程敏与女儿的陪伴下,终于踏上前往美国治疗的路途。
当天陆谦带着曲佳乐一同来机场送行,曲妙婷带着人去办手续,曲仲伯和程敏相互搀扶着,站在机场大厅跟他们最后说几句话。
曲仲伯拍拍儿子的肩,眸光满是不舍,须臾后转头看向陆谦:“这小子就交给你了。”
人说着微微一笑,表情略带几分严肃:“他跟着你我是绝对放心的,但你也别太惯着他。”
“发现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别心软,该罚就罚,该骂就骂,千万别因为顾忌着我和你阿姨手下留情。”
陆谦冲人颔首,目光柔和中透着肯定:“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曲佳乐站在边上瘪了瘪嘴,听见大厅里广播的航班信息,心头忽然一酸。
纵使平日里总是“老曲、曲仲伯”地叫着,如今也不由自主变得煽情起来,颤声唤了句:“爸~”
“去那边一切顺利,凡事多听医生的,我会经常打电话跟你们视频的。”
曲仲伯和程敏点头,拉着手边的便携行李箱转身,挥手时冲两人笑笑:“等回来了咱们一家人再好好聚。”
“你们也照顾好自己,别让长辈们操心。”
—
期末考试后转眼便要放寒假,许是冬季气侯干燥的缘故,曲佳乐最近两天早起偶尔会有几声咳嗽。
陆谦的工作安排临时有变动,近一周基本都是早出晚归,虽然有发信息督催他每天喝梨水,但终归是没精力时刻盯着他。
男人不在的大多数时间里,曲佳乐基本是没有自控力的。
大冷的天冰激凌照吃不误也就算了,明知自己咳嗽,还天天惦记着美食城新开的那家麻辣小龙虾。
这次原本是要约潘洋一起的,电话打过去却从对方口中得知另一件事:“去年咱们本来计划去的那家过山车主题乐园,你还记得吧?”
“那家游乐园月底就要停业了,据内部人士透露好像是被一个挺有钱的老板给收购了,说是要设备换新改变经营模式,再开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因为生日那天晚上陆谦带给自己的惊喜过于深刻,这家主题乐园于曲佳乐而言意义一直挺特别的。
现在突然听说要停业,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思及此处,当即提议和潘洋约上几个朋友再去玩一次。
两人商定好计划,曲佳乐过后想了想,便把电话给温聆打过去,打算这次也一起叫上他。
工大往年的放假时间一向是所有高校里最早的,曲佳乐寻思着温聆已经闲下来,这次多半会答应。
谁承想电话接通后,对方的声音却时有时无,语气也是犹犹豫豫的,听筒里还时不时传出几条信号中断的滋啦声。
怕人现在正忙着,曲佳乐不敢耽误对方时间,简单几句说完就准备挂电话。
猝不及防,却被那头的声音叫住。
默了半晌,只听温聆颤抖着低声:“佳乐,我手机快没电了……”
之后又是一阵刺耳的干扰,曲佳乐举着手机很努力想听清,对方的声音却是始终是断断续续的。
但那句最重要的还是被他给捕捉到了──温聆在电话里向自己求助。
“可不可以请你想办法……来接一下我?”
收到温聆传来的定位,曲佳乐没多犹豫当即出发。
目的地按理来说也不远,就在市区周边的森林公园。
温聆说自己脚崴了,曲佳乐心思简单,只想着把人接回来就万事大吉,一来一回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可到地方后按照定位上的地点一路找过去,这才发现对方所在的位置根本就不属于公园的常规游览区,而是一条未经开发且特别偏僻难行的小路。
曲佳乐找到温聆的时候,人正在杂草堆里的一块石头上坐着──身上的羽绒服被刮烂一道长长的口子,裤子上满是脏污,脑袋在膝盖间低低地埋着。
曲佳乐走近时,温聆察觉脚边的动静,由瑟缩中缓缓抬头。
两双眼睛对视间,曲佳乐神情微滞,视线慌张定格在对方左侧脸颊那道鲜红的血印上:“温、温聆,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虽然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不妨碍在曲佳乐的认知里,温聆一直是个乖巧又漂亮的男孩。
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划的,如今这么一道深深的口子留在脸上。
要是之后能长好也就算了,可若是留疤,这么一张俊俏的脸就这么毁了,那得多可惜啊……
相比于他的感慨,温聆对此反应却平淡得多,依旧有心思对他笑着说“没事”。
曲佳乐才不会真的相信,他分明看到了,人眼中尽是难以掩藏的落寞。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两人不能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多耽搁,曲佳乐在手机导航上查找了返程路线,这才扶着温聆、小心翼翼一同往山下走。
当被问到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儿时,温聆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半晌后才告诉曲佳乐自己是被纪浔骗过来的。
昨晚上纪浔突发奇想说要带他来爬山,温聆兴高采烈以为是人终于腾出时间和自己约会,为此还特地准备了水和食物,提前好好规划了一番。
可真等他们爬到了森林公园的山顶,温聆这才知道原是这个地方新开了一家有真人NPC扮演的主题鬼屋。
纪浔知道他胆子小,所以之前含糊其辞并未言明。
当时在场的还有纪浔社团里认识的几个朋友,饶是有这么多人结伴一起,温聆还是没有办法突破心里的恐惧,一番挣扎后提出自己在外面等着。
纪浔却觉得他扫兴,说什么都要拉着他一起。
温聆害怕得不行,被人连拖带拽眼看着就要踏进鬼屋的大门,吓得蹲在地上一下子哭了起来。
瞧见他这副德行,纪浔觉得自己当着朋友的面丢了大人,怒气丛生,指着鼻子直骂他没出息,让他现在就滚。
等纪浔和那帮人一起进去后,温聆抹干眼泪从地上站起来,默默无声地一个人原路返回。
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心不在焉、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个路痴,恍恍惚惚走了好久,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这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路上。
正想着拿出手机查看导航,却一不小心踩空摔进树枝密布的土坑里。
艰难爬出来后发现脚扭伤了,就连手机也只剩下最后百分之五的电量。
再后来的事,即使不用多解释,曲佳乐也知道了。
要不是看在这人是纪云淮侄子、温聆又受伤的情况下,曲佳乐现在真的很想找去那家鬼屋,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渣男纪浔狠狠咬上两口。
谈恋爱哪有像他这样的啊?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扶着温聆暗暗磨牙,人正气呼呼思索间,头顶忽而传来一阵滚滚雷声。
曲佳乐心里一惊,抬头便看见漫天密布的乌云。
山间气候就是这么多变,两人还没来得及找地方躲避,豆大的雨点就已经噼里啪啦落下来,重重砸在他们脸上。
饶是自己心里也十分害怕,曲佳乐却明白现在绝对不是该哭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和温聆一起快点下山。
山间小路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泥泞湿滑,两人各自将棉衣的帽子套在头上,相互搀扶着继续前进。
为了查看导航,曲佳乐将手机牢牢抓在掌中。
可就是这么猝不及防,昏暗的视线里,他只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还未来得及反应,下一秒,身子便不受控地跟随着惯性向前涌去。
手机脱离指尖,转眼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掉进山坡下的草堆里。
曲佳乐摔倒后,膝盖正好跪在一块石头凸出来的棱角上,温聆下意识想要去拉他,但因为行动不便,轻而易举就被他带倒。
两具身躯紧挨着,不知往山坡下滚了多远的距离。
钻心的剧痛从脚底直窜向胸口,曲佳乐躺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坐起身,拉着温聆由一片泥泞中艰难站起来。
两人身上几乎要被大雨浇透,天色完完全全黑了下来,即使对望也只能看到彼此的轮廓。
没了手机,现在无论是对外求救还是自己走出去,瞬间都变成一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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