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杨本想摸摸泉冶的头安慰两句,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掌上都是血,只能尴尬的在自己深色的裤子上擦了擦。
“简而言之,我猜是有人撞见了你和我在一起,派了个马仔过来探虚实。”庄杨轻靠在墙壁上,一只脚抵在报废的车灯上:“如果能一并处理了你最好,即便不能,也能从我们的反应中分析出你和警察的关系,泉冶,你被人盯上了。”
泉冶骂了句脏话,歪着头苦笑道:“树大招风,看来我平时做事太高调了。”
庄杨心说你终于意识到了。
在他看来,泉冶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线人,自我意识太重,凡是自己认定的目标,堵上命也毫不在意,更不会在意背后依托警队的处理,执着又偏激,以自己的安全为代价提供那些情报与线索。
庄杨逐渐意识到,对比起线人应尽的义务,他更希望泉冶可以抛开所有,好好的生活下去。
“你不能再住在这儿了。”
泉冶点点头,他也这么想,今天是开车来撞,明天可能还没进家门口就有枪抵在额头,虽然人各有命,但是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就这样挂了太不值。
“我在城郊还有一处……”
“去我那儿住吧。”庄杨打断泉冶道:“我在城南有个房子,不在我名下,连警队都没有记录在案,你放心,很安全。”
泉冶尴尬的笑了两声本想开口拒绝,转头一瞧庄杨的脸黑的要命,最终选择闭嘴。
算了,随着去吧,他想。
泉冶一早就做好了哪怕是地狱,只要庄杨需要,自己也会毫不犹豫跳下去的准备。
“但是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泉冶看着面前报废的车,踹了两脚上去,转头盯着自己那辆早被人留意的私车:“这里恐怕没有能开的车了,我找个信得过的人来接?”
庄杨摇摇头,擦了一把胳膊上留下的血,指了指在角落里的一辆灰色国产车。
泉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反应两秒无奈的笑笑道:“庄杨,你还真聪明,连我家楼下的停车场里都备着辆车。”
“从你住进这个小区开始这辆车就停在这里。”庄杨道:“是你从来没留意。”
庄杨示意泉冶去开车,自己则走去一边打了个电话。
他要和队里报备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也要处理,报废的车也要拉走,最难的就是怎样和上司编造个和泉冶一同出现在监控录像里的理由。
上车的时候泉冶问庄杨:“车里有医药箱吗,你的伤口要处理。”
庄杨低头系好安全带摇摇头:“没事,皮外伤。”
泉冶有些无奈,庄杨总说自己嘴硬,现在看来,这条子的嘴也不软,明明小腿上的伤都让他疼的发抖,嘴唇惨白,还是风轻云淡的和你说‘不疼’。
泉冶叹了口气缓缓的发动车子,他发觉,原来庄杨和自己是同一类人。
下车之前,庄杨在车上换下了斑驳不堪的旧衣服,他后备箱里有两套全新的。
一套是给自己的,另一套则是留给泉冶的。
换衣服的时候正好是个红灯,泉冶炽热的目光不断的打量着庄杨身上完美的肌肉线条,这会他身上留下了些不小心剐蹭到的血迹,斑驳的覆盖在腹肌上,看着更加性感。
泉冶还是没忍住,趁着庄杨在换上衣的时候,迅速的低头亲吻那几块腹肌。
庄杨单手轻握住泉冶的颈部抬起他的脸,拇指微微的摩擦对方的喉结。
调侃道:“你不是刚刚还说,不会和我纠缠不清吗,这算什么。”
泉冶tian了tian庄杨的手指笑道:“既然你没和安宜表白,那我说的就是梦话。”
庄杨很想纠正他,不是没和安宜表白,而是所有的一切都和安宜无关,但他不想戳破这层纸,也不能戳破,他很了解泉冶,也明白,如果自己真说了什么,得到的不会是泉冶的喜极而涕,而是他的逃离。
他会逃的远远的,这辈子都不会让自己找到。
泉冶用一层牢固的铁板将自己的胆怯围在中央,比起得到,他更害怕失去。
这些,庄杨都看在眼里。
庄杨所说的新住处是城南的筒子楼。
总共有两层,一条长长的走廊串联着许多房间,泉冶小时候见过这种楼层布局,后来环岛城市规划,这种样式的房屋大都被拆迁,只留下几片产权不明的区域。
最里侧的房间是庄杨的,并排连着三个房间。
庄杨打开老式的门锁,顺带将钥匙递给泉冶。
门外和门内像是两个世界,房间里面的装修并不含糊,虽然由于空间限制设计简单,但那些家具都是叫得上名字有些档次的品牌。
泉冶站在客厅中央环视四周:“你说这房子不在你名下,那在谁名下?”
庄杨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向卧室,打开里面的柜子:“衣服和日用品这边都有。”
泉冶看着柜子里的衣服,随便拿出一件看了看。
“庄杨,你的衣服我穿得下么。”他挑眉玩笑道:“你可比我高。”
庄杨找了把椅子坐下,靠在一边:“不是我的衣服。”他抬眼道:“都是按你的尺码买的。”
泉冶眨巴眨巴眼睛,翻开衣服上面的尺码标尺,他不安的抓了抓自己的眉毛,撑起一个不算好看的笑来:“……为什么会是我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些的?”
庄杨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淡道:“你答应做线人的那年。”
车子也好,房子也好,甚至衣柜中的衣服,并非临时起意,其实庄杨很早就想要保护好泉冶。
泉冶似乎还有话要说,转头发现庄杨居然靠着墙壁睡着了。
他闭着眼睛,英俊的脸上尽是战损样,这个样子算不上多好看,其实仔细回忆,自己居然还没有和庄杨的合影,想想也是遗憾,泉冶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庄杨的照片,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庄杨笑笑,而后又点了删除。
不能留痕,所以我们之间连一张照片都不能留下。
泉冶叹了口气,弯腰俯身轻轻吻了吻庄杨喉结。
他想,等一切都结束,我们一定要一起拍张照片才行。
作者有话说:
怎么感觉这章有点虐?后面要开始交待一些剧情啦。
第49章
庄杨第二天早上回到队里的时候,在电梯口遇见了傅沙。
扫了眼傅沙手里拎着的几样早餐,两杯豆浆,几个肉馅的包子,庄杨挑眉到:“给刘畅带的?”
傅沙有点不好意思的将手里的东西向后藏了藏,点点头,说了句:“他早上总懒床,不吃早饭。”
庄杨轻笑:“懒床……这也。”
原本想调侃两句,他愣了两秒,转头错愕的看着傅沙。
给队友带饭再正常不过,没必要藏着掖着,除非你不把他当队友。
傅沙淡定的按下电梯,看着庄杨撑起一个苦笑来:“别担心,不会让他发现的,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我能把控好自己,不会招惹他……”
这话是对庄杨说的,可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庄杨很想安慰傅沙,告诉他这行没有这么沉重,虽然会出生入死面对危险,但毕竟那都是些小概率事件,不要有心理包袱,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后来有一年同学聚会,庄杨见了一个从金三角‘退休’转行的好友,他才明白傅沙那时候会说出‘没有未来’这种话的原因。
金三角那边有个常年靠毒品为生的村落,他们家家户户都有一张傅沙的照片,领头的人告诉这些村民,只要是见到照片中的人,无论在哪,如果活着带不回来,就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掉他。
出电梯的时候正碰上何序在泡咖啡。
瞧见庄杨进来,正睡眼惺忪的何序立刻清醒过来,睁开大眼睛盯着对方脸上和身上的血痂。
“庄哥……您这,昨天见您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何序搅了搅手里的咖啡,装模作样摇头道:“我还以为大早上付队和我开玩笑呢,敢情儿是真的?”
庄杨挑眉试探道:“付队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啊?”何序将咖啡一饮而尽,打开水龙头冲刷着杯子,看向庄杨道:“昨晚上盯着泉冶那队人说他带着漂亮小男生开房了,您接到消息去现场,结果被一直埋伏在停车场的泉冶仇家撞伤,反正大概就这么个意思。”
还成,算是先糊弄过去了。
庄杨松了口气,可他也知道,付涵是老-江湖,不可能全然相信自己的说辞。
何序用清水漱了漱口,想起件事来:“哦对了,付队还说,这个泉冶有个还在读博士的弟弟,本来也要去找人盯着呢,后来……我们人手不够,再者说,那个弟弟经过了解调查也的确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就作罢了。”
庄杨点点头,没多做评价,他低头拿出手机给何序发了张照片。
“这个人,可能姓沈,也可能不姓沈,帮我查查他的社会关系和个人信息。”
何序怒了努嘴看着照片上的人道:“……这也是案件相关人员?”
庄杨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点头道:“对。”
这几天队里的人都在忙着调查方诚账户的大额交易记录和走访相关人员,那位黄毛傅彬仍旧躺在国外的ICU里,一天几千美元的消耗着,保不齐哪天变成穷光蛋被人从病房里扔出去等死。
码头那边安静如旧,自从梁信义和宋明被抓了之后,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甚至连普通商品货物的进出都没有。
付涵觉着是不是自己下手太重,惊着对方了,难不成非法交易也分淡季旺季。
下午刚上班不久,庄杨就敲开了付涵的门。
付涵正对着电脑打瞌睡,皮鞋踹门的声音瞬间将他惊醒,
一抬眼,庄杨穿着正装站在门口,衬衫笔挺,连个多余的褶皱都看不见,领带整整齐齐的系在脖子上,甚至穿上了锃明瓦亮的皮鞋,他挽着袖子,露出半截精壮有力的小臂,再配上那张过分冷静的帅脸,付涵当时想到了人面兽心四个字。
“草,小庄你穿成这样干什么。”付涵调侃道:“参加婚礼,还是你办酒席。”
庄杨翻了个白眼:“我刚从局里开会回来……,不是你派我去的么。”
付涵这才想起来下午有个什么狗屁会,杨局主持的,他懒得去,让庄杨代劳。
打了个哈欠付涵道:“回来传达会议精神是吧,你把笔记留下就行了,回头我自己看。”
庄杨心说我记个屁的笔记,会一开始他就在打瞌睡,等醒了,会也散场了,除了一句‘同志们好’和‘散会’之外,一句也没听到。
当然,他来找付涵不是为了说这些。
“散会的时候我碰见了治安大队的同学。”庄杨道:“他们前天晚上配合市里的扫黄打非活动,抓了一个涉黄的马仔头目,在对这个头目进行审讯的时候,他意外的交待了一件和我们案子相关的事事,那位方大状方诚,他赌钱。”
付涵愣了两秒,突然轻笑声:“我说呢,他一个这么有名的大律师,居然住在老旧小区里,原来是赌钱,他输了多少?”
庄杨笑笑:“据那个马仔头目交待,方诚有赌瘾,而且运气很差,十赌九输,前前后后,差不多有几千万。”
几千万?
付涵错愕道:“方诚就算是再有能力,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用在工作上,恐怕短期之内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那么问题就是,他哪儿来的钱还赌债?
庄杨将已经震动两次的手机放到一边,接着道:“那个马仔说,方诚最多的那次,一晚上输了五百万,而他最经常赌钱的那家赌场,就是之前查抄的宋明负责的那家,也就是十八公的。”
“我们之前认为,傅彬转给方诚的那笔钱,很有可能就是宋明案件的代理费,也猜测真正的出资人很有不是傅彬,而是十八公,但是现在看起来……”付涵搓了搓手指,皱眉道:“如果方诚在十八公的场子里输了钱,他没有道理还要转款给方诚,所以,要么傅彬转给方诚的那笔钱并不是宋明的代理费,要么就是这笔钱和十八公无关。”
庄杨提醒一句:“付队,您别忘了傅彬他是个瘾君子。”
付涵骂了句草:“……我刚刚还想不通方诚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多半这个方诚也参与了贩。du,并且,这么算起来,在国外对傅彬下手的也许不是十八公,而是道貌盎然的方诚。
两个人正说话的功夫,傅沙从外面敲门而入。
他看了两个人一眼,停顿片刻,拿着刚刚收到的电子照片。
“付队,庄哥,负责傅彬那组的人在他家中找到了一部老手机,技术部门还原了部分影像资料。”
傅沙将手里的电子照片递给两个人。
手机型号有些古老,技术部门复原删除的图像也花费了些时间,老旧手机像素很差,已经竭尽所能的复原出大概。
照片中有两个人,有铁栏杆挡着,看样子是偷拍。
一个正西装革履的跪在地上,虽然分辨率极差,还是能看出来照片上的人是方诚,他跪的虔诚,额头紧紧贴着水泥地面。
而另一位因为角度问题并未露脸,只能看出来他穿了一件驼色大衣,和一双黑色的皮鞋,手指夹着一支正在燃烧的香烟,脚边还有个被丢弃的香烟盒。
那个香烟的牌子庄杨一眼就认出了,和泉冶抽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不由自主的捏紧拳头。
下意识的放大那件驼色大衣,低分辨率的小方块大致拼出一个品牌的logo来。
庄杨回忆片刻,看向傅沙道:“……你觉不觉得这件衣服有点眼熟?”
傅沙顺着庄杨的目光抬起头看了看付涵背后的那块白板。
白板上是整个案件的梳理图,上面大大小小的贴着很多张相关人员的照片。
傅沙缓缓的走过去,指着那张三人合影,念出了主人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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