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听到身上的人低低笑了声:“这样就好。”
他微微愣了愣,随即意识到,对方并非真要硬来,只是想让他演戏——面对终端另一边的观众,演一场活色生香的春宫。
他们是宾馆暴力交和开启的关系,都同住一室这么久了,钟长诀还不碰他,确实不合常理。
他今天晚上欠了人情,有借有还,演场戏也不算过分。可惜力有不逮,张嘴叫了两声,既不旖旎也不动情,嗓子里好像有根弦紧绷着,表演痕迹太重。
他为难地摇摇头,用枕套的摩擦声告诉对方:无能为力。
身上的人似乎也嫌他技术太差,握在腰上的手忽然向下,握住了他。他猛地颤了一下,全身肌肉立刻紧绷起来,嘴里溢出一声惊呼。
手活动的节奏灵巧,力道也正好,该松的时候松,该紧的时候紧,并会迅速根据他的反应调整,就像是依照说明书精准动作的机器,而且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把头往后仰去,陷在柔软的鹅绒枕里,不知不觉中发出真实的低吟。
身上的人配合他发出粗重的气息,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不久,他就在对方完美的把控中脱力了。他急促地呼吸着,眼前一阵晕眩,感到久未体会的极乐与疲惫。
身上汗涔涔的,衣服黏腻地贴着皮肤,不太舒服。他用胳膊把自己支起来,想去浴室清理一下。
还没起身,胳膊忽然被一只手攥住,紧接着一扯,又把他重新拉回床上。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他挣扎着起来,随即被那只手翻过身,脸朝下按住。
“将军?”他有些惶惑。
低低的气流声在拂过耳畔:“这就想结束,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难以置信地扭过脸盯着对方,可惜夜色浓重,什么都看不见。
仿生人也要计较这些?
不应期还没过,他哪还有精力继续演戏?
然后,他忽然感觉那只手往后移动。他惊诧地挺起背,很快又被压下去。
“别动,”身后的人说,“还早着呢。”
他又陷入了新的洪流里。那不知疲倦的、骨节突出的手,像操控提线木偶一样支配着他,花样百出。
屋内的声音越来越高昂、清晰,间或夹杂着痛苦的啜泣。
在某一个昏沉的瞬间,他向后仰去,与覆着他的躯体紧紧相贴。倏地,一个念头在脑中炸开,神智获得了一瞬的清明。
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他。
那人硬了。
第23章 回程
这一场戏折腾到天光微亮。祁染浑身脱力,骨节像是拆卸又重组过,每根关节都泛着酸痛。
到后半场,他觉得身上的人根本不是想演戏,纯粹想看他失控求饶的样子,这种短暂出现的、毫无来由的阴暗与恶趣味,比如宾馆的审讯,比如海边的溺水,让祁染感到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从原主严肃端正的性格中发展出来的?他当初可没发现这种苗头。
也好,每出现一次这样的事故,就能让他从危险的重合画面中挣脱出来,将两者划开,泾渭分明。
他不想再有那种恍惚的时刻了,那太对不起他。
祁染睁开眼时,钟长诀已经出门了,大约是例行的锻炼。
他支起身子,靠在床板上。
床柱上的手铐还没取下来,孤零零地挂在枕边。祁染用手轻触锁链的断面,想起混乱的一夜。
他十分确定,那人起了反应。也就是说,005不但功能层面是正常的,欲想上也是。
他也会有冲动,也会想肢体交融,肌肤相贴,也会想贯入、索取,获得身体上的满足。
但是……
他没有动他。
虽然他费尽周折,探索每一个角落,逼出了所有反应,但自始至终,没有真正进入。
他有这个念头,却这么放任它,不理会也不触碰,好像这部分处于意识之外。
为什么?是厌恶真正的性,还是不想在监视中、在外人的耳目下做?
还是……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官反应,他害怕失控?
祁染低下头,用手按住酸痛的肩膀。他是005的制造者,可他们没有过肢体接触,这方面,他摸不着头脑。
缓了一会儿,祁染隐约听到开门声。他往前俯身,穿过半开的卧室门,看到一闪而过的人影。
钟长诀今天穿回了军装,腰间勒着绑带,倒三角的身形更显眼了。他抓着酒店的玻璃杯,手指按在冰凌花状的波纹上,手指……
祁染闭上眼睛,手陷进前额的头发里。再睁开眼,猛然看到对方站在床前,低头看着他。
昨晚的精神和身体攻击还历历在目,祁染本能往后躲了躲。
对方仿佛没注意他的反应,把印着冰棱花的杯子递到眼前:“喝点水。”
他低着头接过来,冰凉的水流入腹,延缓了精神上的焦躁。他呼吸着,逐渐平静下来。
有什么可怕的?又没真强上他。
对方等着他喝完,拿回水杯:“我替你点了早餐,火腿面包,我看你一直吃这些。”
“谢谢。”
“吃完我们就回去。”
“俱乐部的聚会不是两天吗?”
“发生了昨晚的事,我想你大概不想继续待在这儿了。”
祁染知道他说的是打人事件,但思绪不自觉飘到另一处,再抬起头时,对方已经离开了房间。
祁染望着他的背影,心绪复杂。钟长诀的对话流畅,语气自然,神态和平常别无二致,好像昨晚的一切没发生过。
在这儿反刍、回味的,只有他一个。
静默了一会儿,他起身下床。不在意也好,有那样的过去,复杂的关系不适合他们,做秘书和老板就够了。
吃完早饭,他们仍旧坐渡轮回去。上岸后,接待员带着他们走到特殊出口,专车已经停在那里了。“今天市里有游行,几条主干道都堵了,我给您调整了路线,虽然绕了一点,但更快。”
“游行?”
“嗯……”接待员勉强笑了笑,“虹鸟联盟嘛。”
虹鸟是萨沃北部的一种鸟类,羽毛色彩斑斓,如同彩虹。因为彩虹形同桥梁,虹鸟也被视作沟通、和平的象征。虹鸟联盟作为近几年新兴的反战组织,增长速度惊人。祁染经常在新闻中看到它的标志。
沿着海湾大道走了几公里,车子拐进一条城镇公路,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
左手边,远远地,能看到密密匝匝的人影。他们举着牌子,上面用粗大的黑色字体写着“要和谈,不要战争”“要对话,不要武力”,或者“反对临时法案”“反对政府权利滥用”,硕大的字体十分醒目。游行队伍前方,有人高举旗帜,带头喊口号,嘹亮的声音穿过街道,传进祁染耳中。
他滑下车窗,两手搁在冰凉的玻璃上,出神地望着醒目的标语。
车子启动,沿着车道开了一会儿,忽然右转。祁染还在愣神,没防备这个大转弯,身子往旁边倒,险些从座位上滑下去。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只大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搂了过来。
他的背撞上坚实的胸肌,耳畔传来呼吸声,一瞬间让他想起昨夜同样的姿势。
祁染下意识地用胳膊肘往后一顶,平常人受这一击是很痛的,钟长诀却没什么反应,只是顺势松开了手。
祁染在位置上坐正了,热气涌上脸,在两腮熏红之前,他打开终端,调到新闻频道,点开最上面的采访回放。
新闻果然有效,台标一出,他的心跳迅速回归正常。
这是莫历议员在早间新闻接受的采访。她曾经打破了年龄记录,三十出头就进入了议会大厦,今年不过比钟长诀大五岁,已经是众合党的党魁。她有一张古东元人的鹅蛋脸,一双眼角上扬、英气逼人的眼睛,素来以咄咄逼人的进攻性格著称,在选举辩论和访谈里,常常把对手激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视频里,金发碧眼的主持人提问:“在昨天的演讲中,你对《战时紧急法案》提出了许多批评,你似乎很反对这个法案?”
“是,”她说,“它是对民主传统、个人自由、经济公正的背叛。”
主持人似乎乐见这样直接的方式:“能详细说明一下它的问题吗?”
“优先军事重工业,必然牵扯到能源的重新分配,这不但会影响工业生产,民生也会受到极大影响。冬季即将来临,对于住在北方地区的家庭来说,取暖不仅是生活质量问题,也是生命安全问题。同样的,发电厂能源不足,可能导致电力间歇性中断。我还没有提到对农业和粮食生产的影响……”
主持人在她暂时停下的间隙,发起了反问:“对于能源和资源分配,法案提到过,将优先保障关键民生领域,并会在战时确保农业、医疗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
“基本需求,也就是说,能保证最基础的粮食供应,但生活物资的上涨,是无法避免的,”莫历说,“而且,法案赋予政府征用私人财产的权利,这不仅包括你的工厂、你的设备,还包括你每天使用的交通工具,甚至是你家中的物资。”
“法案中提到,任何征用行为都会有严格的审查程序,补偿金额将根据市场价值评估,并由独立的第三方审核。”
“理论上是,但现实中,政府的审查程序会不会作假?第三方审核机构是不是真的中立?即使能补偿损失的物资和设备,对于那些只能维持收支平衡的小企业,生产中断的影响远远超过金钱补偿。”
“不过,”主持人说,“在前线装备告急、克尼亚东防军随时会反扑的情况下,这种暂时的牺牲似乎是必要的。”
“我不觉得这是暂时的。”
主持人顿了一下,这部分并没有在预访的提纲里出现。
“这才是法案最可怕的地方——政府迈出了权利扩张的第一步。我们不能天真地认为这些紧急措施在战后会自动解除。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一旦政府获得了某种权力,它决不会轻易放弃。”此时,莫历突然转过头,直直地盯着镜头,锐利的眼神似乎要刺穿屏幕。
“我们正在见证历史,这不是联邦走向胜利、一雪前耻、跻身霸权国家的历史,这是用战争的手段、国家的名义、民族的借口,一步步走向独裁的历史。”
采访到这里就结束了,祁染盯着屏幕,觉得背上汗毛直竖。这很像听完联首演讲的感觉,只是联首更注重气魄和情绪,像一团烈火,烧得人热血沸腾,即使知道是飞蛾扑火,也想跟着跃入其中,而党魁更注重逻辑,像阴冷的剑,刺穿你最深处的恐惧。
“她很厉害。”钟长诀说。
祁染这才意识到身旁人也一直在看。他没有开口,脑中仍在萦绕议员的最后一句话。
浪潮即将到来,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浪潮里,会处于怎样的位置?
第24章 发酵
针对莫历议员对《战时紧急法案》的批评,联首作出了回应。
“独裁指控纯属无稽之谈。法案明确设立了限制权力的措施,如果党魁认定执行不够公开公正,可以提出修正案,或由在野党指定第三方机构。”
同时,联首重申:“我们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在克尼亚民粹主义抬头,国际关系动荡的时刻,确保前线士兵的装备和后勤供应,是为了所有国民的安全。没有生命保障,就谈不上民生福祉。”
联首还表示:“法案出台后,短期可能会经历阵痛,但长期看来,有望推动产业结构由传统轻工业、制造业转向高附加值、高技术含量的重工业。政府计划在未来三年内投入500亿克朗,用于核心设备的研发和技术升级,预计将直接或间接创造超过20万个新的就业机会。重工业振兴能强化产业链的垂直整合和协同效应,确保战后经济的可持续增长,和长周期稳定。”
最后,联首指出:“反对声浪很多来自大型企业和富裕阶层。他们为产业调整暴跳如雷,因为这会影响他们的股份和分红。他们享受了国家发展带来的好处,但在国家面临危机时,却不愿意贡献出他们的一部分资源和财富。这是极度的自我中心主义。”
——SUN记者江印白报道。
莫历的采访发布后,法案一度成为众矢之的,又因联首的发言,陷入八方辩论的局面。
然而,舆情发酵的风,似乎穿不透指挥官宅邸的墙壁,钟长诀的日程仍然照旧。
在同一个时间醒来,同一个时间下楼,在餐桌旁看到同一个身影。
对方递给他同样的咖啡。
不同的是,如果他接过来时,擦到纤长光滑的手指。对方会迅速缩回去,好像他的触碰比咖啡更灼热。
他望向泛着香气的杯子,若有所思。
他想起那一夜,完全的黑暗中,他的手滑过汗涔涔的皮肤,留下黏湿的印记。那忽急忽缓的气息,身体的震颤,清晰地沿着手掌传上来。
他对人与人的接触不感兴趣。他知道下属在舞会、酒吧,寻找不同形式的艳遇。在濒死的阴影下,放开桎梏,寻求慰藉与刺激,是人的本性。
但他对此嗤之以鼻。春宵一度后,现实困境依然存在,获得短暂的快乐,又有何用处?
然而,在那一夜,他忽然有些理解他们。
也许人人都有种隐秘的渴求,想要占有某个人,从身到心,彻彻底底。这欲念像巨兽一样吞噬着神智,只有通过肉体挤压、交融,才能得到短暂释放。
也许,他与常人一样,有这个欲念,但它始终在记忆的牢笼中沉眠。
昨晚,它忽然被唤醒了。
一旦醒来,它总是潜伏在意识的角落,窥伺着,试探着。
这几天,总会冒出一些时刻,让他触碰到他。走过门厅时的擦肩,走路时衣摆的剐蹭,掸去落灰时的轻拂。
这种契机越来越多,仿佛那头巨兽越来越躁动不安。
他一向不喜欢无来由的侵扰,更何况祁染——那侵扰的来源,他根本看不清。
带着隐隐的焦躁,他结束一天的事务,比平时更早回了宅邸。进门前,他看了眼表,晚间新闻即将开始。走进客厅,祁染果然守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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