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乱了,天下要乱了!”
……
储藏室里的众人面面相觑,震惊写在了他们的脸上。法老死了?如果这些人所言非虚,那么只要平安地躲过今晚的劫难,图坦卡吞明天就是帝国的法老了。
“嘘!好像有人过来了!”几个男人不再说话,屋外恢复了安静。
有一队人朝学堂方向而来。听脚步声,少说有十几个。是暴徒吗?储藏室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谁也不敢大声地喘气。
普拉美斯感到怀中的图坦卡吞动了动。借着月光,他看见男孩的脸上有了异样的神采,趴在他胸口的小手捏成了拳。
“我希望你可以一直陪着小吞,守护他,成为他生命中的那盏明灯。”
普拉美斯想起了自已跟埃赫那吞法老的约定,抱着图坦卡吞的手紧了紧。就算拼了命,他也要保护图坦卡吞!可是他现在也只是个普通的十五岁少年,即使拼了命,能保护得了这个孩子吗?
来人不是暴徒,是孟顿荷特。他率领警卫队,业已扑灭了大火,镇压了叛乱,将还活着的暴徒纷纷收押。但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图坦卡吞。于是,他带着手下,一间间房,开始了地毯式的搜查。
路过学堂门口时,巴塔看了看王宫地图,向孟顿荷特报告:“大人,这里是王子读书的学堂。”
孟顿荷特眯了眯眼。“跟我来!”他一挥胳膊,带着警卫队鱼贯而入。
满室的墨香、熟悉的陈设,让孟顿荷特有些失神,他的手轻轻拂过课桌,想起了一件很多年前的往事。
那时他还是个12岁的小男孩,在书吏学校读书。
从父亲那里,他听说埃赫那吞法老打算在卡纳克神庙的东面建造一座阿吞大神庙。这是要弃了阿蒙拉吗?他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他当时最好的朋友。
他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法老要改宗,你会改信阿吞吗?”
他的朋友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告诉你个秘密,其实哪个神我都不信,我只信我自已。”
见他一脸震惊,他的朋友乐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人们可以信仰阿蒙拉也可以信仰阿吞,可以信仰荷鲁斯也可以信仰奥西里斯。你要是觉得这些神都没意思,也可以信仰我。”
……
信仰你吗?孟顿荷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随手拿起了摆在课桌上的书本。“普拉美斯”这个名字赫然映入了眼帘。他转头问手下:“那个男孩找到了吗?”
巴塔抱怨道:“队长,说实话,您给的信息也太少了。皮肤白,长得好看。那是有多白?有多好看?这可让我们怎么找啊?”
一个叫恩努尼的土兵也跟着嚷嚷:“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好不好看呐。反正年龄相仿的我们统统收押起来,天亮了一问便知。”
其实孟顿荷特也觉得这个“又白又好看”的描述很可笑,但他收到的密函中就是这么写的。他觉得那人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哐啷啷”伴随着一声惨叫,学堂后传来了重物倒塌的声音。
孟顿荷特寻声而至。原来是一个手下在巡查后院的时候,被一块堆放在院子里的石板绊倒了。石板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脚上,痛得他躺在地上直哼哼。
巴塔赶紧招呼几个警卫队员搬开了石板,把伤员送走,顺便清理了一下旁边的杂物。这一清理,储藏室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
孟顿荷特吩咐道:“恩努尼,去开门。”
开门声……又是开门声……只剩下小伙伴们躲藏的那两间了。储藏室里的众人都吓得屏住了呼吸。
第22章 假意玩笑
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等待着,普拉美斯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突然,胸口传来了异样,他低头看去,是趴在他怀里的图坦卡吞,正拿小手安抚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王子神情坦然,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那份无措。
这一刻,普拉美斯无比惭愧。图坦卡吞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他一个两世加起来三十多岁的人,怎么能在一个孩子面前如此丢脸?
这么想着,他强迫自已镇定下来,紧紧握住门纳和何卡雷舒老师颤抖的手,尽力安抚他们。
“砰!”旁边的门被踹开了,接着传来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一直持续了约半分钟,才停了下来。
“放开我!”是努弗尔的声音,他在挣扎。
四个人的心彻底凉了,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两个十四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一队成年人?
孟顿荷特径直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居高临下,用审视的目光,冷冷地打量着他们。
他身材本就高大,在两个孩子的面前简直像一座大山。黑夜里,看不清他的神情模样,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张大嘴,嘴角上扬,笑得很邪气。
孟顿荷特的目光落在了梅拉鲁卡的脸上,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他。“你是普拉美斯?”
梅拉鲁卡不愿在坏人面前表现怯懦,大声回答:“不,我是梅拉鲁卡!”
“不要告诉他!”努弗尔气急。这孩子为什么要自报家门!
“哈哈哈……”孟顿荷特用他的桃花眼注视着梅拉鲁卡,和颜悦色地问:“你知道图坦卡吞在哪儿吗?”
梅拉鲁卡挺了挺小胸脯,勇敢地直面孟顿荷特,斩钉截铁地说:“不知道!”
孟顿荷特乐了,笑嘻嘻地捏了捏他白嫩的小脸。“你知道的。告诉我好不好?”
梅拉鲁卡感觉自已好像是被戏耍了,挣扎着躲开他的手:“别碰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孟顿荷特抽出一把匕首,在梅拉鲁卡眼前晃了晃:“你不说我也有办法让你说。”
见孟顿荷特要用刑逼供,努弗尔急了,冲他咆哮:“你不要乱来!要杀要剐冲我来!”
“你呀,我可没兴趣。”孟顿荷特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匕首抵到了梅拉鲁卡的胸前。
“嘎吱”储藏室最里面的那扇门开了。图坦卡吞趁众人不注意,推门走了出来。
普拉美斯、门纳和何卡雷舒老师都吓了一跳,但很快释然。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紧跟在图坦卡吞身后,也走了出来。
图坦卡吞一脸平静地看着孟顿荷特,不紧不慢地说:“我就是图坦卡吞,你们要找的人。这些人只是我的老师和同学,不要为难他们。”
“你现在凭什么和我谈条件?”孟顿荷特的眼中划过一丝杀意。他的目光扫过王子身边众人,最后停留在了普拉美斯的脸上。
原来是他啊!还真是很白!不过论好看么……他瞥了眼梅拉鲁卡,他还是更中意这个男孩。只犹豫了几秒,他旋即恢复了一贯不羁的笑容,杀意不再。黑夜很好地成了他的伪装,没人留意到他神色的变化。
图坦卡吞掏出一把匕首,抵住了自已的脖子:“如果你拒绝,我不会和你们走的,我会死在这里。”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嗜杀的人,而且留着我会对你们比较有用。斯门卡尔法老已经死了,我是帝国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孟顿荷特怔怔的看着他,沉默片刻后,优雅地欠了欠身。“尊敬的王子殿下,我来晚了,请恕罪!我是警卫队队长孟顿荷特。是您的外公,大宰相阿伊派我来的。他让我尽快带您离开这里。”随即,他拿出信物以证明自已的身份。
见到了信物,众人都松了口气。
努弗尔挣脱了禁锢,怒不可遏地冲孟顿荷特吼道:“你,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你也没有问啊。”孟顿荷特笑嘻嘻的摊了摊手,一脸无赖相。他身后的警卫队员们哈哈大笑,他们已经习惯了队长的插科打诨、放浪不羁。
努弗尔瞪了孟顿荷特一眼。他很想说“回去我就找爷爷治你”,但又觉得自已现在这个样子很狼狈,而且打架输了找大人是小孩才干的事。他刚才被近卫军胖揍了好几下,现在只觉得全身上下哪儿都在痛。他下定决心,回去后就去找米诺安,要好好地跟他练格斗,等变强了再来找孟顿荷特这个混蛋算账。
图坦卡吞可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他狐疑地盯着孟顿荷特,追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只是个玩笑,您宽宏大量,一定会饶恕我的吧?”孟顿荷特收起了笑颜,鞠躬表示了他的抱歉。“王子殿下,大宰相还等着您呢,请随我来。”
图坦卡吞虽然觉得这人有些古怪,但是目前最重要的是赶紧出宫,去找外公,便不再做多想。
王宫内的大火已被扑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味和血腥味,痛苦的哀嚎此起彼伏,响彻夜空。警卫队员们继续清剿残寇、烬灭余火,还活着的宫人们忙着抢救伤员、清理现场。
图坦卡吞停下了脚步,对孟顿荷特道:“我的姆妈伊比还在我屋里,你们代我好好安置她。”
孟顿荷特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吩咐恩努尼去处理。
小伙伴们这才明白,伊比定是遭遇了不测,图坦卡吞刚才才会如此失常。大家纷纷上前,安慰王子。
巴塔趁机凑到孟顿荷特跟前,压低声音道:“大人,一切准备就绪。”
孟顿荷特皱了皱眉。“知道了。”
一行人离开王宫,去找阿伊。一路上巴塔不停地给孟顿荷特使眼色,孟顿荷特却始终犹豫。
最后,巴塔忍不住了,催促道:“大人,前面就是宰相府了。”
“再等等。”
孟顿荷特只觉得心烦意乱。他知道现在是刺杀图坦卡吞的绝佳时机。只是……当这个男孩拿着匕首抵住自已脖子的那一刻,他突然也没那么想杀他了,原因他也说不清。
第23章 尘埃落定
回到宰相府,图坦卡吞一见到阿伊,就扑了上去,抱住外公呜呜地大哭。
孟顿荷特略略欠身,对阿伊道:“大人,法老陛下不愿受辱,在臣赶到前已经自尽了。请您节哀!”
阿伊捂着心口,差点晕死过去。老仆人拉比赶紧上前搀扶,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孟顿荷特继续说:“陛下的遗体被我们抢回来了。我觉得现在不适合搬离王宫,就擅自决定把陛下留在宫中,派了几个兄弟看着。”
阿伊闭上眼,缓了缓心神。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恢复了一贯的镇定:“这次你做的很好。严格封锁王宫,不得泄露消息。”
待孟顿荷特离开后,阿伊吩咐拉比:“让莫瑞拉准备一下,明天举行图坦卡吞的登基大典。”
天亮时分,图坦卡吞盛装华服,拄着拐杖,一步步登上了阿玛纳大神庙的祭坛,像他的祖先一样,由大祭司莫瑞拉亲手给他戴上了象征上下埃及的红白王冠,赐予圣物。三公主安凯塞纳吞,也拄着拐杖,登上了祭坛,接受了图坦卡吞的加封,成为了他的王后。
图坦卡吞和安凯塞纳吞都还不到十岁。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照在他们瘦小单薄的身躯上,拉出了两条长长的影子。从这天起,他们被迫一夜间长大,用稚嫩的肩头扛起这个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的庞大帝国。
孟顿荷特在王子的寝殿里,找到了身中数刀的保姆伊比。年仅三岁的五公主赛泰普吞也在这次暴乱中丧生。那夜的屠杀,死了很多人,王宫的地面被染成了血色,血水渗入大理石中,即便很多年后,也没能被完全洗刷干净。
暴乱结束的一周后,赫纳布收到了两份密报。
其中一封来自孟顿荷特,前半段尽是抱怨,遗憾没有机会在斯门卡尔身上补刀。后半段是告罪,因为心慈手软没能杀了图坦卡吞。
另一封细致地描述了暴乱时,努弗尔和梅拉鲁卡去营救王子,最后反被王子救了的来龙去脉。其中有一段,提到“王子殿下面对孟顿荷特时从容应对,不失王家气度”,这引起了赫纳布的注意。
阅毕,赫纳布把两份密报扔进了火盆里,感慨道:“孟顿荷特果然没有杀了图坦卡吞。”
一旁的副官安努斯不解。“您不是答应了老将军,会放过太后的子孙吗?”
赫纳布走到窗前,极目远眺:“父亲和我的意愿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神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有了一丝动摇。
小王子长大了,计划或许可以变一变。父亲,这样也能让您满意吧?
暴乱结束的一个月后,利比亚发生叛乱。
利比亚位于古埃及西部,长期受到古埃及掠夺。利比亚国王趁图坦卡吞刚刚即位、政局不稳,出兵骚扰边境。大宰相阿伊急调小儿子,南部军将军纳克特敏前去平叛。
纳克特敏此前给世人的印象是懦弱而无谋,这次出征却一反常态,表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一举击溃了敌军。
阿伊非常开心,让他接管了西部驻军。这支部队虽然人数不多,但原属于赫纳布的北部军区管辖。这个任命,意味着长期暗中角力的两派,即将迎来残酷的正面厮杀。
暴乱结束的第八十天,在阿玛纳,举行了斯门卡尔法老、赛泰普吞公主的葬礼。在图坦卡吞的坚持下,保姆伊比的棺材也与送葬的队伍同行。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送葬队伍抬着三具棺椁,沿着王家大道出发,一路吹吹打打,吟唱诗歌,撒花哭丧。
阿玛纳的市民早早地赶来,趴跪在道路两边。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听说斯门卡尔法老是被暴徒刺杀的。”
“据说是近卫军动的手。”
“难怪那天王宫里火光一片,还不让人靠近。”
“近卫军不是阿伊大宰相的人吗?”
“我听说赫纳布将军是阿蒙拉的忠实信徒,说不定跟他有关。”
“法老年纪那么小,这以后得听阿伊大宰相的。”
“唉,有的乱了。”
……
各种捕风捉影的事,真相和谣言,汇集到了一起,搅得人心惶惶。
斯门卡尔法老的棺椁最后被抬进了阿吞大神庙,抬上了黄金祭坛。
鼓乐声起,仪式开始。小祭司们围着祭坛,跳起了迎接阿吞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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