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晶球,全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一只庞然大物,正慢慢逼近。
那是一条长约二十米,如水桶般粗壮的白色巨蟒。它吐着信子,悄无声息地游到面具男的脚边,瞬间化身成了个美男子。美男子长发披肩,额发束在脑后,露出了雪白的颈脖,小巧略方的下颚。他的鼻子高挺,一双又长又大的丹凤眼斜挑着。整张脸看起来干净阳光,妖而不媚。
他就是山谷的主人:阿佩普。
阿佩普今天穿得格外妖娆,披着一件绣了金线的大红色长袍,以一种变态扭曲的身体弧度,斜靠在面具男的身上。他的右臂环上了面具男的肩头,从宽大的袖子里探出一截藕白粉嫩的手臂,和五根青葱纤细的手指。
阿佩普瞥了眼水晶球里的男孩,笑了。“你也太没耐性了。冥界一日人间百年,不就是等上半天嘛。小朋友一出场就让他死了,这多无趣啊!”
面具男将身体往边上挪了挪,尽量离阿佩普远点,嫌恶地甩掉他环在自已肩上的手臂。“我等不了那么久。”
“咔嚓”,水晶球裂了!水晶球里的那个金黄的世界消失了!
面具男大惊失色,抚摸着水晶球上的裂纹,一脸错愕地看向阿佩普。“怎么回事?”
阿佩普两手一摊。“坏了吧?神器偶尔也是会坏的。可惜!可惜了!”
面具男急了,转身就要离开。男孩虽然只剩下一口气了,但还没有死,他想亲自去确认。
阿佩普一把拽住了他。“你要去人间?那可是会折寿的,再等等吧。”他瞥了眼侍立在门口的小白,吩咐道:“去,探探情况。”
小白应声,下去办事了。
阿佩普的右手又爬上了面具男的肩头,左手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取出一瓶粉红色的葡萄酒,在面具男的眼前晃了晃:“知道你喜欢葡萄酒,这个口味很不错的。”
面具男白了他一眼。“是酒馆的姑娘很不错吧?”
阿佩普乐了。“我只是冲她们笑了笑,她们就被我迷住了,吵着要和我私奔。人类的喜欢真是肤浅,还是你好!”
面具男又白了他一眼。“因为我不像她们那样围着你转吧?你这个受虐狂!”
两个小时后。
眼见着桌上的葡萄酒快见底了,还是没有男孩的消息,面具男坐不住了。他又摸了摸已经碎裂的水晶球,巴巴地看着阿佩普。“你真没有办法让它复原吗?”
阿佩普轻笑一声。“不要急嘛,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就算让他逃过了这一劫,凭我们两个,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凡人?”
“滋溜”从门口窜进来一只白老鼠,落在了两人跟前,化身成了个肤白粉嫩的小男孩,正是阿佩普的仆人小白。
面具男见是小白,立刻来了精神,急切地询问:“是他到了吗?”
小白恭敬地给面具男行礼:“回禀大人,还没。小的来报告,是因为斯门卡尔法老提前来了。”
“斯门卡尔法老!”面具男一脸震惊。
“她不是还有十几年的寿命吗?”阿佩普放下酒杯,也来了精神。
小白赶紧解释:“斯门卡尔法老刚刚来到了冥界,我听说她是被逼自尽的,就赶紧回来给二位报信。”
“被逼自尽!”面具男腾地站了起来,激动地对阿佩普说:“斯门卡尔的死一定和他有关!我要去找他!”
阿佩普一口闷下杯中的酒,把杯子放在桌上转了两圈,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现在上哪儿去找那个孩子吗?”
“用这个。”面具男从怀里掏出一枝银白色的莲花花苞。
这东西,小白曾在书里见过,据说是件冥界的圣物,但书里语焉不详,没有注解这件圣物能用来做什么。
阿佩普见状,一把夺下花苞:“你不要命了?让我来!”
说罢,他把花苞插在了旁边的水池里,念起了咒语:“唵嚩悉波罗……”
花苞仿佛有了生命力,迅速在池中扎根,开出了一朵重瓣白莲。莲瓣色如羊脂白玉,泛着妖冶的光泽。花瓣完全展开后,粉绿色的莲蓬吐出一团白色薄雾。薄雾的中央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虚影,看不清模样。
阿佩普继续念咒,少年周身的薄雾渐渐消散,但他面前的那一小团很倔强,迟迟不肯散开。阿佩普不甘心,继续念咒。那团雾气开始晃动扭曲,好像被两股不同的力量在左右拉扯着。片刻后,阿佩普的咒语占了上风,少年的面容渐渐显露,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下巴,嘴角有痣……
第29章 魂穿南疆
少年才刚露了个鼻尖,已然消散的雾气又聚集起来,加入了缠斗,把少年周身重新遮了个严严实实。
阿佩普彻底败了。哇……一口鲜血喷出,他的身体像一片枯叶,摇摇欲坠,险些就现了蛇形。
面具男抢步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你的怀抱可真温暖啊!”阿佩普脸色苍白,眯缝着眼,声音有气无力,但嘴角挂着狡黠,一脸很享受的样子。
面具男的脸瞬间红了,一把推开了他。
阿佩普仰面倒下,但还没等他的身体着地,就以一种变态扭曲的弧度站了起来。他整了整衣衫,笑道:“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每次都这样!我可是为了你,受了很重的伤呢。”
面具男自觉理亏,但嘴上还是嘟囔着:“反正也摔不着你。”
阿佩普笑了笑,不和他计较。“那个孩子在阿玛纳,有个会巫术的家伙把他藏了起来,我没法确定他的具体位置。”
面具男颇为讶异。“他竟然这般厉害!连你都奈何不了他?”
阿佩普神色一黯。“我现在这身子骨啊……咳咳咳……要是放在以前……咳咳咳……”因为激动,他又吐了口血。
面具男赶紧取出帕巾,帮阿佩普擦掉嘴角的血渍,满脸歉疚。“你这般舍命帮我,我又能为你做点什么?”
阿佩普眼睛一亮,狐媚地瞟向面具男,眼神轻佻,从上至下。“你说呢~”
男人连脖颈都红了,戴着面具也不能掩饰此刻的羞臊。他背过身去。“这不行!绝不行!就当我再欠你个人情,以后会还。我现在得马上去找他!”
阿佩普伸手拉过面具男,叮嘱道:“去了人间,先把那个和我斗法的家伙揪出来。没了他,就容易多了。呃……要不我再送你点东西吧。”说着,他露出了如初春暖阳般的微笑。
面具男只觉得眼前一亮,有些晃眼,直到右手食指上传来了微微的灼烧感,才瞬间清醒,迅速抽回了手。可为时已晚,他的食指上赫然出现了三个小黑点。“你干嘛!”
阿佩普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给你盖个章,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去了人间如果有人欺负你呢,就报我的名。”
“你……”被阿佩普这般调戏,面具男一脸愤懑。
“哈哈哈,傻瓜,你信了?这是三支验身咒。那人刚才与我斗法,巫力已消耗殆尽,之后一定会隐藏身份。你去了阿玛纳,如何在万千人群中找到他?有了验身咒,遇到可疑的人,你只要用食指碰一下他的身体,默念‘达楞梭哈’,他就会在你的面前现出真身而不自觉。”✘l
面具男摩挲着指尖的三个黑点。“那为什么不再多送我几个?”
阿佩普指着他的鼻子,嗔怪道:“真贪心!在人间使用巫术是会折寿的。要是你死了,我可是会很难过的哦。”说着,他向面具男抛了个媚眼。
面具男不再理会阿佩普,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去人间,去找男孩。他快速地念着咒语,有什么东西“滋啦”一下脱离了他的身体,悬浮在了空中,而后“嗖”地变成了一束光,飞走了。
男人的躯体软绵绵地倒下,阿佩普忙上前扶住,抱在怀中。他取下男人的面具,细细端详,伸手抚上他的脸庞。“哥哥,我很好奇你将如何决断。”
小白一直乖乖地站在旁边,此时也饶有兴致地凑了过来。
面具下的这张脸,风流俊逸,气宇轩昂,有如沐浴过日月光华,能让世间万物黯然失色。
他是阿蒙拉?面具男竟然长得跟阿蒙拉一模一样!
小白在主人房间里见过阿蒙拉的画像,认得。他惊呆了,只觉得世界都不真实了!
传闻阿蒙拉和阿佩普两人关系恶劣,刚才那出基情四射的兄弟情是怎么回事?主人喜欢男人也就罢了,兄弟情真是辣眼睛啊!
小白暗自腹诽:神界真是乱啊,不断刷新我的三观!放过我吧,我可是只传统的老鼠怪!
阿佩普安置好了面具男,走到水晶球旁,只手指轻轻一点,原本碎裂的纹路瞬间复合。
水晶球里出现了一个安详沉睡中的男人。男人的胸口缠着厚厚的麻布。巫医小心地在旁伺候着。
突然,男人的眼皮动了动,从床上坐了起来。
“您醒了!太好了!”巫医激动不已,赶忙为男人检查身体:“将军,您身体真好,才两天伤口就愈合了!只需再休息几日便能恢复如初。”
男人摸了摸胸口,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这是一副肌肉强壮,筋骨灵活的躯体。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探询地看向巫医。“我父亲……”
巫医赶紧接过话头。“您放心,依照您的吩咐,我们没有把您受伤的事告知宰相大人。”
男人满意地笑了,原来自已穿越到了大宰相阿伊的小儿子、南部军将军纳克特敏的身上。
一个大兵匆匆走进军帐,递上一封信。“将军,您昏迷的时候,宰相大人来了封急件密函。”
男人展开密函,皱了皱眉。阿伊在信上说,有军方的人参与了宫廷暴乱,刺杀了斯门卡尔法老。在古埃及,除了南北两大军区,库什也有驻军。阿伊让他去调查一下库什总督胡依,看是否和此事有关。
刺杀斯门卡尔法老?难道把男孩藏起来的家伙是胡依?
……
水晶球外目睹了一切的阿佩普若有所思,他回到桌边,随手把瓶中最后的一点葡萄酒倒进了杯子,囫囵一口饮下。
“啪”他扔掉了酒杯,皱着眉冲小白抱怨:“这酒可真是寡淡啊!去给我拿坛白酒来。”
小白贴心地问:“要您上次没喝完的那坛‘醉生梦死’吗?”
阿佩普略一沉吟。“也好,兴许要很久才能再喝上它了。”
小白很快捧来了一坛酒。阿佩普直接把酒坛提溜了起来,大口畅饮。他的手还是那样纤细白嫩,但此刻竟带着股霸道,完全不似刚才的扭捏造作。他的眼中有一团火,仿佛像是换了个人。
第30章 艰难抉择
库什,盛产黄金,是古埃及的殖民地。两百多年前,以武力起家的底比斯政权,在赶走了北方侵略者希克索斯人后,顺势吞并了南部的库什国,并派遣总督管理这里。
待伤势痊愈,纳克特敏骑上他的高头大马,带了队土兵,迫不及待地前往库什,拜访现任总督胡依。
一行人跨过边境线,又向南走了半日,一座宏伟的要塞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这就是纳克特敏此行的目的地,古埃及在库什的最大据点:布肯要塞。
这座要塞地势险要,三面都是悬崖,南面被高墙壕沟环绕,易守难攻,再加上墩台城垛,构成了完美的防御网。从它建成至今,只经历过几次努比亚叛军的进攻,都被很快镇压了。
最近的一次危机发生在五年前。暴徒们改变了策略,将要塞团团包围,围而不攻,想要饿死里面的人。胡依当机立断,让守军拉起了吊桥,靠着储备粮扛过了半年,等来了帝国援军。
胡依亲自将纳克特敏迎进了要塞。他是个身材瘦削的小个子男人,脚有点跛,据说是年轻时带兵打仗落下的伤。他穿着朴素,一尘不染,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首饰,和底比斯那些讲究攀比的权贵很不同。
双方见礼落座,仆人端上了今早新酿的葡萄酒,给两位各倒了一杯,之后就退到了屋外。
纳克特敏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问:“今年的黄金,没问题吧?大宰相让我来看看。”每年,库什都要向古埃及上贡大量的黄金。
胡依的脸上顿时愁云密布,忙不迭地倒起了苦水。“不瞒你说,粮食歉收,工人们饥一顿饱一顿的,黄金的事我也不敢催得太紧。”
纳克特敏微微一笑,又道:“大人,你听说了吗?法老死了。”
被冷不丁这么一问,胡依错愕,但很快镇定下来。“我这儿虽然偏远,但事情已经发生两周了,我又怎么会不知?”
“我听说是近卫军干的。”纳克特敏这话说得漫不经心,但眼睛死死地盯着胡依。
胡依故作吃惊。“不可能吧?我的人告诉我,法老是被暴徒杀死的。”
纳克特敏暗骂一声“老狐狸”,继续试探:“我还听说有军方的人参与。”
胡依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就难说了。对他不满的人太多了!法老只信仰阿吞,就是与其它的神和他们的信徒为敌。”
纳克特敏仍然不放弃。他凑近胡依,压低声音道:“如果真有军方参与,你觉得会是谁?”
胡依愣了一下,哈哈笑道:“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北窗口,扶着窗台向外眺望。“你知道这片空地上原来有什么吗?”
纳克特敏随着胡依的视线看去,窗外是一片废墟,散落着几百块大小不一、东歪西倒的石砖和石柱。
胡依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我小时候,这里曾经有一座荷鲁斯小神庙。我的父亲经常带我去祭拜荷鲁斯。法老不允许信仰阿吞以外的神,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摧毁。我希望有一天能重建神庙,在这里祭拜我的神明。”
原来胡依是荷鲁斯的追随者!纳克特敏顿觉热血上头。他低头看向右手,验身咒还没有用过,要不就拿胡依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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