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弟弟?普拉美斯失望地离开了。
之后的几日,普拉美斯依然天天来见赫纳布。赫纳布心烦意乱,干脆把普拉美斯和乌提调去了右翼战车营,那里距离自已的将军大营比较远。
收到调令的那一刻,普拉美斯很难过。他能感受到赫纳布有意想要疏远自已。
能去战车营,乌提很开心,战车兵的军饷可比步兵高不少。他哼着小调,对普拉美斯说:“走,去庆祝庆祝。”
“你去吧。”普拉美斯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乌提这才察觉到他今天很反常。“怎么了?”
普拉美斯抬头看着他,一句话没说,泪水已然夺眶而出。
乌提吓坏了,赶紧坐到普拉美斯身边,安慰他:“别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比乔拉漂亮的姑娘多的是!”他以为普拉美斯如此伤心是因为小厨娘已名花有主,军中好些兄弟近来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被乌提误解让普拉美斯更郁闷了。“不是乔拉,他,是个男的。”话说出口,他顿觉心里畅快了许多,但乌提旋即睁大的眼睛让他立刻后悔了。
“男的?”乌提的脑海里浮现出军营里乌泱泱的一票光膀子的大爷。两个男人!那画面太美他无法想象。幸好普拉美斯是单相思!他松了口气,好言宽慰:“你只是在军营里待太久了,等我们离开了这里,你会遇到喜欢的姑娘的。”
只是因为寂寞吗?
见普拉美斯依然愁容满面,乌提在他背上重重地拍了一掌。“走,陪我去练练手,出身汗心里就敞亮了。快打仗了,什么事都得活着再说!”
刚入战车营的时候,老兵们时常取笑普拉美斯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想靠参军挣个从政的资本。哪知上了战场,这个小白脸很快就让所有的人刮目相看。
他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浑身萦绕着戾气,眼里充满着杀意,一把弯刀所向披靡,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赫梯兵若不小心与他对视,瞬间会心神动摇,无心恋战。古时候的战争,胜败有时候只在于气势,溃败就在一线间。几场大战后,他成了战场上的传说,埃及兵都认为他是神派来的杀将,只要有他在,胜利就属于埃及。
在此后的一年间,普拉美斯因战功卓著连升三级,成了战车营营长。有了公务在身,他变得忙碌起来,但他一直坚持特训,渐渐就成了习惯,即便没有了赫纳布的陪伴。
这日夜幕降临时分,薄雾笼罩,河滩上多了个腾挪跳跃的身影。反曲刀是普拉美斯习得的第一件兵器,如今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被他挥得呼呼挂风,如行云流水,似游走龙蛇。月光反射在刀面上,像流星划破夜空,璀璨而耀眼。
“咔嚓”,是石子摩擦的声音。
“谁?”普拉美斯大喝一声,窜到了一块大石头的后面,弯刀架上了那人的脖子。
是个少年!比自已矮半个脑袋,稚气未脱,穿着战车营的兵服。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站直了身子,大声说道:“一营,一连,三排,雷赫麦尔。”
原来是这个月刚来战车营的新兵。普拉美斯收了刀,后退了一步:“小鬼,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少年辩白道:“谁鬼鬼祟祟了!都说你很厉害,小爷我就是好奇来看看。”
“那我厉害吗?”普拉美斯见他生得俊逸,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可爱,突然生出了逗逗他的心情。
少年撇撇嘴:“还行吧。够资格做我的朋友了。”
“噗”普拉美斯乐了,上下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个臭屁少年。他穿着质地良好的皮甲,一把铁刀跨在腰间,显然是个家世很好的贵族小孩。“小鬼,你几岁了?”
雷赫麦尔挺了挺胸脯:“我才不是小鬼,我叫雷赫麦尔!下周我就十五岁了!”
“才十四岁啊!知道我几岁了吗?我都四十岁了!一个小孩凭什么和我做朋友?以后再见到我,就算不喊我营长,也该叫我声大伯。”普拉美斯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诌。
“大伯?呸。”雷赫麦尔往地上啐了一口。“普拉美斯,生于埃赫那吞法老继位后第二年。六岁就读于书吏学校,十一岁被选为王子伴读。被法老陛下亲授,拥有宫内自由行走的特权。十六岁参军,十九岁进入战车营,今年刚满二十岁,任北部军右翼战车营营长。精通反曲刀和复合弓,长矛和短剑也很擅长。兴趣是画画,水性很好。喜欢葡萄酒、蜂蜜面包和烤全羊,不喜欢吃鱼……”
普拉美斯吃惊地看着少年。他竟然对自已的一切了如指掌!虽然军中不乏自已的仰慕者,但这个少年还是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雷赫麦尔上前一步,仰视着普拉美斯,笑了。“普拉美斯,我们终于见面了。请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雷赫麦尔。我很快就会长高长大,成为够资格站在你身边,与你并肩作战的人。”
普拉美斯,你相信命运吗?是神,让你出现在了我的世界里,是神,指引着我让我找到了你!
第42章 一厢情愿
一年后,在伏击战中,赫纳布意外受伤。虽然巫医处理了伤口后说他没事,但他还是因为失血过多仍然处于昏迷。
夜深了,普拉美斯对一同守着的安努斯道:“你先回去吧,这儿有我。”
安努斯看了眼忧心忡忡的普拉美斯,又看了眼面无血色的赫纳布,神色复杂。最后他什么也没说,走出了将军帐。
刚出军帐,他就遇到了个熟人:乌提。
“普拉美斯是不是在里面?他受伤了?他们不让我进去!”乌提被土兵们拦在了帐外,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很是焦急。
安努斯吩咐土兵:“你们去休息吧。”
土兵们领命离开。
没有了阻拦,乌提抬腿就要往里钻,被安努斯一把拉住,压低声音道:“是将军受了伤,普拉美斯没事。你跟我守在外面。”
乌提皱了皱眉,不敢抗命。“普拉美斯是在照顾将军吗?将军伤得很严重吗?”他呆呆地看着地,若有所思。
安努斯狐疑地看向乌提,故作神秘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他俩的事?”
乌提大惊失色。“原来你也知道!那……将军也喜欢普拉美斯吗?”
果然如此!安努斯乐了,原本他只是猜测,稍加试探,就做实了这件事。“我不知道将军怎么想的,但普拉美斯对他来说是个特别的人,很重要的人。”
乌提感慨道:“看来也不是他一厢情愿啊!”
话匣子打开了,两人闲聊起来。
“原本我是不能理解他的,不过若那人是将军,似乎又能理解了。”两年前,普拉美斯说自已喜欢上了个男的,这让乌提震惊不已。虽然普拉美斯没有说是谁,但从此乌提便留了心,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他很仰慕赫纳布,觉得可以把普拉美斯的喜欢,看成是和他的仰慕差不多的感情。
“作为赫纳布的副官,我很担心普拉美斯会成为他的软肋。但作为朋友,我希望他身边能有一个人。我们征战沙场,随时都会有危险,若心里有人,或许就不那么容易死去。若是很不幸……也能一路走得不孤独。”安努斯跟了赫纳布十六年,出生入死,经历战役无数,虽为上下级,实则已是可以交托生死的朋友了。
“刚来军营的时候,我一心想着建功立业,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回家娶……如今,一起进军营的兄弟没剩几个了,我每天想的只有明天还能不能活着。”乌提的声音里满是落寞。
安努斯安慰道:“当兵是我们穷人不错的选择,晋升快军饷多。你能跟着普拉美斯算是幸运的。多寄些钱回家,也是孝顺父母。”
一股思乡之情涌上心头,乌提哽咽了。“你有没有想过回家?”
安努斯叹了口气:“我早就没有家了。”
两人都默不作声了,望着繁星浩渺的夜空,想着自已的故乡和亲人。
将军帐内,赫纳布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惨白,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丰润的大菱角。
普拉美斯跪趴在床边,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眼眶泛红,泪水止不住地落下。从军五年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他在赫纳布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他知道战场凶险,却不曾像今天这般害怕。他从未想过赫纳布可能会死,他一直以为赫纳布是不可战胜的。他握紧了赫纳布的手,仿佛只要一松开,眼前的这个男人就会飞走。
哭着哭着,普拉美斯睡着了。
梦里他回到了白天战斗过的那片平原。一样的战场,一样的对手,但与白天不同,这次赫纳布与他并肩站在了一起。他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心中无比喜悦,挥舞着弯刀,不惧生死。
突然一支箭矢飞来,直直冲着赫纳布的后背而去。
“危险!”他惊呼出声,本能地扑了过去,拿刀挡开了流矢。哪知另一根箭矢紧跟其后,不偏不倚射中了他的前胸,血汩汩而出。他顿觉全身瘫软,而后跌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
“听得见吗?回答我啊!醒醒!”耳边传来了赫纳布声嘶力竭的呼唤。
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意识很快陷入了混沌。
……
普拉美斯惊醒,梦里那种游走于生死之际的黑暗让他恐惧。怎么会做了这样一个梦呢?
他揉了揉眼睛,无意间瞥见床脚摆着一只小箱子,箱子是用贵重的乌木制成。他好奇地打开了箱子,下一秒脑海中一片空白。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收着他还在书吏学校时写给赫纳布的回信,一封都不少!除了信,还夹着一张画。画中人竟和自已一模一样!眉眼轮廓,分毫不差。
曾经是小画家的普拉美斯深知,这必须是经过长期细心观察,把人深深地刻进脑海里,下笔时才能运笔流畅,把人描摹得如此惟妙惟肖!
赫纳布,他,难道也喜欢我?对,他一定也喜欢我!这个发现让普拉美斯兴奋不已。
突然,手中的画被抽走了。
赫纳布醒了,一睁眼就看见了画。他一把抢过来,揉成一团,扔到一边。他挣扎着想要爬起,但胸口的箭伤让他无法自由行动。他不得不冷静下来,无奈地躺下,歪着脑袋,不敢看普拉美斯。𝚡ļ
普拉美斯激动地凑上前:“阿布,你醒了,太好了!”
赫纳布冷冷地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普拉美斯愣了一下,抓着赫纳布的手,有点害羞地说:“你为什么总想赶我走?我原以为你是不喜欢我,没想到你还藏着我的画。”
赫纳布抽出了自已的手:“那不是你。”
普拉美斯有些迷茫,都被抓包了,为什么还是不愿承认呢?他抓起箱子里的信,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留着我以前写给你的信?”𝙓ᒝ
赫纳布面无表情,淡淡地说:“懒得扔了。”
普拉美斯有些生气,又抱过盒子:“那你为什么要用这么贵重的匣子把信装起来?”
赫纳布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帕米、普拉美斯和自已……两年来一直困扰着他。他心烦意乱,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
第43章 帕米其人
第二天早上,普拉美斯黑着脸离开了。
安努斯走进营帐,见赫纳布还躺在床上,紧闭双眼,戏谑道:“看你这气色,恢复的差不多了吧。他已经走了,不用再装睡了。”
赫纳布这才睁开眼,辩解道:“我不是在装睡,我是在思考问题。”
安努斯乐了。“你能有什么问题?难道是桃花劫?”昨晚在帐外,他和乌提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赫纳布白了安努斯一眼,假装没听见。
安努斯走到床边,捡起掉在地上的画。“呦,还真的是一模一样,说这画得不是普拉美斯,我也不信。”
赫纳布面露不悦。“这真不是普拉美斯!”见安努斯还是不信,他无可奈何地说:“他叫帕米。”
“帕米?”安努斯神色微动,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突然,他睁大了眼睛,盯着画中的男子,兴奋地大叫出声:“他就是帕米!原来还真有这个人!”
赫纳布大惊。“你知道帕米?”
安努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你大婚后的第二日,阿美尼亚来问我,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帕米的姑娘。哈哈哈,定然是你醉酒后在床上喊了这个名字。”
赫纳布努力地回忆大婚那日发生的事。他确信自已没有喝醉,也确信自已没有和阿美尼亚提过帕米,难道真是自已梦呓时喊了帕米的名字?不然阿美尼亚又是如何知道的?
安努斯见赫纳布的脸色难看,嘿嘿笑道:“放心,我跟她说,帕米,一听就是个男人的名字。你家男人整天操劳军务,哪有那份闲心勾三搭四。”
赫纳布不自然地挑了挑眉:“她信吗?”
安努斯拍拍赫纳布的肩膀,调侃道:“她信。她那么爱你!在她的眼里,你可是这世间最值得信任的男人。我要是说‘除了她以外,赫纳布从没正眼看过别的女人’,我觉得她也会信。”
赫纳布长舒了口气。他知道阿美尼亚对自已一往情深,即便他们的婚姻只是政治联姻,自已也不想伤害她。
好不容易见到人人口中的完美男人赫纳布塌房,安努斯不想轻易放过,继续调侃:“能告诉我,你的帕米现在在哪里吗?”
他很好奇,十六年来自已一直跟着赫纳布,从未见他沾花惹草,男的女的都没有,这个叫帕米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赫纳布为何对他情有独钟?
“帕米他……死了。”赫纳布不知该如何解释,便想随便搪塞过去。
英年早逝啊!难怪一直念念不忘。安努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所以,普拉美斯代替了他?”
赫纳布迟疑了一下,摇摇头:“他们是不一样的。普拉美斯是普拉美斯,帕米是帕米。”
安努斯追问道:“那你喜欢普拉美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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