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神让我告诉大家,这个国家即将迎来新的变革。在这片神赐予的沃土上,所有的人都会得到众神的庇护,得到众神的祝福,安居乐业,幸福康泰。”
围观的人们,眼神瞬间变了。他们不再惧怕四周的毒蛇,纷纷跪趴在地,向着即将没入地平线的太阳虔诚膜拜,向着能与神交流的少年使者恭敬行礼,口中不停地呼喊着太阳神拉的名字。
黑暗笼罩了大地,骚动就这样有惊无险地结束了。群蛇仿佛是收到了指令,齐刷刷地转身离开,很快就踪迹全无。
少年来到三人跟前,给他们行礼,颇为感激的说:“刚才真是谢谢你们了!我叫拉古德,是拉神大祭司的儿子。若有什么我可以为你们做的,请尽管开口。”
三人皆惊,仔细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材单薄,穿着朴素。眼眸清亮,不染尘埃,举止沉稳大方,处事气定神闲,果然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养出的小孩。随便救了个人,居然是圣城最有权势的拉神大祭司拉宏的儿子!
赫纳布上前一步,恭敬施礼,客套道:“大人,我叫布纳,这两位是我的朋友美普和赫雷。我们途经此地,能帮到您是我们的荣幸。”
拉古德微微一笑。“我从小就有这个病,多亏了你刚才的一番说辞,竟让我成了神的使者。你可真是机敏啊!”
赫纳布假意谦虚:“谢谢大人的夸赞,一时情急,歪打正着。”
拉古德又道:“几位恩人是刚到圣城吧?今晚就由我做东,好好款待各位。”
赫纳布忙推辞:“我们乡野小民,急着赶路,就不叨扰大人了。”
……
见两人相谈甚欢,一旁的普拉美斯不满地嚷嚷:“你们能不能先把这条蛇从我头上撵下去?”从刚才开始,这条白蛇似乎就把他的脑袋当作了宝座,趴得高视野好,悠哉悠哉的,完全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雷赫麦尔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小心地拨弄了两下白蛇,想把它挑下来。白蛇很不爽,张开大嘴,露出了长长的獠牙,凶狠地朝雷赫麦尔“嗞嗞”。雷赫麦尔不肯放弃,继续拨弄,但白蛇死活不愿下来。
白蛇霸着自已的脑袋不挪窝,这让普拉美斯很是无语。但刚见识过数百条蛇围攻的大场面,他也不敢随便处置这条来历不明的白蛇。
第22章 祭司之子
“让我来!”
拉古德示意普拉美斯蹲下,自已绕着他前后左右地转,细致地打量着这条小白蛇,像个发现了稀奇玩意儿的小孩子。他从小就很喜欢蛇,家里养了几百条蛇。见众人拿这小家伙无计可施,他自告奋勇来帮忙。
这是一条无毒的蟒蛇,鳞甲细密,排布整齐,在月光的映照下,周身泛着银色的光。它的肤色白到透明,不含一点杂色,就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它的眼睛是血红色的,仿佛两粒名贵的顶级红宝石,别提多好看了!拉古德不禁啧啧称奇,很是喜欢。
“大人!你在这儿啊!”一个约莫十二三岁,小脸圆嘟嘟红扑扑,穿着祭司服装的少年朝他们跑来,脸上写满了焦急。他叫塞比克,是拉古德最亲近的随侍祭司。他见拉古德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大祭司听说您病了,都急疯了,您赶紧随我回去吧!”
拉古德朝小祭司伸出一只手,示意他暂时不要打扰自已。而后,他继续旁若无人、专心致志地观察起了白蛇,时不时还拿小树枝逗它玩。
小白蛇不知道拉古德要做什么,被他烦得不行,猛地张开嘴冲着他“嗞嗞”,长长的獠牙像是在威吓,警告他不要继续挑衅自已的权威。
拉古德反而被逗乐了,嘴角上扬,眼睛弯成了月牙,开心极了。突然,他咧开嘴,上下牙一合,也冲着小白蛇发出了“嗞嗞”的声音。
拉古德会蛇语?在场众人皆是惊疑。
小白蛇有些懵,闭上了嘴,没与他互动,只是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对他很是警觉提防。
拉古德对普拉美斯说:“我打小就养蛇,见过的蛇成千上万,从没有哪条像它这般漂亮。它也算是搭救过我,和我有缘,不若我给你100德本黄金,你把它让给我吧?它在我这里,会得到最悉心的照料。”
100德本黄金!这可是个大数目!普拉美斯忙解释:“它不是我的,只是凑巧爬进了我的背包。”
“不是你的?那就太好了!”拉古德的眼眸里精光闪过,冷不防地伸手,就要去抓蛇的三寸。
小白蛇大惊,闪身避过了拉古德的爪子,随后暴起,张嘴向他扑来。拉古德早有准备,往后退了两步,躲过了它的进攻。小白蛇见一击未中,也不恋战,赶紧又缩了回去,继续盘在普拉美斯的头顶,警惕地盯着他。
拉古德有些遗憾,悻悻地对普拉美斯说:“真是可惜,它好像不怎么喜欢我,和你倒是有几分亲近,不若你收了它吧?”
小白蛇似乎听懂了拉古德的意思,弯下脑袋,看着普拉美斯。
眼前突然冒出一只吐着信子的蛇头,普拉美斯吓得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全身的衣服瞬间被冷汗浸湿。众人也被吓得不轻,想要上前帮忙,但不知如何出手。
小白蛇依然稳稳地盘踞在普拉美斯的脑袋上,悠哉悠哉地看着他,像是在嘲笑他的胆小失态。
一人一蛇就这样对视良久。见小白蛇没有要攻击自已的意思,普拉美斯渐渐放下心来。
拉古德忍不住催促:“你喜欢它吗?喜欢就收了吧?”
普拉美斯确实有些心动,这条小白蛇长得真是太好看了,通体白皙,色如凝脂!可一想起刚才群蛇聚集的场面,又觉得不行。一呼百应的蛇王哪会甘愿做他的宠物?
“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它?只是它不一定愿意跟着我啊!”
拉古德笑了,一把抓过普拉美斯的胳膊,凑到小白蛇近前。“你别看它是条蛇,可通人性了!”
小白蛇看了看两人,用舌头轻轻地舔了舔普拉美斯的手心,温顺地爬了上去。冰冰凉凉、滑而不腻的触感,让普拉美斯的心瞬间跳得好快,本能地想要躲开,但手被拉古德死死地拽着,不能动弹。小白蛇缠上了普拉美斯的手腕,一圈又一圈……远远看去就像他戴了只精致的白玉手镯。
拉古德拍手叫好。“看,我就说嘛,它喜欢你!”
……
与普拉美斯三人道别后,拉古德随着小祭司塞比克匆匆返回神庙。父亲已经知道了今天的事,他闭着眼都能想象得出老头雷霆万钧般的震怒,等待他的必将是一场暴风骤雨似的洗礼。
塞比克嘟着小嘴埋怨道:“您不是每天都会做占卜吗?难道不知道自已今天会发病?为什么还要独自外出?还去了人那么多的地方!这太危险了!祭司大人可担心您了,把我们挨个臭骂了一顿。”
拉古德叹了口气。“最近我总是梦魇,巫医说我应该多出去逛逛,找些乐子。今早我卜了一卦,卦上说‘今日虽凶险,幸得遇贵人’。有贵人在,我还怕什么?”
塞比克好奇地问:“贵人?您是说刚才的那几个人吗?我觉得他们不像是普通人,有点像那些当兵的。”
拉古德赞赏地点点头。“你还有点眼见力!那个年长的是北部军将军霍伦海布,小白蛇的主人是他的弟弟普拉美斯,另一个我也不知道是谁,可能是霍伦海布的部下。”
“北部军的人!他们偷偷潜入圣城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塞比克很不安。
拉古德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刚才我已经算过了,他们不是为了圣城而来,他们是要去底比斯,途经此地。”
塞比克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嗔怪道:“我知道您的卦很灵验,但即便如此,您也不能拿自已的性命冒险啊!万一他们今天没有出手救您可怎么办?万一那些愚民不相信您,大祭司也无能为力可怎么办?”
拉古德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了。“塞比克,你真是个好孩子!放心,我的命,我心里有数。”
两人继续前行,突然,塞比克想起了一件事。“您什么时候会说蛇语的?我怎么不知道?”
拉古德哈哈大笑,指着塞比克的鼻子说:“小傻瓜,这你也相信?我是唬他们的。”
第23章 临终心愿
经过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三人终于抵达了底比斯。
家奴巴克早已候在了门口,焦急地对赫纳布说:“将军!夫人可能不行了,好不容易才撑到了现在,就等着见您最后一面了。”说着说着,他“呜呜呜”地小声啜泣起来。
赫纳布眉头紧锁,没有多言,径直朝寝室快步走去。
阿美尼亚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原本她就体弱多病,如今惨白的面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灵动的大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她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丈夫,脸上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挣扎着,用瘦得脱了相的手抚上了赫纳布的脸庞。“阿布,我好想你。”她的声音有气无力,但仍能听出言语间饱含的浓浓情义。
一声“阿布”让在场众人无不动容,仆人们哭成一片,即使是从不落泪的赫纳布,眼眶也泛了红。
阿美尼亚继续说:“阿布,我好怕等不到你。可是见到了你,我还是舍不得去死。”
赫纳布紧紧地握着阿美尼亚的手:“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都回来了,你会好起来的。”
阿美尼亚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了普拉美斯的身上,惊讶一闪而过,笑着对众人说:“普拉美斯也来了,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他说。”
赫纳布不想走,被阿美尼亚一起赶了出去。
普拉美斯在床边坐下,看着眼前的姑娘,心疼不已。记忆里,这个女孩的笑容可以融化冰川,如今怎么憔悴成了这副模样?
“普拉美斯,你知道吗?阿布他不爱我。可即便如此,我依然爱他。你说我的脑子是不是不大好?”阿美尼亚说得很平静,仿佛正在说着和自已不相干的人和事。
阿美尼亚为何和他说起这个?想起自已和赫纳布间的种种,普拉美斯有些心虚。“你别胡思乱想了,阿布是爱你的。边境局势凶险,可他一听说你病了,就立刻赶回来见你。”
阿美尼亚苦笑道:“新婚那晚,阿布在梦中一直喊着一个我不知道的名字,帕米。我问过很多人,可谁也不知道帕米是谁。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一幅画像。我认得出,那是他的手绘。画里的人如此惟妙惟肖,我想他一定很爱他。”说到这里,她巴巴地看向普拉美斯,仿佛想从他的眼眸里看清一切:“普拉美斯,你就是帕米吧。你也爱他吗?”
普拉美斯如遭雷轰,呆愣在当场,仿佛有一场遮天蔽日的海啸正朝自已袭来。
原来阿美尼亚早就知道了他和赫纳布的事,却什么都没说过!可他不是帕米,不是那个赫纳布新婚之夜,在梦里还念念不忘的人!
难道赫纳布从一开始就知道帕米,从一开始爱的就是帕米?难道那张画像里的人是帕米不是他,所以赫纳布才一而再地拒绝他?难道那次醉酒后发生的事,只是因为赫纳布错把他当作了帕米?
残酷的真相磨灭了普拉美斯对赫纳布最后仅存的那一点点爱,他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恹恹地说:“我不是帕米,我是普拉美斯。”
阿美尼亚并不在意他的否认,在她的心里,早就把普拉美斯认作了帕米。“普拉美斯,谢谢你能来看我。这些话藏在我心里很久了,终于能说出来,真是太好了!我走了以后,阿布就拜托你了。”她的眼睛红红的,一大颗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不争气地滑落。
四目相对,普拉美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安慰阿美尼亚?他默默地移开了视线,起身退出了寝室。
赫纳布正等在外面,见普拉美斯的脸色很难看,关切地问:“她跟你说了什么?”
普拉美斯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与赫纳布拉开了距离。“你多陪陪她吧。她很爱你。”说完,他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照在床头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身上,满屋尽是缠绵缱绻。
阿美尼亚的脸色依然惨白,但眼里有了神采。赫纳布的怀抱宽大而温暖,声音温柔而富有磁性。他的大手包着自已的小手,轻轻地摩挲着自已的手背。
“第一次见你,我十四岁,你才十岁,只有这么高,小脸胖嘟嘟的。”赫纳布用手比划着,眼里溢满了宠溺。“那时的你,总吵着要我陪你下棋。可你的棋好臭,输了还爱耍赖。”
“你才臭棋,你才爱耍赖呢。”阿美尼亚嘟着嘴,装作生气的样子。
“你不仅爱耍赖,还爱哭。我若是不让着你,你就使劲哭。”赫纳布说着,把两只眼角往下一拉,做了个爱哭鬼的表情。
阿美尼亚撇撇嘴,一脸嫌弃。“我哪有那么丑!”
赫纳布笑着搂了搂她。“是啦是啦,你最好看了,哭起来更好看。我记得那时你养了条叫沙雕的猎犬。它一见你哭,就以为是我欺负你,整天追着咬我。你看,我这个疤就是被它咬的。”说着,他把右手伸到阿美尼亚眼前,上面模模糊糊有一圈小小的牙印。
阿美尼亚心疼了,手指轻轻的抚上那圈牙印。片刻后,她失声尖叫道:“讨厌!”这疤,明明是当年她和赫纳布打闹,自已一生气咬的!
赫纳布哈哈大笑,又把她搂得更紧了点。
今晚的月色真美,如果两人能一直这样就好了!阿美尼亚有些伤感,她知道自已快要死了。她凑近赫纳布,满怀期待地说:“阿布,给我画张像吧?”说着,她伸手去抓床头的纸笔。
赫纳布环顾四周,有些为难:“油灯太暗了,我怕看不清。”
阿美尼亚摇了摇赫纳布的胳膊,撒娇道:“就给我画一张嘛,好不好?”
赫纳布搂过阿美尼亚,在她的脸上亲了亲。“乖,明天吧,明天一定把你画得美美的。”
阿美尼亚叹了口气,勉力挤出个笑脸,眼里尽是淡淡的哀伤。“你都没有给我画过像。”
……
第二天清晨,当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阿美尼亚在他最心爱的男人怀里闭上了眼睛,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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