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不过也是道听途说吧?”赫纳布没把他的这番话当真。
“不信就算了。”瓦吉摩斯给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赫纳布正色道:“神灵一怒,地动山摇,酿成人间惨剧。这些远古的大神也不知道是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
瓦吉摩斯讪讪地说:“年轻人容易冲动嘛。”
两人又喝了几杯,赫纳布的脸红彤彤的,眼神迷离,话逐渐多了起来。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我还在南部军区,轻敌冒进,被叛军所困,援军远在数百里外,来不及驰援。当时我以为我要死了,是你,及时送来了锦囊妙计,才让我得以轻骑突围。后来还有几次,也多亏了你的帮忙。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敌人。谢谢你今天没有选择阿伊,不然我绝无胜算。”
瓦吉摩斯轻哼一声,笑得很无奈。“这你得感谢普拉美斯。”他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赫纳布。“那么久了,你还不打算接受他吗?他那么爱你。”
赫纳布愣了愣,不知瓦吉摩斯为何突然提及普拉美斯。“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兄弟……”
“兄弟吗?”瓦吉摩斯眯着眼看着他。他的眼神依然清亮,隐隐还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他千里奔袭冒险来救你,愿意与你同生共死,这样难道还不够吗?就因为他不是个女人你就要拒绝他?”
“我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他对我好我都知道,但我不能害了他。若是我们在一起了,将来是没法通过冥界的审判的。”赫纳布的声音哽咽,眼眶湿润了。
古埃及人死后会前往冥界。在那里,他们的心脏会被摆放在天秤上称量,天秤的另一端放着一根代表真善美的羽毛。如果这个人生前犯了错,他的心脏就会比羽毛重,是无法通过审判的。长久以来,赫纳布一直努力压抑自已的感情,唯恐行将踏错,两人都会万劫不复。
瓦吉摩斯安慰道:“你觉得爱一个人有错吗?就算有错,人生短短几十年,谁能不犯点小错。犯点小错都不行,这是什么破规矩!你信仰的神阿蒙拉,选了根轻飘飘的羽毛来评判人间的善恶,是多么的不近人情。你为何要忠于这样一个心胸狭隘,待人苛刻的神呢?我劝你早早弃了他,不要辜负普拉美斯的一番情谊。”
选了根轻飘飘的羽毛来评判人间的善恶?轻飘飘,轻飘飘……也许……也许我可以骗过众神……赫纳布若有所思,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在他的心中萌芽。
这晚,两人聊了很久很久,从边防军事到西亚外交,从城市建设到宗教改革……赫纳布发现他们的许多观点都惊人的相似。两人畅所欲言,直到酒罐被喝了个底朝天,直到赫纳布醉倒在桌上……
东方渐渐泛白,朝阳缓缓升起,赫纳布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瓦吉摩斯已经离开了。他恍惚间记得,昨晚这位先知拍着他的肩膀,嘱咐他:“别忘了,普拉美斯是个活死人,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第59章 死而复生
“将军大人,不好了!普拉美斯……普拉美斯晕过去了。”仆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闻言,赫纳布脸色大变,头脑瞬间清醒,疾步向普拉美斯的宅邸奔去。
普拉美斯躺在床上,一脸死气,已陷入了昏迷。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斯特拉坐在床头,正拿着帕巾不停抹泪。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经历了结婚生子的洗礼,她已褪去了青涩,成了个娴静温婉的妇人。
床脚候着个随军的巫医,见赫纳布来了,忙跪地讨饶:“普拉美斯将军的身体……和常人有些不同,小人医术微浅,实在是无能为力。”
赫纳布焦急地问:“这样已经多久了?”
巫医道:“其实这几个月来将军时常心痛,尤其是最近,发作得越发频繁了。在赶回底比斯的路上,将军多次晕倒,有时只昏迷几个小时,有时能持续一两天。每次醒来,他都催促我们赶路,大概是挂念着大人您的安危吧。昨晚回来后,将军又晕了过去。这次应该也会和往常一样,休息休息就能醒来吧。”他不安地瞥了眼赫纳布,马上低下头不言语了。
赫纳布走到床前,伸手探向普拉美斯的颈脖,依然冰冷,没有心跳。“普拉美斯是个活死人,他坚持不了多久了。”想起昨晚瓦吉摩斯的忠告,他叹了口气,对斯特拉和巫医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想和普拉美斯单独待一会儿。”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人。赫纳布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普拉美斯。从上一世到这一世,这个人一直陪着自已,从底比斯到北部军区,又从北部军区回到了底比斯,无论是在朝堂还是边陲,始终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作战,不离不弃。
他的手抚上了普拉美斯的脸庞,喃喃道:“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呢?”随后,他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缓缓地俯下身去,吻上了普拉美斯的唇。
你需要一个留下来的理由,那……就为我留下吧。
突然,舌尖传来了异样的感觉,他的身子一僵,睁开了眼睛。普拉美斯已然苏醒,脸色奇迹般地红润了起来,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脸一红,下意识地转身想要逃离,可被普拉美斯一把拽了回来。
“阿布,我是已经死了吗?才会做这样的美梦。我能不能不死?我爱你。”
低低的呢喃窜进了赫纳布的耳朵,撞击着他的灵魂。这一刻,他忘了世间的纷纷扰扰,心里眼里只剩下了普拉美斯,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忘情地与普拉美斯拥吻在一起。他们热烈地回应着彼此,享受着柔软的触感在两人的唇齿间徜徉。
“啊!”唇瓣传来一阵剧痛,赫纳布松开了手,一抹嘴唇,竟破皮出血了!“你是恶犬吗?”
刚才的普拉美斯,以为自已在做美梦,等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赫纳布在吻他。他大吃一惊,就狠狠地咬了赫纳布一口。“你……你为何……为何要吻我?”
“我……我……”赫纳布紧张到结巴,脸涨得通红。
普拉美斯的眼眶红了。“赫纳布,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帕米,我是普拉美斯!”
“我知道你是普拉美斯,我知道是你。”赫纳布不敢直视普拉美斯的眼睛,但也没想再逃跑。
“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吻我!欺负我傻吗?”普拉美斯的声音在颤抖。
“我……我爱你。”赫纳布急了,脱口而出。
话说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赫纳布不想再说谎了。他俯下身去,亲昵地吻了吻普拉美斯的额头。“我爱你,普拉美斯。”
“阿布,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我爱你,普拉美斯。”
“阿布,你确定爱的是我吗?”
“我爱你,普拉美斯。”
……
普拉美斯问了一遍又一遍,赫纳布用一个又一个吻,一声又一声“我爱你”来回答。
普拉美斯终于信了,破涕为笑。“砰,砰,砰……”他的胸腔里再次传来了心跳声。两人惊喜地看着彼此,两只手交叠在了一起,轻轻地抚摸着普拉美斯有节律起伏的胸膛,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暧昧气息。
窗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慌忙分开。
来人是斯特拉,见普拉美斯醒了,她激动地扑了过去,抱着普拉美斯不停地抽泣。“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这么狠心,要丢下我们母子。呜呜呜……我好害怕!”
普拉美斯的身子一僵,犹豫着还是回抱了斯特拉,轻拍着她的背安慰:“没事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突然,斯特拉松开了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惊喜地打量着普拉美斯。“你的身体终于热起来了!”她转头冲屋外大喊:“巫医,巫医,快来,快来啊!”
巫医早就候在了门口,小跑着进了屋。他悉心地给普拉美斯做了检查,而后跪在地上,满面欣喜地回禀道:“将军一定是得到了阿蒙拉的垂青,痊愈了!”
斯特拉喜极而泣,紧紧地抱住普拉美斯,像是重获了一件稀世珍宝不愿撒手。“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听人说你成了北部军的“不死战神”,我可不要神,我要我的丈夫!我爱你,普拉美斯,我爱你!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女仆抱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从外面走了进来。斯特拉亲了亲娃娃红扑扑的小脸,把孩子抱到普拉美斯跟前。“这是我们的儿子,塞提梅里安普塔,你给取的名字。”而后,她又换了个可爱的夹子音,对娃娃说:“这是你的父亲,叫父亲,父亲……”
小孩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男人,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冲普拉美斯喊了声:“父亲。”
普拉美斯无措地看向赫纳布,见赫纳布也正看着自已,两人都很尴尬,同时移开了视线。这一声“父亲”,就像一把利斧,在他们之间劈开了一道深深地鸿沟。近在眼前的两人,却仿佛相隔了千山万水。
第60章 新王登基
赫纳布的继位大典被安排在了这年的奥佩特节当天。
黎明前,人们早早地聚集在尼罗河两岸,火光将黑夜照成了白昼。
阿伊死了,就在继位大典的前一日,据说是突发恶疾,病死的。五花八门的小道消息在人群中疯传,好事者兴致勃勃、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法老死时的惨状,好像他们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一切。
一曲悠扬的笛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现场安静下来。只见一个妙龄女子立于河面之上,吹着笛子,顺流而下。她身姿曼妙,美得张扬,洁白的长袍迎风而动,两只硕大的黄金耳环叮当作响,玛瑙宝石的首饰在火光下闪耀着动人的光泽。
众人皆惊,以为是神灵下凡,定睛细瞧才发现,原来是名女祭司。她稳稳地踩在一头鳄鱼的背上,几头鳄鱼排成队,跟在她身后徐徐潜行。
鳄鱼列队的后面是一艘大船,十几米长,三米多宽,用进口的黎巴嫩雪松木一块块拼接而成。
赫纳布站在船头,微笑着接受来自两岸民众的唱诵祝贺。他的脑袋上绑着蓝金色条纹相间的那美斯头巾,正中的位置立着一条孔雀石镶红玛瑙的“眼镜蛇”,脸上描画了粗粗的黑眼线,涂抹了掺杂了青金石粉末的眼影,下巴上挂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假胡须,用金线和小颗宝石缠绕装饰。
他的上身赤裸,露出了一身健美的肌肉,下身围着一条镶金边的多彩紧身打褶裙,腰间插着一把雕刻了太阳图案,缀满红宝石的匕首。
普拉美斯一身戎装,伫立在赫纳布的身后充当侍卫,时不时偷眼瞧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劲瘦有力的腰肢,结实强壮的小腿……普拉美斯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那晚的月色好美,英武非凡的勇土,手执弯刀,就这样闯进了他的世界。从此他迷途深陷,不可自拔。
大船停靠在卡纳克神庙前的码头上,三十二名轿夫和一队乐人已在此等候多时了。他们一路吹吹打打,撒花高歌,唱着赞美诗,把赫纳布抬进了圣殿。沿途的步道两侧乌泱泱地跪了一众阿蒙拉信徒,顶礼膜拜,迎接他们的新王。
阿蒙拉大祭司肯杰蒙手举火把,恭恭敬敬地站在圣殿门口,最后的一段路,由他来引领。
赫纳布走下轿子,回头向普拉美斯伸出了右手,邀请他同行。
肯杰蒙忙上前劝阻:“陛下,这不合规矩,只有法老和高级祭司才能进入神的领域。”
赫纳布没理他,对普拉美斯说:“我想你跟我一起进去。”
普拉美斯抬起头,迎上了赫纳布殷切的目光。他心头一暖,点点头,任由赫纳布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走进了圣殿。
圣殿里很黑,月光透过两侧错开的天窗洒下,只能看清中央走道两侧的石柱,和石柱前的阿蒙拉神像。石柱上雕刻了精美的图腾和壁画,全是关于上古大神们的传说。
普拉美斯无心欣赏,现在的他,眼里心里只有赫纳布,手心传来的温暖,填满了他整个灵魂。
圣殿尽头的小黑屋,据说是神的居所。两扇木门徐徐打开,一座巨大的神龛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肯杰蒙来到神龛前,摆上美味香甜的面包、芬芳扑鼻的美酒和新鲜可口的水果,这些早已准备好的祭品。随后,他打开神龛,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尊小小的阿蒙拉黄金坐像,摆在神龛之上。
赫纳布和普拉美斯赶紧跪趴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神像行礼。
礼罢,肯杰蒙取过代表上下埃及王权的红白王冠,郑重地戴在了赫纳布的头上。他大声说道:“伟大神圣、无所不能的阿蒙拉,将上下埃及绝对的权力赐予了你,幸运之子霍伦海布。从这一刻起,你就是阿蒙拉在人间的使者,代表阿蒙拉统治这片土地。阿蒙拉将在天上护佑你统治下的帝国富裕安泰!”
说完,他取过权杖交到赫纳布手中,而后又取过一只盘子交给了他。盘子里放着象征王权的四件圣物,代表生命永恒的安卡,代表不朽重生的圣甲虫,代表稳定持久的杰德柱和代表至高权力的连枷弯钩。
赫纳布接过权杖和盘子,将盘子转手递给普拉美斯。在肯杰蒙错愕的目光中,他左手执杖,右手拉着普拉美斯,一起走出了小黑屋,走出了圣殿,沿着粉红色的花岗岩步道,踩着铺满莲花花瓣的石阶,登上了广场中央高高的黄金祭坛。
祭坛下已经聚集了众多前来观礼的人,前排是权贵官员,后排是虔诚的信徒。
赫纳布高高举起手中的权杖,冲众人大声说道:“我,霍伦海布,在这里,向神起誓,终其一生,将竭尽所能,建立一个信仰自由的国度。我保证,终有一日,帝国将恢复往昔的荣光!”
祭坛下群情激动,振臂高呼:“霍伦海布!霍伦海布!”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晨雾散去,众人纷纷面朝东方跪下,向太阳神祈求风调雨顺,祈祷喜乐安康。
蔚蓝的天空,恢宏的城市,远处是川流不息的尼罗河和一直延绵到天际线上的金色麦田。赫纳布紧紧地握着普拉美斯的手,激动地说:“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可以和你站在这里,眺望这片土地。我们曾经并肩作战,经历了无数生死考验,现在我们将一起打造这个帝国。普拉美斯,我需要你。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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