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残酷的大清洗一直持续了五年。待一切尘埃落定,赫纳布宣布,他将践行登基大典上的承诺,建立一个“信仰自由的国度”。他盛情邀请全国各大神庙的祭司,参加今年的奥佩特节宣讲会。在宣讲会上,所有的祭司都可以畅所欲言,传播自已的宗教。
如此盛事,自然吸引了大量的信徒。节日前,他们成群结队地涌进都城,底比斯街头到处可见高谈阔论、侃侃而谈的人,炎炎夏日也没能影响他们的热情。
……
“哒哒哒~”两匹纯白色的西亚高头大马,拉着辆打造精致的小车,雄赳赳气昂昂地停在了南郊的酒馆门口。
车上下来个老头,约莫五十多岁,身材高大,体型肥硕,皮肤黝黑,泛着红晕,一对铜铃般的大眼睛炯炯有神。老头看了眼路边那块金灿灿写着“酒”的大招牌,问随伺的奴仆:“是这儿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昂首挺胸,迈步走了进去。
迎宾小厮见惯了大人物,光凭衣着的手工,就能给客人分出个三六九等。“大人,雅室都满了,只能劳烦您在大堂用餐了。”
老头面露愠色,他身后的奴仆忙不迭地递上块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字“石屋”。
一见牌子,小厮神色微变,忙点头哈腰,满面堆笑。“大人,这边请。”𝔁ᒑ
“石屋”是一间雅室的名字,建在一座二十几米高的平台上。高台四面环水,通过吊桥与外界相连。之所以取名“石屋”,是因为它以三块巨石为主体,辅以少量的土砖、长石板和芦苇杆搭建而成。这样的构造,最适合当下避暑之用。
一个妆容精致、仪态优雅的贵妇从里面迎了出来,甜甜地唤了声:“父亲”。
老头忙欠身还礼:“王妃殿下”。
这位贵妇是赫纳布的王妃坦塔舍丽,而这个老头,是坦塔舍丽的养父,康翁波大祭司帕德南。
当年,坦塔舍丽是从康翁波神庙逃出来的。帕德南曾派了很多人四处追捕,直到得知她做了王妃,才不得不罢手。此后,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再无交集。这次,帕德南在收到宣讲会邀请的同时,还收到了坦塔舍丽的亲笔信,约他在底比斯小聚。这个女人找自已做什么?难道是要翻旧账?他心中惶恐,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来赴会。
两人进屋落座,坦塔舍丽取过酒杯,帮帕德南满上。“父亲,这酒是今早御厨新酿的,很不错,您尝尝。”
见王妃如此殷勤,帕德南更惶恐了。他不敢拒绝,小酌了一口。“王妃殿下,找我这个老头子来,可有什么吩咐?”🞫l
坦塔舍丽说:“父亲,当年是女儿不懂事。这些年来,怕您生气,才一直不敢回康翁波,您不会怪我吧?这次您来底比斯,正好给了女儿一个赔罪的机会。”
她言辞诚恳,低眉顺目,可字字句句在帕德南听来都像是笑话,他一句也不信。但即便 他不信,如今也只能装傻,陪着坦塔舍丽表演久别重逢的父慈子孝。
“为人父母,怎么会怪孩子呢?初见你时,还是个小丫头,伸手管我讨糖吃,没想到一眨眼就成了一国的王妃,为父甚是欣慰。”
坦塔舍丽笑着接话道:“父亲,我一直感念您当年的提携之恩,如今我虽身为王妃,但在底比斯无权无势,今后还要多多仰仗您的帮衬呢。”
无权无势?帕德南想起了些关于坦塔舍丽的小道消息……作为一个没有子嗣没有根基的王妃,坦塔舍丽唯一的依靠只有法老,表面看着风光,实则处处遭人嫉恨,行事难免不被掣肘。原来她是想拉拢我,培植自已的势力!这么想着,帕德南长舒了口气,多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酒一杯杯下肚,坦塔舍丽始终殷勤有加,这让帕德南心情大好。看着眼前娇俏可人、风情万种的女人,他色心大起,一把握住了坦塔舍丽的手,用他肥胖的手指在女人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用他猥琐的眼神在女人的身上瞟来瞟去。
坦塔舍丽大惊,她没想到帕德南竟敢对她无礼,但仍强忍着心中的厌恶,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提醒帕德南:“父亲,我现在可是法老的王妃,阿蒙神妃。”
酒壮人胆,这话没能吓到帕德南,坦塔舍丽显赫的身份反而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他一把将坦塔舍丽揽入怀中,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们做神妻神妃的,私底下可开放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这番话意有所指,阿蒙神妻涅弗尔蒙虽然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但艳名远播,据说好多权贵早已拜倒在了她的裙下。
“父亲,父亲!”坦塔舍丽急了,使劲想要挣脱,可帕德南死死地抱住她,始终不肯松开咸猪手。
第2章 地下情人
“吧嗒”密室外传来了异响,是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谁?谁在外面!”帕德南的酒劲登时醒了一半。他放开坦塔舍丽,随手操起一只空酒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冷不防地拉开门,冲出去就要和那人玩命。
坦塔舍丽和涅弗尔蒙不同,虽然都是阿蒙神的神妻神妃,但坦塔舍丽还是法老的王妃。若是让法老知道自已想给他戴绿帽子,怕是他再多几条命都不够用!
“喵~”树丛后蹦出一只黑猫,直奔帕德南的面门而来。帕德南吓得倒退了两步,奋力挥舞着手中的酒罐抵挡。
黑猫敏捷地闪过酒罐,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轻蔑地瞥了眼帕德南,一溜烟地窜进了屋里,来到坦塔舍丽身边,乖巧地趴在地上,亲昵地用脑袋不停地蹭坦塔舍丽的脚背。
坦塔舍丽俯下身,将黑猫抱起,温柔地摸摸它的脑袋,笑着对帕德南说:“它叫黑子,是我的小侍卫。”
一只宠物而已。帕德南松了口气,回到屋里,随手关上了门。
坦塔舍丽已经整理好了凌乱的衣衫,板着脸冷冷地说:“父亲,刚才的事我会当没发生过。您不缺女人,而我……已经怀上了法老的孩子。”
帕德南狐疑地盯着女人平坦的小腹。“你是在骗我吧?”
坦塔舍丽摸着自已的肚子,嘴角上扬,眼里透着兴奋和喜悦。“这里住着的可是未来的法老陛下。父亲,恭喜您,您要做法老的外公了。”
法老赫纳布的前妻阿美尼亚没有给他留下子嗣,如今的王后穆特奈得梅特年事已高,不能生育。若王妃坦塔舍丽能顺利地诞下一个小孩,那么这个孩子将成为帝国未来的法老!
帕德南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金光大道,大道的尽头是康翁波神庙。他跪在鳄鱼神索贝克的神像前,法老亲自为他戴上“大祭司”的羽冠,从此康翁波成了帝国新的宗教中心,无数的信徒蜂拥而至,对他敬仰膜拜……
坦塔舍丽见帕德南喜上眉梢,知他已然上钩,心中冷笑,但面上仍然殷勤。“父亲,奥佩特节快到了,我有个主意,能让您在庆典上出尽风头。”
“说说看!”帕德南一听就来了兴趣,迫不及待地催促她。
坦塔舍丽凑上前,压低声音道:“我养了几条大家伙,您想不想再试试?”
帕德南的眼睛亮了,哈哈大笑。当年他还不是康翁波大祭司的时候,曾骑着坦塔舍丽驱使的鳄鱼去参加祭祀,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索贝克神降世,纷纷下跪冲他膜拜,那是何等的风光!
两人又坐回了桌前,喊来小厮加了酒菜,举杯推盏,聊得格外热络,完全忘了刚才的尴尬。直到月上树梢,帕德南才拖着他肥硕的身躯,摇摇晃晃地离开,坦塔舍丽亲自将他送到门外。
返回石屋后,坦塔舍丽冲外面吹了声口哨,一个黑影闪身进了屋,来人是坦塔舍丽的贴身侍卫吉塔斯。
“刚才为什么那么不小心?”坦塔舍丽面露不悦,白天屋外的异响是吉塔斯发出的,幸而黑子机灵,帕德南才没发现躲在树丛中的吉塔斯。
“我的职责是保护您。”吉塔斯答的理直气壮。
坦塔舍丽撩起袖子,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匕首。“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阿吉,我已经长大了,能保护好自已了。”
吉塔斯低下头,不情不愿地承认:“我不是不相信,我只是……忍不了。”他的脸瞬间红了。
坦塔舍丽笑了,两条胳膊环上了吉塔斯的肩头,冷不防地在男人的脸上亲了亲。“阿吉,我最喜欢你了,你是知道的。”
吉塔斯的脸更红了,彻底没了脾气。两人风雨同舟相伴多年,他总是这样被坦塔舍丽轻松拿捏。突然,他想起了坦塔舍丽刚才对帕德南说过的话。
“你怀孕了?”他的声音在颤抖。坦塔舍丽是王妃,怀了法老的孩子是顺理成章的事,可一想到心爱的女人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他依然难受得要死。
坦塔舍丽摸着自已的肚子,一脸幸福。“嗯,我就要做母亲了,成为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的女人!”
“恭喜王妃殿下,终于能达成所愿了!”吉塔斯语气恹恹,说的很勉强,他的心都碎了。
坦塔舍丽听出了他言语中的醋意,绕着他转了一圈,戏谑道:“哎呦,真真酸死了!阿吉,难道你就没想过,也许你就要做父亲了吗?”
吉塔斯一脸惊愕。“你是说孩子是我的?”
“你忘了吗?三个月前,那天晚上,在神庙里,你和我……就有了这个孩子。”坦塔舍丽笑得一脸灿烂。
吉塔斯难掩激动,一把将女人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不停呢喃:“我爱你,坦塔舍丽,我爱你……”他的脑子一片混乱,沉浸在即将为人父的欣喜中。
一路走来,坦塔舍丽有时会彷徨无助,有时会焦虑不安,但无论何时,只要能躲进吉塔斯的怀抱,听着吉塔斯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就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仿佛所有的烦恼都会瞬间烟消云散,仿佛没有什么能阻碍她前行的脚步。
她趴在吉塔斯的胸口,小声地说:“阿吉,告诉你个秘密,赫纳布没有碰过我。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你,法老……”吉塔斯的脑子更乱了。待反应过来,他一把拽住坦塔舍丽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外走,口中喃喃:“不能让陛下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坦塔舍丽使劲甩开了吉塔斯的手,大声嚷道:“我不走!我们的孩子就要成为法老了,我会成为最伟大的阿蒙神妻!”
“你肯定是疯了!现在就跟我走,再晚就来不及了!”吉塔斯都要急哭了。
坦塔舍丽向后退了两步,面上异常镇定。“阿吉,你难道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我会保护好自已和孩子的。我会让我们的孩子成为法老,帝国将属于我们!”
第3章 久别重逢
“陛下,近来尼罗河匪患猖獗。上个月有六艘外国商船遭到了洗劫。商人们要求我们外交部确保他们人货安全。可警卫队哪是我们有权调动的?乌塞拉蒙队长,你说是不是?”
努弗尔站在议事厅中央,当着众大臣的面,慷慨陈词。最后,他瞟了眼警卫队长乌塞拉蒙,一脸忿忿不平。这几年来,乌塞拉蒙总找各种理由残酷打压阿吞旧臣,努弗尔很后悔当年为什么要为他求情,要是巴卡拉能一刀劈了这厮就好了。
乌塞拉蒙也不恼,不紧不慢地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陛下,都城守备本就不宽裕,加之尼罗河支流众多,就算警卫队派人去支援,怕也是无济于事吧?”
努弗尔继续道:“陛下,都城守备固然重要,可通商贸易安全也不是小事啊!”
……
两人争锋相对,吵闹不休,坐在上首的赫纳布一直眉头紧锁,默默不语。他知道乌塞拉蒙不配合并非因为私怨,可努弗尔说的也没错他不能不管。
“陛下,听说北境的长城已初具规模,不如让普拉美斯将军回来吧?”耳边传来了王妃坦塔舍丽的声音。作为阿蒙神妃,她被允许陪同赫纳布参加群臣议事。
普拉美斯……也许是时候让他回来了。
赫纳布的脸微微泛红。两人分别已经五年了,期间只能鸿雁传书,遥寄相思。他对身旁的书记官道:“传我的命令,召普拉美斯将军速回。”
……
两个月后,普拉美斯带着一批退伍老兵返回了底比斯,被赫纳布授予“尼罗河口管理人”之职。经过周密的部署,他们很快端掉了几个贼窝,尼罗河沿岸又恢复了往日的太平。
安努斯也上了年纪,被准许退伍返乡。赫纳布给他安排了个差事,负责检查经过码头的商船。
可能是这份差事太清闲了,最近他时常陷入回忆,往事如走马灯似地在他的脑海里闪现。老天待他不薄,入伍后很快就遇到了赫纳布。赫纳布不但没揭穿他的秘密,还安排他做了自已的副官。在经历了无数次生死考验后,他幸运地活了下来,如今吃喝不愁,日子逍遥快活。
要说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大概只有那件事了吧……十年前的那个傍晚,他早早地候在城外,可直到城门关闭,依然没等来他心爱的女人。海泰斐斯即将远嫁巴比伦的消息,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所有的热情。
“这些年我的军饷不多,不能让你过上现在的生活,但是应该能保证我俩衣食无忧……我们也可以离开这里,往东走。我听说那里土地肥沃,丛林茂密。我擅长打猎,还会种地,足以维持生计……”
和富有高贵的巴比伦国王帕希里什尚比,他对海泰斐斯许下的诺言就像是个笑话。
胡尼不忘敲打他:“如果你爱公主,就回埃及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那天晚上,他黯然离开了哈图沙。他曾幻想过有一天海泰斐斯会回心转意,可赞南扎的死,彻底断了他的念想。这十年来,他日日在自责中煎熬,夜夜在懊悔中难眠。
……
这日,他照例去码头巡视。又一艘货船停靠在了岸边,船上装满了草料,有十几个水手,船家是个身材瘦弱,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大叔。一切都很正常,他在册子上做了登记。
突然,甲板上传来了骚动,而后是“扑通”一记重重的落水声。有情况!
他毫不犹豫地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掉进水里的是个女人,受了伤,已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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