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畸形和他的父母无关,却骗他们背井离乡,他们为他的残疾而愧疚,为之做出所有努力,甚至付出生命代价。无辜的人已经死去多年,一切的始作俑者仍然活着。林斐不知道,他这样活着,是父亲母亲想要看到的吗?
林斐感觉到自己被赛加紧紧抱住,不知道被带去哪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妙音节在他耳边跳动盘旋,搅乱他混乱不清的思绪,让他头晕目眩,他眼中赛加的模样开始模糊扭曲,他听到赛加说:“母亲,别再离开我。”
视线模糊到无法分辨周遭世界,一阵尖锐的啸音后,赛加的声音和其他所有杂音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
再次睁眼,林斐似乎仍然身处如同祭坛一样的殿堂,周遭极度安静,空无一人,到处洁白一片,林斐抬头,只见雪色蔷薇花瓣飞舞,晃晃悠悠落到一排排圣母像上,重复的华美雕塑带来一种令人眩晕的冲击感,梦境般朦胧奇幻。
低头,林斐发现原先横亘在地上的虫族尸体、溅射的血迹已消失不见,连同所有虫族——包括赛加、尤里安、兰德他们在内,全都不见了踪影。更让他迷惑的是,他似乎正坐在原先虫茧安放的地方,也就是那张巨大无比的——床上?
“母亲……”大提琴一样高贵磁性的声音在林斐耳边响起,伴随着一股冷冽香气逼近,林斐被身后的人抱入怀中,对方的手臂环住他的腰,一只手则伸入他的大腿之间,林斐被摸得哆嗦了一下,立即要推阻开对方,然而四肢全像是不听使唤,一碰到对方反而如同肌肤饥渴症患者一样缠了上去,让自己更深地陷入这个怀抱。
在两人说不清是推阻还是缠绵的动作间,林斐身后那个男人一只手捏住林斐的下巴,林斐顺着对方的力道侧过头,一个窒息般的吻立即附了上来,林斐不受控地伸出手去抓对方的肩膀,愈来愈紧密的靠近,对方银白的发丝都滑落到林斐颈窝,与林斐乌黑浓密的卷发纠缠在一起。
就在连空气都变得黏腻湿热的空间中,银白长发的雄虫突然微微和林斐分开一段距离,他盯着林斐的被亲吻后泛着亮晶晶光泽的嘴唇,眼神微动,挣扎了片刻,他说:“母亲,我们已经抓到了那个叛徒。”
林斐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分明想要走开,可面前这只陌生雄虫看上去格外诱人,让他情不自禁想要……对方的动作停止,林斐却不想停止,他按着对方的肩膀,借力要坐到对方身上,然而就在这时,从胃部顶上来一股恶心感,让林斐身体晃了晃,整个人一下子软了下来,对面的雄虫面露焦急之色,立即上前抱住林斐,一只手小心地护住林斐的腹部:“母亲您怎么了?”
林斐无力地趴在雄虫身上,他也想问自己到底怎么了?!
心中巨大的疑惑感还没解决,林斐心底又猛然冒出一股自己都说不清缘由的陌生愤怒,他的嘴巴微张,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地吐出几个字:“把那个叛徒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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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里的宝宝是赛加~
第218章
被称为“叛徒”的雄虫就被架了上来的,他穿着一身黑色军装,身材高大,气势却颓败,亲卫拽住他黯淡的金发,强迫他抬头,露出布满血痕的脸。
“维德?”林斐看着那张布满伤痕的脸,不可置信地叫出这个名字。
站在他身旁银色长发的雄虫立即低头下,听到林斐口中那个陌生的名字,银发雄虫奇怪地问:“母亲,您在叫谁?”
林斐张口:“我……”
话没说出口,那种不受控的感觉再次出现,林斐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被银发雄虫扶住后,林斐的嘴巴失控地张合,他听到自己说:“谁把他的脸抽烂了?”
几秒的寂静无声后,银发雄虫跪了下去,垂头低声说:“王夫私自叛逃,忤逆您的意志,臣……实在是气不过。”
“林斐”走到长得肖似维德的王夫面前,手指抚过他脸上溃烂流血的疤痕:“上面的毒药也是你涂的?”
银发雄虫抬起头:“不是的!母亲喜欢这张脸,我怎么会把它毁掉,把他的脸划烂后我立刻就让宫廷医官为他治疗了。”
“林斐”哼笑了一声,猜到了原因:“是审判官做的。”审判官亦是虫母的王夫之一,而且是其中最善妒狠辣的。
“林斐”看向银发雄虫:“你是故意把他送去审判官那里的对吗?”
“你以前很乖,现在也开始学这个叛徒不听话了?是觉得我不会杀你?”林斐轻轻抚摸银发雄虫的头顶。
银发雄虫抬起头,面无表情,语气却很凄然:“母亲,您杀了我吧,我只求您除掉这个叛徒,像他这样危险的虫族不应该待在您身边。”
林斐没说话,银发雄虫逾矩地直接抓住林斐的手,流泪着问:“难道您真的爱上他了,所以舍不得杀他?”
林斐看向王夫,好笑地问:“你说无法接受我不爱你,所以才要叛逃,可其他王夫却觉得我宠爱你太过,到底谁说的是对的?”
林斐眯起眼,走到王夫身前,轻佻地抬起王夫的下巴,居高临下俯视他:“还是你只是在欲擒故纵?你觉得无论你怎样任性,朕都不会杀你吗?”
王夫一言不发地别过头,不让林斐碰自己,林斐却态度强硬地钳住他的下巴,他笑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告诉我吧,背叛我的真正原因。”
“林斐”弯腰,抓住王夫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你真的和那些异种勾结了?那些异种在你身体中种下了什么,让你连自己的血脉都能抛弃,让你们一个个辜负我的信任?”
王夫贴在“林斐”腹部的手抖了抖,感受到深藏于对方身体中自己的血脉,他深深盯着林斐,紫色眼眸中是深深的怨恨还有无法自抑的爱,良久,他说:“你让其他虫族离开,我……全都告诉你。”
银发雄虫立刻说:“不行!母亲,万一他伤害你——”
王夫打断银发雄虫的话,对着“林斐”说:“列利亚……你知道的,没有虫族能伤害你,包括我,你完全可以放心。”
“林斐”挥挥手,爽快地屏退其他所有虫族,然后好整以暇地看向王夫:“他们都走了,你可以说了吧?”
王夫跪在地上,眼神痛苦:“……我从没想过背叛你。”
“林斐”竖起眉:“还嘴硬?”
王夫垂下头,发出绝望的冷笑:“想背叛的不是您吗?”
“想背叛整个种群,抛弃我们的不是您吗?!”
王夫说得话简直惊世骇俗,可“林斐”却表现淡然:“机器运转出错,我需要把它修好,如果实在无法修好,那就只能抛弃它,重新创造新的。创造新机器是很麻烦的,况且旧的我已经用得很趁手了,我也很想修复它,我的第一选择不会是抛弃它,你不帮我,反而以为我真的有那么无情?”
王夫布满血丝的眼眶中沁出一点泪:“您想要我怎么帮您?在您以‘母亲’的身份创造我们、让整个种族以子嗣的身份供养您、要求我们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您的那一刻起,您就应该知道我们最终会走到这一步。”
“如果对您的爱是你口中的缺陷,您告诉我,怎么才能停止对您的渴望,遏制想要独占您的欲望。如果您真的如您所说,只是飘荡在星系中寻找供养的意志,选择寄宿虫群就是您的原罪。是您让背叛您成为罪孽,也让爱您成为罪孽……”
说完,他挣脱束缚,扑到林斐面前,而后义无反顾地拿出藏在甲壳中的武器,就在林斐诧异的目光中,他当着林斐的面,不留余地把武器扎进自己的胸膛。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这是林斐以及自杀的王夫听到的“祂”说的最后一句话。
王夫的鲜血溅到林斐身上,林斐整个人被刺激得剧烈觳觫一下,那股掌控身体的力量似乎微弱了下去,林斐腿一软,直接跟着那位自杀的王夫一起倒到地上。良久,重新得以支配身体的林斐抬起手,下意识抱住倒在自己面前的雄虫。
“嘶,”那只按道理来说应该死了的雄虫口中发出吃痛的声音。而后叫出了林斐的名字:“林斐?”
刚刚亲身体验完一场“大戏”后的林斐乍听到自己的名字,甚至以为是幻觉,他愣愣地看向发出声音的雄虫,脑子一片空白:“维德?”
“嗯,”维德应了一声。
林斐睁大眼睛,像是才意识到什么,一把推开不知道到底是谁的身体,好半天,问:“你不是死了吗?”
维德皱着眉把胸口的刀子拔出来丢到一边:“这不是现实,这是虫茧的回忆,也可以说是梦。王夫自杀了也死不掉,因为他早就在几百年前死了。”
林斐恍恍惚惚地看了维德半天:“梦?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你不是已经被虫茧吃掉了,死了吗?”
维德从地上坐起来,想说的话很多,可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半天,他直接上前抓住林斐的手臂:“跟我走。”
林斐甩开了他的手,后退几步:“你们又在搞什么?”
维德向林斐走了几步,林斐干脆直接抱头蹲到地上不让维德拉自己:“滚开,别碰我……你、你不是死了吗?!”
维德意识到林斐不对,单膝下跪不顾林斐的抵抗一把抱住林斐:“林斐?林斐我没死,我现在抱紧你了,你感觉得到吗?你冷静一下,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做!你不想回去找你的父母了吗?”
不出维德所料,这就是林斐的软肋,听到他的话后,林斐果然慢慢抬起头。
“刚才的一切你都看到了吧?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经历。第一位王夫去世后,虫母大人把最后孕育的子嗣——原初种洛德赛加——从身体里摘了出来,封存在旧虫巢中,而后离开了虫星,你知道虫母去了哪里吗?”
林斐眼睫抖动,维德的暗示太明显:“人……?”
维德定定地看着林斐,张开嘴,可话语哽在喉间。他不知道他之后做得一切到底对不对,也不确定,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后,他会不会后悔,然而他最后还是说了:“我和虫茧进行了精神链接,看到了一部分依附在虫茧上的虫母的记忆,我大概推断出了虫母离开的原因。”
和所谓《圣母启示录》中的内容完全不同,虫母创造虫族,并不是因为“爱”,而是为了构建一个供养自身的系统。
然而,随着虫族的发展,虫族对祂产生了强烈到近乎变态的依恋爱慕之情,他们为争夺祂的目光而自相残杀,无法继续安安分分充当维持虫群运转的零件。而祂从中看出供养祂的虫群系统最终一定会走向毁灭的结局。
虫族的基因中存在缺陷,这就是祂诊断出的结果,为了弥补缺陷,祂决定前往其他星系,寻找智慧生物,补足基因。
迷恋虫母的虫群当然会千方百计阻拦祂的离去,于是祂干脆抛弃自己的身躯,重新以意志的形态回到宇宙,寻觅补足缺陷的基因,为下一次构筑供养系统、创造新种群做准备。
维德说:“虫母大人离开后,我们的族群本该失去进化的方向,但事实是,我们一直在进化拟态,见到你父母的遗骸后,我猜测,我们可能根本没进化,只是在模仿。虫母去到了‘人类’的星系,补足了‘人类’的基因,而我们受到祂的影响,朝着‘人类’的方向变化。”
“除了你的父母外,这颗星球上从没有出现过‘人类’这一异种,他们会来到这,一定是受到了特殊的指引,他们是被你带回了这里,你是被……你丢弃的躯体还有整个虫群召唤了回来。”
林斐:“我根本不想回来,爸爸妈妈是为了治我的病才……”
维德与林斐十指紧扣,竭力克制自己想要反悔的心,一字一句:“你想不想治好病,然后回去?”
第219章
“陛下,审判官大人求见。”
亲卫的消息传来,林斐看向维德。
在林斐的要求下,维德坐在离林斐两米外的地方,他草草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思考片刻,对林斐点点头:“来的人很可能不是真正的审判官,而是像我这样的。”
因为维德之前的话,林斐就像回光返照一样,目前精神状态出奇得振奋,听到他这样说,他顺势问:“像你这样的?你……现在到底是谁,你刚才说这是梦,这又是什么意思,还有,你说可以帮我回去,到底该怎么回去,可以都告诉我吗?”
维德却不复之前的利落,垂眸沉默半响,才语焉不详地说:“说来话长,”
林斐抢声:“那你长话短说。”
维德看着林斐急迫的模样,心底自嘲,既然已经做好彻底放开他的准备,既然已经决定在他面前做一个“好人”,自己现在这副吞吞吐吐作态又有什么意思?
他深呼吸一口,说:“事情要从洛德赛加来找我的那天说起。”
洛德赛加找上维德寻求合作时,维德是很意外的,等听清洛德赛加的计划后,维德也确实如对方所料,义无反顾地同意了合作。
教皇想要复活虫母,让虫母的意志重新从虫茧中诞生,对这件事,维德没有多余想法,他已经决心拥护林斐,就算所谓的旧虫母复生,他也只会拥护林斐。
洛德赛加的一句话让维德毛骨悚然:母亲就是母亲,哪有什么旧母亲,新母亲?只是如果要从一具新身躯上诞生,旧身躯总是避免不了死亡。
如果虫母的意志从始至终就是林斐,教皇想要林斐从虫茧中诞生,那么林斐现在使用的这具也许是由人类异化而成虫族的身躯怎么办?死亡吗?
林斐会愿意吗?
维德想,林斐不会愿意的,仅仅因为这具身躯是他“父母”给予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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