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他笑了:“是,找死,天下没有人不想我死。”
领头人说:“你自己知道,那还不速速离开??!”
陆绯衣挑了挑眉:“你赶我走?难道你不在想我死的人里面么?你怎么不来杀我?”
领头人出了汗。
他自然想让陆绯衣死,可是他也很担心自己的命——他并不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
有人偷偷从队伍末端溜走想要去通风报信找人来帮忙,陆绯衣看见了,没有阻拦。
闹得越大才好呢。他想。
就是要闹,要像火一样的闹起来,闹得天下皆知,要所有人都知道他来过这里了……这才叫做事。
于是他勾起唇,身体微微前倾,用空出来的手打了一个响指。
“诸位,不用紧张。”
他十分有礼貌的说:“我想请你们替我做一件事,作为报答,请你们看一场好戏。”
“你、你到底在打什么鬼算盘??”
“紧张什么呀,今天又不会有人死去。”陆绯衣语带甜蜜说:“我已经答应过别人今日不杀人……你们可真是走了大运。”
众人不太相信他的话,可是不相信有办法吗?
“但是,你们一定要替我宣传,”红衣青年站起身来扶住了斗笠,乌黑的长发在夜空中飘荡,红衣如烈火,如朝阳,笑吟吟说完下半句话,像告知,又像宣布。
“——春风殿陆绯衣携明月夜到此一游,请诸君见证,江湖留名!”
众人松的那口气突然又被提了起来,又是惊讶又是质疑。
——只因那个紧跟在陆绯衣名字后面的名字。
——谁?他说谁?!
这句话仿佛刀子,一个又一个的字就这样刻在了每个人的脑门上,将人说得一懵。
这边还没有反应过来。
忽而内味传来刺耳的喊叫声:“快来人!有人烧了书库!”
所有人下意识都看向那座塔,那是十分令人震惊的场景!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雄浑的火焰便如同饕餮巨兽一般将高塔吞了一半,有一个黑影站在塔尖,背着月光向下遥遥望去,幂篱遮住了他的脸,却遮不住他高挑的身材与出色的风姿。
他手一抬,冲着陆绯衣招了招手。
陆绯衣“哎呀”一声,看向那个黑影满意的不得了,心想,事情真是做的完美又刚好。
他笑出声来,大声宣布。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美人美景,幸甚至哉!”
“诸位,这就是我要请你们看的好戏!”
美人如斯,月光难得,未至佳节,岂无佳期?
火焰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所有人都明白了,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苍白——陆绯衣就是来找这个麻烦的!
只是若陆绯衣已在这,那塔尖上的那位——
明月夜!
一个死了很多年的人,居然在这样一个并无什么特点的夜晚突然还魂了?
所有人来不及多想就要去救火,然而陆绯衣比他们还跑得快,转眼间已经到了所有人的前面去。
塔下已经围了不少救火的人,个个急得手忙脚乱。
没有人注意到陆绯衣的到来。
塔高四层,秋月白已经在上面等的受不了了——太热了。
他皱着眉,等待同伴过来接自己。
忽而听见一声悠扬的口哨声,他低头,找到了陆绯衣的身影。
后面的人赶到了,大声道:“拔剑拦住他们!就是他们烧的书库!”
有人回头,有人继续救火,有人两面反复回头看,没有组织,各行其是,现场乱的就像一锅粥,让人实在是手忙脚乱。
最先喊话的人已经不知道是谁了。
突然一股麻绳一样的东西从人群中穿过,牵引着塔上的东西,如同活了一样的往上爬,有好几个人都被这莫名其妙的东西打得坐在地上,纷纷看向麻绳前进的方向。
转眼间麻绳一样的东西就已经挨到了塔顶的边,并不受到火焰的半点干扰。
有人看出来了他们这是要跑,尖声喊:“抓住他们!那个红衣服的是陆绯衣!”
这句话一出,场面更加乱了,乱成一锅滚烫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粥。
没有高手在,谁敢拦陆大魔头?就是有高手在也得掂量着一下自己的本事!!
河面倒映着塔影,火焰如同一簇簇鲜艳的杜鹃花在江面燃烧着自己的生命,灰烬飘荡在空中,飞过河岸飘向河对面。
这个书库的位置已经完全暴露了,即使是重重的山坡也无法将其挡住。
自在书院的其他人已经得知了有人前来捣乱的消息,正在往这边赶来,秋月白深知必须得马上走,脚尖轻点踩上红色的丝线,人如落花飘雪轻盈的飞向陆绯衣那处。
有人执弓箭瞄准了他,飞矢袭来,二十四桥当空斩下,箭由一根变成两根。
只可惜这把刀在十年前或许许多人认得,但在今天,认得的人已经不多了——然而刀的价值岂在于它的出名?执刀人才是令一把刀威名远扬的关键!
最后即将落地之时,众人都执剑追了上来。
丝线骤然收回,一只手想要去搂住落下来的人的腰,但没能成功反被人击开,于是转而想去拉手,又不成,最后只能抓住手腕。
秋月白很无语,陆绯衣假装无辜。
——真是趁火打劫啊。
若不是后面的人追的紧,他一定还会再给陆绯衣两下。
眼下还是逃跑要紧。
一切就这样行云流水的发生并且结束了,陆绯衣拽着秋月白跑得很欢快不像是做了坏事,倒像是出来玩的。
跑远了确定他们追不上了陆大魔头还要停下来回头看看,冲着他们招招手大声强调说:“一定要记得!陆绯衣与明月夜到此一游!回去告诉你们院主他爷爷我来过了,记得来杀我!”
好一招火上浇油!
然而人肯定是追不上了,只能跺跺脚回去救火。
第056章 不好男风
“这边——”
“这里也有可能!”
“兵分两路,一队跟我走!”
“是!”
夜,嘈杂的。
火烧自在书院的书库被视为极其严重的挑衅行为,自在书院好几个长老都出动亲自前来搜索。
不只是因为自家的东西被烧了,还因为做事的人。
那可是陆绯衣和明月夜!
一个被追杀的人,一个已经死了很久的人,想必不到天亮这件事就可以传遍风陵,然后就是整个江湖。
长老们已经听说过事情的原委,也觉得很震惊。
多日以来搜不到陆绯衣也就罢了,可这个疯子怎么会想到突然来烧自在书院的书库,而且还和一个死人待在一起??
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报复。
陆绯衣一定是在报复他们。
然而明月夜已死是多年前时玄兰宣布的——如今突然活了,莫不是当年说了假话?
长老们或多或少知道一点柳三无和其他江湖势力的打算,也知道围剿陆绯衣的事有时玄兰和自家人插手,而明月夜作为得意楼的典型代表人物突然出现在陆绯衣身边,得意楼又是否知晓?
若是知晓……
在知道这件事后,长老们立马就给柳三无传书了,现在只等待一个回应。
而他们则全力搜索那两个人的踪迹。
林子里,河边,都围了不少人,将可以通过的路堵得死死的,连一只苍蝇都不让过去。
秋月白握着刀与陆绯衣躲在林子里面,他的眼神如鹰,时时刻刻盯着附近的动静。
终于,最后一波搜查附近的人也走了。
陆绯衣握着一边的枝条,一边思考着,漫不经心说:“……要不硬闯罢。”
硬闯意味着要打斗,打斗就意味着可能要杀人。
秋月白其实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甚至从心底里抗拒这件事,然而他也不是一个完全不知轻重的人。
只是,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他觉得暂时没有必要。
陆绯衣看出他的否定,又问:“……不这样做,那怎么办?”
秋月白说:“我想想。”
陆绯衣自然是什么都听他的:“行。”
然后一双手臂就慢慢的攀附住了秋月白没有拿刀的那只手臂。
秋月白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微微偏头:“?”
陆绯衣别过头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假装不知道也没有用。
秋月白冷酷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用眼神警告他。
陆绯衣见被发现,干脆把眼睛闭上,彻底装瞎。
秋月白:“…………”
死人一个。
装。
他冷哼一声,转回头去无视陆绯衣。
陆绯衣睁开一只眼偷偷瞄他,见他已经不理自己了后又想做点什么。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就是这样,在自己看重的人的面前总想多获得一些注意,有时候这样的心理会驱使他们做出一些幼稚的小事——尤以陆绯衣这种人最为幼稚,小动作最多。
他想,美人嗔目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但是美人不理他就不行。
秋月白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斜乜他一眼:“收起你脑袋里的鬼点子,要是被发现了,我就削了你。”
陆绯衣感觉后背一凉,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哪有?”
秋月白盯着他,一副“你最好是没有”的表情。
陆绯衣嘴硬微笑:“真没有。”
秋月白不再理他,拿着刀站起来朝着左边走去。
他记得那些人是往右边走了,现在走左边应当不那么容易撞上。
陆绯衣跟在他身后,衣裳与灌木枝条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四周很静,所有风吹草动都被无限放大。
陆绯衣懒懒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用那么担心啊,他们肯定走远了。”
秋月白没有说话。
陆绯衣又说:“你走慢一点,走慢一点,等等我。”
秋月白还是没有说话。
陆绯衣快步追上他:“你不理我了?”
“真的不理我了?”
他的手已经搭在了秋月白的肩膀上,然后被用刀鞘狠狠的打了一下。
手又缩了回去。
陆绯衣“嘶”了一声,开始装可怜说疼了。
秋月白只是说:“叫小声点。”
好冷漠,好无情。
陆绯衣觉得装可怜没有用,立马现出原形不装了。
“你别这样啊。”他说,“你也可以想开一点。”
简直是好荒谬的说法,秋月白冷笑。
他想开一点??
为什么要他想开一点?他能想开什么??陆绯衣的头盖骨吗???
——如果可以秋月白真的想用二十四桥将陆绯衣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实在不行就别要脑袋了罢?
陆大魔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眼皮子一抬长腿一迈,又开始宣传他的歪道理:“我可以想开,你自然也可以想开,你想想什么是好姻缘?我无父无母家财万贯上无老下无小,我就是好姻缘啊……你错过我,以后还得等多久才能等到这样的好事?”
“别人还说升官发财死相公是好姻缘,你怎么不去死?”
秋月白感觉自己一辈子的恶毒话全说给陆绯衣听了。
偏偏陆绯衣这人脸皮太厚,人家不在乎这个。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得先躺会才能死,要不然多不甘心啊……”他弯着眼笑眯眯说:“你好歹给我个机会也让我讨好一下你……”
秋月白扶额:“我不好男风。”
意思是你快滚罢。
陆绯衣“哦”了一声:“你看上去也不好女色。”
秋月白:“……”
“关你什么事?”他冷冷说:“管好你自己。”
陆绯衣叹了口气,手臂枕在脑袋后面,很随意的跟着秋月白:“我也想象不出来你会喜欢什么样子的,你不如直接告诉我……”
忽而一根树枝往后弹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了他的脑门上。
陆大魔头低声痛呼。
前面传来秋月白凉薄的声音:“我喜欢被打了不会叫的。”
陆绯衣:“……”
他顿时明白了是前面的人故意扯着一根枝丫要对付自己,故意在这里等着呢。
此时二人已经走了较长的一段距离,即将走出林子里。
二人都不太熟悉这边的路,也只能是看着点走。
秋月白的幂篱和陆绯衣的斗笠都在逃跑的时候被不小心弄掉了,从这里还可以遥遥望见还在燃烧的那座塔。
陆绯衣突然有点好奇:“你怎么做到火‘噌’的一下就起来了?”
“灯油。”秋月白言简意赅。
塔内存了很多油之类的东西,他把那些东西都撒了。
除此之外,塔里还有很多腐朽的木材与竹简,这些东西都特别容易点燃,或许也有年久失修无人光顾的缘故——总之就是这样,燃烧的速度甚至远远超出秋月白的想象,因此他只能暂时站在塔尖,因为再往下走根本没有落脚点,一踩就松了。
若是陆绯衣没及时来,他可能会干跳,虽然也不至于受伤,但是会有一点麻烦。
陆绯衣再次看向那座塔——已经坍塌了近一半,看得出来那些人都在尽力救火,但是烧到这个程度,保住一半已经是十分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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