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斧子落地。
佟鑫攥着塑料袋跪在江一眠脚边抱头痛哭,“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没想伤你,我…… 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我是没办法,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只想救她,对不起,对不起……”
前世江一眠替秦霄摆平过很多事,对付过很多人,只要不是纯粹的恶人他向来愿意给人机会。特别是面对弱势群体,每次秦霄下了命令,他只能阳奉阴违,上辈子的积蓄几乎全散了出去。
人这一生,不可能不犯错,只要能改,一切都不晚。
佟鑫兢兢业业干了大半辈子,女儿成绩优异,房子也买了,眼看就要过上好日子,却被妻子意外的重病打了个措手不及。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眼看就要倾家荡产,这时候有人出来给他一笔钱,请他帮个小忙,重压之下的他岂能免俗?
江一眠前世见过太多这样的苦命人,有些人会抓住他给的机会回头是岸重新做人,而有些人会孤注一掷最后不得善终。
很明显佟鑫是前者,江一眠觉得此行也算值了。
佟鑫哭完以后,才像个人样。连连跟江一眠道歉悔过,又是给他倒茶又是给他捧花生的,忙活了好一阵才拎着鱼进厨房处理起来。
江一眠也进去帮忙,“我给你打下手,你来做。”
佟鑫杀着鱼,含泪说着,“这不行,哪有让客人上手的道理。”
江一眠笑笑,“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第18章 吃饭了
江一眠脱了风衣,挽起衬衣袖子。他做事熟练利落,很快就备好了配料,还顺手把空心菜给摘了洗出来。看到菜篮子里有两节嫩藕,他问,“这个洗吗?”
“洗,洗。”佟鑫答,“我女儿爱吃酸辣藕片,她不在,我吃着有个念想。”
江一眠拿起嫩藕洗净后,三下五除二一盘薄薄的藕片就切好了。
佟鑫炒菜,江一眠就端菜,很快,三菜一汤就上了桌。
窗户全打开,屋内亮堂堂的,菜香四溢,这才像个家。
佟鑫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找了一瓶酒拿过来,两个杯子一摆,就往里倒酒。
“我不喝。”江一眠说,“倒你自己的就可以了。”
“江管家是不是还……”
“不是,只是戒了。”
佟鑫倒完酒后收起一个杯子,然后招呼江一眠,“坐,快坐。尝尝我做的红烧鱼。”
江一眠却朝门口走去,喊了一声,“进来吧,吃饭了。”
佟鑫有些疑惑,伸着脖子朝门口望去,看见了自己年过八十的父母被妻子和女儿掺着进了屋。
他忙不迭冲出去,一家人见面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江一眠靠在门边,静静地看他们拥抱哭泣,心里隐隐作痛。
如果,他的前世也能有一个这样的机会,和傅承焰过上一段最后的日子,该多好。
虽说如今重来一世,一切都还来得及,可上一世的傅承焰,始终是被自己辜负,不得善终。
江一眠倒宁愿傅承焰恨他,可傅承焰没有,至死都在跟他道歉。
一家人哭完,拉扯着进了屋,佟鑫又去炒了两个菜,端上桌时大家都抹去泪痕,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来,我提议,我们一起敬江管家一杯。”佟鑫站起来,其他人也跟着一起。
江一眠连忙起身,“两位老人家就不用动了,我以茶代酒。”他一饮而尽。
一家人再次坐下,佟鑫的妻子开口说道,“老佟,这次可真得谢谢江管家。要不是江管家来津城查这个事儿,等事情真被告发到建设局,我们家可就彻底完了。我这个病啊,我认了,生老病死每个人都要经历。”她落下泪,苍白的唇因为抽泣而颤抖,“因为我倾家荡产,真的不值得。我宁愿我们一家人好好的,也不要你为我做这糊涂事儿。”
闻言,佟鑫也抹着泪,“都是我不好……”
她接着又说,“江管家说得有道理,这么大个工程,要是因为偷工减料害了人或者出了什么严重的大事儿,谢家小少爷是不会承认的,毕竟出面的也不是他本人。再说了咱们平头百姓也斗不过人家,到时候他把自己摘干净了,这牢你肯定是要坐的。”
“是是是,”佟鑫连连点头,“是我糊涂了。我被猪油蒙了心。江管家,吃完饭我就立马带你去那批建材存放的仓库,无论怎样都一定把建材给送回去,然后我再把钱汇给他们。至于公司要怎么处理我,报警还是怎样,我都接受。”
江一眠点头,然后从钱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张卡,放到佟鑫跟前的桌面上,“这里面有二十万,钱不多。日常生活,最近几次的治疗和你女儿读书的费用应该够了。成绩好就不要退学,读研读博都得供着,以后老了你就享福了。”
佟鑫惊讶这个十八岁孩子的语气竟像个过来人的同时,又连忙把卡推了回去,“不不不,这我不能要。江管家已经救了我们一家,我怎么好意思再要你的钱呢?”
“钱没了可以再赚,我还年轻,怕什么。”江一眠起身,把卡插进佟鑫衬衣口袋,“倒是你,偷换材料会成为你在这个行业一生的污点,以后的日子不会很好过。你不如考虑换个行业谋生,这钱不多,你可以拿几万出来开个能糊口的小店,反正你手艺不错,怎么也饿不死。剩下的都用作学费,你女儿年纪轻轻,又成绩优异,不能耽误她一辈子。”
“江管家……”佟鑫的女儿佟敏突然跪地,清秀的脸上落下泪珠,“谢谢你。”她是想念书的。
佟鑫连忙跑过去数落她,“你不读书不会死,这钱不能要!”
“好了。”江一眠拍了拍佟鑫的胳膊,“别这样对孩子,念书是好事,别为难她了。”
说完他去扶佟敏。
“儿子,不如,就按江管家说的办吧。”两位老人也开口劝说。
佟敏不肯起身,啪嗒啪嗒掉着泪,“江管家,这钱,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
“不用了。”江一眠笑笑,再次扶她,“你在燕大中文系吧?算起来,你还是我学姐呢。”
佟敏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闪着泪花的大眼睛眨了眨,有些疑惑地顺着他手上的力道站起来,“你是哪个系的?”
“我啊,还没入学。等开了学,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关于钱的事,最后以佟鑫的妥协告了终。
其实江一眠这个时候并没有多少积蓄,因为秦老爷虽把他培养成优秀的贴身管家,但一直让他在学业完成前,都以学业为主,照顾秦霄为辅,并未专职以此为事业。是他成年后主动要求参与工作,并保证不会耽误学业,秦老爷才勉强同意。
所以算起来他目前只领了几个月的工资,加上秦老爷每年给他的一些相当于资助的零用钱,还有过年过节秦老爷给孩子们发红包时,给他也发一份。原本有一百万,可这些年他为了秦霄的喜好,衣着和香水都不便宜,其他地方都是省了又省,如今只剩二十五万了。
这又给出去二十万,就留了五万给自己。
反正他在秦家不用花钱,在外吃住行都能报销,现在又不用买名牌衣服和香水,够用了。
佟鑫从家里出来,就给另外两人打了电话,都一致决定帮江一眠把建材拉回来。挂了电话他就和江一眠一起打车去了码头,码头东边有个废旧的货仓,偷换的建材就在里面。
那两人领头带的货车车队和搬运工比江一眠还先到位。
等他到了地方,拿着材料文件走近货仓一看,里面空无一人,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
既然无人,也省了交涉和扯皮,江一眠直接按照文件上的数目将建材一一点了一遍,然后才安排工人装车。
佟鑫还在为偷换建材的事道歉,说延期开工给项目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如果公司最终选择报警处理,他毫无怨言,也接受这个结果。
江一眠拍了拍他的胳膊,没有责怪,只叫他放宽心,好好筹备开店的事。
第19章 不年轻
回到酒店后,天色已晚。
张源又拎了一袋子水果过来,见房门虚掩着,江一眠在打电话,他就轻手轻脚地把水果搁在桌上,然后摘了一串青提去洗。
等他出来,江一眠也打完电话了。
“来,江管家,吃提子。”张源笑呵呵把果盘往茶几上一摆。
“张经理,我这几天吃水果都吃撑了。”江一眠笑,拿起一颗扔嘴里,然后招呼他坐。
“那明天给你买别的,你爱吃什么?”张源认真问。
江一眠笑出声,“我的意思是,你太客气了,以后别买了,水果也挺贵的,省省。”
他笑起来张源都有些恍惚,这温柔好看的模样,跟那天在酒吧徒手碎凳子,眼神能杀人的样子比起来,完全就是两个人。
“你也快吃,别浪费。洗了就得吃完。”江一眠把果盘往张源面前挪了挪。
张源回神憨厚一笑,“嗐,咱对待救命恩人,那可是没得说。心疼钱,可不是我的做派。”
“那也得省省,你还要养家呢,老婆孩子都靠你,别乱花。”
“哎我发现你小小年纪说起话来,怎么这么老成呢?”张源摸不着头脑,“你咋回事?年轻人得有活力,得青春一点儿,别整天考虑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瞧你这优越的外形,啧啧,怎么内心就住了个小老头儿呢?”
江一眠爽朗地笑,“我其实真不年轻。”
“你不年轻,我年轻啊?”张源指着自己脸上深深的法令纹。
“你可以当我少年老成。”
两人说说笑笑聊到快零点,走之前张源非得让江一眠撩起长袖看看伤,见完全恢复了才放心离开。
江一眠洗了个澡也匆匆入睡了。
事情进展已经汇报给秦老爷了。可江一眠总觉得这次的事并不简单,所以明天得安排采购员提前进行下一批的建材采购。有了前车之鉴,为防有失,他得亲自去盯着。
*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建材被转移出来,给秦家造成巨额损失还不够,没想到这谢家的手竟然都伸到和秦家长期合作的建材企业那儿去了。
众益建材企业的厂区位于宛城,与津城隔了两座城,去一趟挺费时。
这下订单的时候电话里确认得好好的,谁曾想等江一眠一行人飞到宛城,再辗转来到厂区,却被众益的销售经理告知货被人买走了,暂时没货。如果等下一批,最快得一月后。加上运输的时间,要一个半月了。
可真到了那时候又是什么情况,谁又能保证呢?
江一眠问是谁买走了上一批建材,对方说要保护客户的隐私不便告知。于是他只好在电话里咨询了津城其他几家价格偏高的建材企业,依然没货。
这显然是有人控制了建材市场。
不出意外,不止津城和宛城,周边邻近的城市应该都没货了。更远的地方不考虑,因为远途运输不仅时间长,运费也会翻几倍。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一切都是障眼法,其实建材企业有货,只是都压着。
如果江一眠没有预判到后续材料的问题,没有来这一趟,等津海项目开了工,后面的损失会更大。
那些建材企业,完全可以待到秦氏等不起的时候再高价售出建材。延期开工的损失,加上高昂的材料费,项目要进行下去就得大出血。无论是以上哪种情况,这对秦氏无疑都是沉重的打击。
可谢家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实力?
江一眠不想跟这销售经理车轱辘话来回说,要求见他们的厂长和董事长。对方却递过来一张名片,“真是不好意思,厂长出差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是我们王董的名片,上面有电话,你自己联系吧。哦对了,他最近好像都在燕城。”
电话?
都是秦家长期的合作企业了,缺他一个电话吗?
江一眠漠然拨开挡路的名片,领着一行人大步离开。
身后传来销售经理的喊话,“主要你们来晚了一步也没办法,不过我们王董还是很好说话的,这事儿只要他拍板儿,建材一出厂我们立马安排运输。”
这一来一回两天就过去了,秦卫国得知情况后,叫江一眠先回燕城。
翌日一早,他就去办公室和张源交接了工作。张源让他放心回去,说这儿一切有他。
其实张源一开始以为闻远是参与其中的,还担心有其他领导涉事,后来为了江一眠他不得不去活动,才得知没有项目高管参与此事,心里的顾虑落地了,做起事来不再束手束脚。因此有他在,江一眠也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而这天闻远恰好休息,江一眠便没有跟他当面道别,直接收拾东西离开了。
建材的事到了这种境况,已经不适合江一眠以一己之力去办了。这是秦谢两家的博弈,他即使心里有法子,也没必要插手。
对于秦老爷的交代,他做得无可挑剔。及时找回了建材,遏止了谢家的手段,没有闹出偷工减料的负面舆论,也没有人员受伤。无论是报答秦老爷,还是为了留在燕城,这些都已经足够了。
其他的,该秦霄自己出面解决,他不会管。
前世的这个时间段,他在没日没夜地接受特训,不知道这件事的走向和处理结果,甚至从来都没听秦家人提起过。
想来,这事最后是秦家吃了亏搞定的。
不过这都跟他没关系了。
江一眠趁着此行只有自己一人,回程选择坐火车,缓一缓近来连轴转的疲乏。
火车上,江一眠坐在软卧过道的窗边,翻着书页。车厢内很安静,纸张摩擦的声音让人安宁。
很久没有这样静下心来看书了,上一次过着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还是前世在傅家庄园里的时候。
桌面的手机突然震动,是闻远打来的。江一眠这才想起,自己忘记跟人道别了。
他接起电话,没等对方开口便温和致歉,“闻总监,抱歉。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和你打声招呼。”
“……江管家,你,还会来津城吗?”电话里闻远的声音显得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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