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天,来福你们几个的目标,就是先把这十个自然数先记下来,会写,会读,会区分,保证别人写出来一个数字,你们自己不至于认错。”
“在此基础上,两位数是十,三位数是百,四位数是千……”
常识这种东西,司微不需要去教,甚至像是最基本的加减法,他们也都能做到,所以司微教学的重心,便也有目的的转向了更具有针对性的教学。
时间,就如同流水一般过着。
除却司微像是一个靶子一样被诚毅郡王给立了起来,在府里的地位日渐高涨之余,在司微看来这日子看上去也没什么波澜。
只诚毅郡王府外,渐渐有了些许风闻,说是诚毅郡王府里来了个妖女。
不知这妖女到底是何模样,小小年纪勾的诚毅郡王日日宿在她房中,恩宠有加,不仅魅惑了百花丛中过的诚毅郡王,就连东宫的太子妃娘娘,都教她给哄的服服帖帖,东宫那头出来进去的,身边儿跟着的都是诚毅郡王早先在宫里时的老人,对外人防备的紧。
就连府里,听闻郡王都特意吩咐了下来,不教后院的那些个美人们往那妖女的院子里去,玩的一手金屋藏娇……
更有甚者,朝里有想巴结诚毅郡王,比照着那妖童的年岁,搜罗了不少童女送到郡王府上,都被她给一把堵了回来,派人把那些个妖童媛女大张旗鼓的堵了门退回去,更放言说这郡王府有她一日,便断无新人再踏进郡王府门的道理。
司微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刚打包完自己的行李,抹了头上的汗,端了一早便被来福晾好在屋里桌子上的温茶解渴,渴是没解,茶水从嘴里进去,从岔了道的气管逆行进了鼻腔。
噗的一声,也不知到底是从嘴里吐了出来,还是逆着气管从鼻腔里呛了出来。
司微捶着胸口顺气,呛咳到最后生理性反胃:“咳、咳呕……”
第66章
司微这反应把雪酥给吓着了,雪酥赶紧过来给他拍背:“小心点儿,怎么喝个水还能被呛着。”
司微摆手推开了雪酥,自个儿缓了过来,深吸几口气后声音有点儿哑:“我就说,他这半个月,好端端的……前头那么大的明心堂不住,怎么在我这外间儿里睡了半个月。”
“原是在这儿等着呢?”
雪酥也不是个傻的,见司微这模样,很快便反应过来:“……你是说?”
“不然呢?”司微拿了雪酥递来的帕子擦了脸,“这郡王府里的消息想透出去,哪儿有那么简单……更别提这传言里还牵扯了东宫里头,以前伺候过郡王的老人。”
司微思及当初在和诚毅郡王自曝福女身份后,那人在东宫安排的那些个引路的、伺候的太监,只想穿越回去,把曾经那个感念诚毅郡王回护,避免他在宫里不小心身份暴露的自己拎起脑袋使劲倒到脑子里的水。
这特么……
司微说话间透着几分咬牙:“这消息,若非是郡王那头吩咐了人传出去的,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泄漏禁中之事?”
雪酥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噗嗤一笑:“我还道是这府里哪个能主事儿的,眼红你在府里的地位,跟外头人传信儿的时候胡乱捏造,把那些个根本没影的事儿硬往你头上按,还金屋藏娇,恃宠逞凶……”
雪酥越想越是觉着这事忒好笑:“结果,是郡王那头拿你做筏子呢?”
“你且等等,”司微喃喃自语,“我有预感,这事儿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掀过去了,照着诚毅郡王那般物尽其用的性子……咱们这会儿收拾行李,重头戏,怕是还没登场。”
司微跟秦峥相处这么半个月,虽跟这位郡王殿下依旧不怎么熟,却也算是摸着几分他的思维模式:
照着秦峥这般大肆宣扬,搅得满城风雨的模样,多半是一发烟雾弹。
年前时候,他路过鸠县,本就是打算去南地查案,结果却被人叫破了身份,不得不在鸠县打了个转,拿游船会做幌子,游船会过后方才掉头回京。
这回,这什么金屋藏娇,什么恃宠逞凶,什么独宠一人……怕也是为了能从京城脱身,而设的一个局。
等他们从京城脱身了,紧接着怕就该是上演“英雄难过美人关”、“从此郡王不领差”的戏码。
古往今来,这美人都是拿来背黑锅的。
司微依着桌子坐下,拿手撑着额头,把这些都给一一捋顺了:顺带,还斩断了自己的后路。
放在那些个大户人家,家里挺出息的一根苗,突然就被一个女人给冲昏了头……他们该是个什么反应?
上辈子没脑子的偶像剧里,大概是对方父母甩出一张五百万的支票,一把拍在司微脸上,让司微跟自家孩子分手。
放在这辈子呢?
司微这辈子认识的身份最高的,也就是诚毅郡王,带入一下他的思维模型:
先留着,毕竟自家孩子到现在,身边儿也就这么一个屋里人,难得看上眼了,就随着他去。
先开了荤,以后再想素着,就没以前那么容易,有些东西惯是会食髓知味的……
等再过两年,要么新鲜劲儿过了,要么有了孩子,看这人懂不懂规矩,要是个蹿辍着自家孩子不学好的,该处理就处理了。
男人么,向来是喜新厌旧的,痴情种这种东西……突如其来一场大病要了命,难不成还指望男人给她一辈子守身如玉不成?
司微撑着脑袋,整个人眼前就是一黑:这特么的,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狗东西,走一步,算十步,步步给人留绝路。
前头刚确定了司微福女的身份,画饼答应给他更改户籍册子,转头就把他这个用了十年的马甲给废了……
不,不对。
司微眼神微动:去南地是一早就定下来的,甚至他还准备拿尤氏做幌子,而后是在自己坦白自己是福女之前,他就搬进了东厢房的外间里住。
这狗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算布的局
想起包袱里塞着的,那装着八百两银票的木匣子,说是给他的嫁妆,还有在南地置业的银子……
司微腮帮子渐渐咬紧了:也就是说,一开始,这人也就是想着拿自己跟尤氏做个幌子,充其量是想着从自己手里诈出来些有用的东西……而他自曝自己福女的身份,反倒是更进一步,把自个儿给绑在他这条贼船上了!
屮!
司微顺手把手里一直捏着的杯子砸了出去,质地上好的瓷杯在地上当啷一声响,骨碌碌滚出去老远,别说碎了,连条缝儿都没显在明面上。
一时,司微胸中更憋了几分气:
跟这种人打交道,别说占对方的便宜,更别说什么互惠互利,根本就只有吃亏的份!
得到的根本不可能和付出的持平。
司微几乎是从牙齿缝隙里挤出来那么一句:“……所以我就说,最烦跟这些个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人、不,最烦跟这些个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狗东西们,打交道!”
雪酥哑然,她一时还理不清这背后是怎么个回事,只是见着司微这般模样,也不好多问,于是便提了桌上摆着的瓷茶壶,将壶里凉的恰到好处的温茶重新点了个杯子倒进去,推到司微面前:
“莫气莫气,喝点茶水消消火……”
这一句话话音未落,半个月前刚调到司微身边伺候的来福便匆匆打了帘子进来,抹了把头上的汗:
“师父,马车都安排好了,殿下那头派人来催,看师父这厢还有什么要带的零碎。”
司微把杯子里的温茶一口灌下,重重将杯子落在桌上,像是砸东西一般,转而提了桌上收拾好的包袱:“没了。”
“雪酥,来福,走——”
司微提着行李大步往外走:
这京城,他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第67章
当初司微他们发来京城的时候,马车在路上走了将近一旬,虽不说日夜兼程,却也大多数时间都在赶路。
然而这回回返,兴许是天气暖和,道路好走,又或是行李带的不多,反倒比当初进京时的速度更快上几分,不到一旬的时日,司微等一行人便抵达了鸠县。
马车晃晃悠悠穿过鸠县县城,自南门出城,一路朝着司微家所在的林湾村而去。
又是小半个时辰,车队缓缓在村尾的篱笆小院外停下,引起村中孩童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围观之余,却也在林湾村这一处偏僻的村子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碍于车队庞骑马佩刀看上去似是护卫的存在,外人不敢靠近,于是便远远拉了自己家的孩子瞧热闹,也免得真有什么事波及到自己身上。
村人总是有着自己生存的智慧的。
早已换了一身男孩打扮的司微自车上跳下来,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门坎上扣着的锁链,和锁链上挂着的锁。
司微家的房门上没有安装用来扣门的门环,于是这锁便是和门闩一样的铜扁方。
扁方正中间留有突出的圆环,环里扣了短链,链子从门缝里伸出来,搭在门坎上,而后扣在门坎上嵌着的门鼻里,这时再扣上一枚锁,便算是把门给锁上了。
门坎是镶嵌在两侧的门柱里的,往上便是门,推门时受到门坎上被锁住的短链限制,扁方便堵在门后抵着无法开门。
司微没有叫门,只是唤了个做护卫打扮的侍卫过来,翻了自家的篱笆墙,进去将门后抵着门的扁方扭着劲竖过来,自门缝里挤出,这院门边也就大开了。
进了院门,灶棚底下的原该挂着的腊肉,缸里的粮食,并着灶头上的大锅都已消失不见,只有被放下的芦苇帘子,遮去了空中的灰尘……却也没遮住多少。
司微指尖在灶棚里放置东西的架子上拂过,印下了淡淡一层灰尘。
灰尘不多,但印在手上却也不容忽视。
这说明尤氏离开的时间不短,却也不算长。
司微捻过指尖沾染的尘土,目光自堂屋上挂着的锁上略过,没有再叫人砸门:
家里的粮食收拾得干净,落在灶上、架子上的灰尘也都极为均匀,院子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残损、或是刀剑利器划过的痕迹,再加上门上的两把锁,说明尤氏在离开家时,有充分的时间来收拾东西,甚至这些东西都被尤氏一同打包带走了。
不管是不是自愿走的,至少她离开家的时候,至少没有人身安全上的胁迫。
可她……能去哪儿呢?
司微正出神间,秦峥却是换了一身低调却依旧能看出几分底蕴的衣裳从马车里下来,目光扫视过这一处小院,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待瞧着了在灶棚下站着,一直没说话的司微时,眉头不由蹙得更紧:“这就是你自幼长大的地方?”
秦峥神色里透着些说不出的东西,但到底都压下了,复又开口问询:“你娘呢?”
司微抬头,带着几分茫然,轻声道:“……我也想知道,我娘呢?”
正说着,司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可是司家的小闺女回来了?”
这声音司微耳熟,算是这林湾村中,尤氏少数能说上几句话的人,但随着司微渐渐长大,尤氏却也和她渐渐话不投机。
司微回了头,便见着程嫂子头发包在头巾里,于头上发髻前打了个结,臂弯里挎着个篮子,被程三带着往司家小院这边走。
程嫂子是尤氏的叫法,司微见着人,还是得唤一声婶娘。
于是司微便道:“婶娘可知,我娘亲去了哪里?”
程嫂子教程三拉着凑近了这处小院,先是教这门口堵着的一溜车队唬了一跳,紧接着便又教换了一身男装的司微给惊着了,瞪大了眼睛不大敢认:
“你、你这,是……小微儿?”
司微微微点头,再次问询:“婶娘可知我娘亲……”
“……你是福女?”程嫂子却再次打断了司微的话,眼底面上,都是难以置信,她低声喃喃着,“你,你这……这事儿弄得,这叫个什么事儿呦!”
司微叹了口气,这就是他不大喜欢跟林湾村这些个上了些许年岁的妇女们打交道的原因。
为避免这般继续鸡对鸭讲的抓不住重点,司微不由加重了些许语气,索性将一早和秦峥对好的说辞一股脑给倒了出来:
“对,我是福女。当年北疆战乱,我娘与族人一路自嘉陵南下,于逃难途中与族人走散,辗转流落于此,嫁于我父……”
“如今北疆平定,我外祖一家寻来,不仅改了我这福女的身份,今日来便是接我娘亲回娘家的……婶娘可知我娘如今去了何处?”
程嫂子一拍大腿,面上表情肉眼可见的热络了起来:“我就说嘛,你娘也是,这么多年硬是把你这福女给瞒得死紧,但凡有那么点儿风声传出来……怎么会教人误会你进了那花街柳巷,卖身做了那腌臜的活计!”
程嫂子松了先前一直揪着程三的衣裳,过来搭着司微的手,说话里满满都是懊恼惋惜:
“当初也不知是谁传的,说是在县城最大的花楼子里见着了你的身影儿,后头更是说在清平湖的游船会上瞅见了你,再后来你这一直不归家,村儿里那些个人说什么的都有,更有那些个赖孙上门来跟你娘闹。”
“你也是,这么大个事儿,半点儿口风不给你娘透,一跑就是一俩月,这寡妇门前本来就是非多……你这做儿子的,又不见个踪影,你得是教你娘给担心死!”
“这不,弄得你娘在这村里也过不下去,一个多月前,便搬去了城里住,搬家的那天,来得人又是马,又是车……”
程嫂子啧啧两声,撇眼打量了眼这会儿司家小院外头堵着的车马,一时咋舌:“那排场,跟你今儿个这场面差不多——不仅是咱们村正,听闻当时就连里正跟衙门里的县丞,都陪着过来走了这么一趟,那场面风光的……”
“听说当初亲自来接人的,是咱们府城里出来的,知府家的公子……都道你是攀上了了不得的高枝儿,要接你娘去享福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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