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就看呆了。
那位公子……实在生得太好看!
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好像一抹皎洁柔和的月光,令人忍不住沉醉。
再看那含笑的眼,微扬的唇,更让人移不开目光。
而他微颦的眉头,略显苍白的脸色,又使人一见之下就不由得心中泛疼。恨不得将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捧到他前面,只为换他舒心愉悦。
小道士痴愣愣地看着,直到被住持唤名,才猛地一个激零醒过神,赶紧行礼。
住持仿佛没有察觉他的异样,温声吩咐:“领姜公子与崔公子去小院安顿。”
小道士口中应着“是”,心中的疑惑倒是解了——原来小院是为这一行准备的。
住持寒暄之后便先离去,小道士带着一行四人往小院去,一边回答车夫与随从少年的话,一边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瞟那位好看的姜公子。
他突然想起刚才的商队,里面也有一位精致的年轻公子。先前他只觉那公子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俊俏,可现在和眼前的姜公子一比,简直是荧光之比明月。
小道士禁不住想——难怪师父把小院留给姜公子,这样的人,有好地方谁又忍心让他随便将就。
小院是真挺小,只有两间屋有一间小厨房,不过每间屋里都用屏风分隔出会客处与休息处。
姜闲让崔七先挑一间,自己带着云雁、刘山住另一间。
主仆三人从家乡去京城,路途远,马车里带着铺盖,把桌椅拼一拼,云雁和刘山能将就一晚。
姜闲在房里稍稍转了一圈,看着一应用品都挺干净,颇为满意。再走出门,就见云雁、刘山、崔七都要跟着小道士出去。
云雁要去拿柴火和锅,刘山已经卸了马车,和崔七一人牵着一匹马要去安顿。
姜闲急走几步跟上他们,开口问:“小师父,我想去正殿上柱香,不知是否方便。”
小道士连忙应道:“方便、方便。每日这个时候,师父都会在大殿上香,公子直去便是。”
姜闲道过谢,按照小道士的指点去往大殿。
按时辰算,此时已是黄昏,加之乌云不散,天光非常暗。
姜闲迈进正殿,简直如同一脚迈进黑暗当中。
然而奇异的是,当他抬首望向三清像,却又发现有淡光照在三座神像面部,能看清三位天尊慈和的容颜。
住持果然如小道士所言,正在燃香。
姜闲站在门口等着眼睛适应,走过去向住持请了三柱香,叩拜之后插于香炉。
住持须发已带上花白,态度很是和善。
待姜闲上完香,他又送姜闲出殿,温声道:“姜公子,今晚好好休息。”
姜闲拱手笑回:“多谢住持收留我等借宿,请留步。”
离开正殿返回小院,一路上姜闲都能听到忽远忽近的雷声。
在他回到屋里的那一刻,外边哗啦一声响,雨再次下下来。虽然雨势没有下午那场大,但也不小。
幸好在此处安顿,若是往京城赶,这个时候说不定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找不到,可能晚上还要冒雨露宿。
云雁和刘山一同烧了热水,烤了饼,再用小道士给的米菜煮了粥。姜闲还让云雁给崔七送去一份,不管崔七吃不吃,也算尽到他们的心意。
主仆三人吃将就完这一餐,洗过手脸,便吹了油灯各自睡下。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墙薄,姜闲耳力又好,外面雨声嗒嗒,他一时没有睡意,只闭着眼想事情。
按计划,明日就能进京。一想到即将见面的那一家人,姜闲即便不惧,心里也忍不住涌起厌恶。
可怜他母亲,那么善良的女子,却是遇人不淑。
他父亲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这么多年,这次突然来信催他进京,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也就他母亲还心存希望,以为是他父亲终于想栽培儿子。
他却从不对那男人抱有一丝幻想。
姜闲想着这些年家里一堆乱七八糟的破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雨声就不知不觉地变小了。
突然,他听到低低的说话声,从一道墙背后传来。
一个男人在抱怨:“真倒霉,走到半路才听着消息,原本说要给端王的差事,最后却落到开阳侯身上。先前我们按着端王的喜好做准备,现在全是白忙活。”
另一个男人回道:“不过端王和开阳侯有个喜好相通——都喜欢男的。别的用不上,带来的那个倒是还能继续送。本来他就是最重的礼,只要能打动开阳侯,就还和原计划一样。”
先前那男人沉沉叹口气:“那个也是照着端王的喜好找的,谁知道能不能入开阳侯的眼。我可是听说,开阳侯对外说是喜欢男的,但目前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不像端王实打实收了一院子人。”
另一个男人安慰说:“好歹是我们花大价钱买的,也是楼里老鸨悉心培养出来,只要有机会带他见到开阳侯,应当没问题。”
之后两人都叹了几口气,便没再说话。
接着,姜闲又听见另一面墙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嗤笑。
那面墙后是崔七的房间,可能他也听到了先前那两个男人说的话。
而前一道墙后,姜闲回想一下进小院的经过,想起那里该是另一处院子,里面住着下午一同躲过雨的那支商队。
当时他的确看见,避雨的人中有个俊俏的年轻人,估计就是先前那两道声音说的“礼物”。
开阳侯和端王,这两人姜闲也听说过。
他接到他父亲的信后,他母亲难得动起小心思,努力去打听来一些京中消息。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开阳侯和端王,一个皇帝的外甥,一个皇帝的侄子,都是京中极得圣宠的断袖纨绔。
姜闲动身出发前,他娘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在京中小心行事,万不可招惹那两人。
毕竟以姜闲的模样,实在让他娘不得不有此担忧。
姜闲也没想到,还没进京,就又一次听到那两人的传闻。
不过,姜闲并没有多放在心上。比起那些还没影的事,姜家才是迫在眉睫的大关。
姜闲继续盘算着往后的事,渐渐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睁开眼,发现四周笼罩着一片白茫茫的大雾。
下一刻,前方的雾里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朦朦胧胧,看不清晰。
姜闲揉揉眼,再次定睛细看片刻。
脑中就冒出个念头——
怎么……依稀有那么点像是……
崔七?
第2章 怪梦
姜闲开口想唤,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音。
他只得走上前,向着雾中那朦胧的身影伸出手。
然而,就在他手掌落下的一刻,那身影像烟似的四散开,转瞬间便消失无踪。
未等姜闲惊讶,白雾里走出一个人来。
是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面目模糊得无从分辨。
不过,姜闲脑中莫名冒出个无比确定的念头——这是他十五年未曾谋面的父亲姜德。
姜德背手走到姜闲面前,下巴微抬:“为父替你定下一门好亲事,静宁长公主之子,圣上爱逾亲子的开阳侯。两家已交换庚帖,你这段时日就在家中好好学习礼仪,别过了门做出失礼之事,丢我的脸。”
姜闲比刚才还莫名其妙——亲事?自己和开阳侯?过门?
他突然感觉双肩一沉,不由得转头看去,眼中就映入一片红。
姜闲诧异地抬抬手,发现自己竟换上一身厚重的婚服。
却在这时,又有一人走出,是个仆从的姿态。
他走到姜德身边,声音里带着焦急:“郎君,不好了!前日端王在街上见到大公子,一眼便相中,派了门客来要人!”
姜德猛然一惊:“什么?”
仆从:“老奴找了好几个借口,他就是不肯走,赖着一定要见您。”
姜德焦虑地来回踱步:“怎么偏偏给端王看见……这这这……这要怎么办?静宁长公主那边都已经说好,马上要下定了……”
仆从凑过去出主意:“要不……您到前面拖拖时间,老奴从角门出去,找静宁长公主出个面……”
姜德拧眉踱了两圈,最终还是摇头:“不妥。依我看,长公主和附马不会在京里久待。等他们离开,端王要是找我麻烦,开阳侯不一定会保我……不能这么明着得罪端王。”
仆从:“可端王现在逼得这么紧,不想得罪他,就得得罪长公主了。还有开阳侯那脾气,可不比端王好多少……”
姜德眉头都打成了结。
姜闲就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两个面目模糊的人仿佛完全看不见自己,只焦急地想商量出两全之策。
便是此时,白雾当中再次走出一人,依旧看不清长相。
而姜闲也再次冒出一个确定的念头——这是他同样十五年没见过的弟弟姜贵。
姜贵显然听到了刚才姜德和仆从的交谈,开口就给出解决方案:“爹,我愿进端王府。”
姜德再次大惊,下意识回道:“这怎么行,我姜家还指着你光耀门楣!”
姜贵却快速说:“我已经找下人问清楚了,端王殿下只是和姜闲交错而过,匆匆看到一眼。我和姜闲是兄弟,年纪也一样,总像几分。我进端王府,能糊弄过去。”
姜德没说话,但表情明显并不认同。
姜贵继续劝:“这是现在唯一的两全法。反正姜闲的婚事也要抓紧办,找个借口跟端王那边拖一拖,等姜闲嫁出去,我就跟着进王府。就是端王日后起疑,也是木已成舟。”
姜德声音中透出了纠结:“可是你……”
姜贵:“爹,你不能只看眼前,还要为今后考虑考虑。眼前是静宁长公主能帮你,今后呢?他们夫妇俩长年不在京中,只有开阳侯这个纨绔儿子留京,成日不干正事,能帮到你多少?
“再则,圣上对端王和开阳侯的宠爱的确不相上下,那是因为念着当年静宁长公主的好。但下面的皇子们……这往后看,端王是皇家自己人,开阳侯总还隔着一层。
“照现下的形势,开阳侯说不定就是斗鸡走狗一辈子,可能连长公主夫妇都会被召回京中荣养。端王要是压对宝,日后手握从龙之功,权势必不可限量。我在王府里,日后也能帮到爹爹。”
姜德听完他这长长一番话,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动摇,只是尚有几分顾虑:“但……如果被端王发现我们骗了他……”
姜贵继续安抚:“这两年我都在书院读书,和端王没有正面相遇过,端王见姜闲也只是街上看了一眼,不会那么容易发现的。再说,我进了王府会哄着端王。爹觉得,姜闲进去了,他会吗?
“要是他惹恼端王,必然牵连我们一家子遭殃。哪怕他真能讨得端王欢心,他又怎么会为你着想?怕不是要借着端王的势,把他娘从族里带走,让你再控制不了他。”
或许是被最后这句话彻底说服,原本低头沉思的姜德猛地抬头,终于做下决定:“好,就照你说来的办!”
姜闲看着前方这一场父慈子孝共度难关的戏,心中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不过,姜家父子的身影在这时消失不见。
连白雾也跟着散开。
周围变得一片黑暗,唯有地上一小片光亮。
那是一本发光的书。
姜闲弯身捡起,翻开。
看过几页后,他发现,这像是话本。
而主角,正是他弟弟姜贵。
话本的开始,快速地交待一段故事。
姜德有求于静宁长公主,于是将姜闲叫到京中嫁与开阳侯。却不料,姜闲又被端王看上,逼迫姜德给人。姜德两难之时,姜贵主动出来解围,移花接木,代兄入王府。
端王后院的人不少,不过姜贵依旧博得端王宠爱,端王甚至为了他去恳求天子,想要娶他为王妃。可惜好景不长,几年后,端王突然篡位成功,姜贵却没能当上皇后,只等来毒酒一杯。
随后书中写着——姜贵饮下毒酒,死去又醒来,发现自己竟然重生到进王府之前!
这个时候,他还在书院学习,他爹还在和长公主谈婚事,姜闲还没进京,端王也还没见过姜闲。
姜贵被那杯毒酒所吓,重活一世,决定远离那个要命的斗争漩涡,安安稳稳做他的姜公子。只是,还没过上几天,他就实在难以忍受。
上一世,姜贵在王府中过的,是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生活。哪怕最后结局不好,但前面那几年是实实在在地舒服,只要花一点心思哄好端王,简直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现在的姜家根本满足不了他。
姜贵便仔细回想往后几年的事,发现反倒是被送人的姜闲过得更好。开阳侯虽是出名的纨绔断袖,却不像端王那样后院充盈,房中只有姜闲一个,独把姜闲给宠得满京城皆知。
他一下便动起心思。静宁长公主夫妇只有开阳侯一个独子,家底也不薄,后来似乎也没有卷入皇位之争。这么一看,就是个再好不过的去处。
姜贵寻思着,上一世端王先看上了姜闲,后面都能被自己哄住,那这一世要哄住开阳侯,想来也不难。
而且长公主此时正和姜家议婚,他上一世还得知,对方其实对这桩婚事里的人选并不在意,自己完全可以抓住这机会嫁过去。等几年之后时机成熟,他再告发端王,还可以一报前世之仇。
只有一点点小麻烦——现在两家交换过的庚帖上,写的是姜闲的八字。
但这也不算什么,长公主、附马、开阳侯,只要能让这三人中随便哪一个生出换人的心思,他都能顺利嫁过去。
姜贵细细盘算一番,将目标放在开阳侯身上。
开阳侯年轻,好哄,又得宠。只要他开口说换人,溺爱独子的长公主夫妇必不会反对。
于是姜贵精心构思一个局,准备给开阳侯下药——时间紧急,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速有效的办法。
至于姜闲,又和上一世一样,在出街时被端王看中。姜贵知道,等他成功套住开阳侯,他爹必然会把姜闲送进端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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