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探子要是真的是失足摔倒也就罢了,若是因为顾长青发现了什么端倪,对他派过去的人产生怀疑,所以对他们下了手,那么就完了。
他对顾辞下的蛊虫是世上之人无法察觉出来的蛊毒,会让顾长青的子嗣死得悄无声息,任何人没有办法看出异常,哪怕是亲自验尸也只会认为他是病逝的,可若是被皇族的人发现了呢?
这种蛊毒,只有纪氏一族的人才知道下蛊与解蛊之法。
“纪善!”他似是想到些什么,立即问道,“纪善是不是偷偷溜出宫了?”
不等手底下的人回答,便听到一少年笑嘻嘻地接话:“皇叔,你可是在找我?”
穿着月白色衣袍的少年迎着日光,悠哉地站在门外,他嘴角微微翘起,朝恭亲王看来,只是眼中却毫无笑意,反倒因为眉眼间的肃杀之意,而显得那一抹笑容阴冷了几分。
恭亲王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
而另一边,顾辞此时正坐上马车与傅言一道出去。
最近正好是年底,很多百姓会在这时候出去置办年货,而附近的城镇也会比往日还要热闹一些。
顾长青在吩咐下人们照顾好顾辞之后,便任由着傅言带顾辞出去了。这些天傅家小子的表现他也算是看在眼里,勉强能算合格,毕竟还懂得照顾顾辞的情绪,尽量不让他伤心。而这些事情哪怕是由顾长青来做,恐怕也未必能做得比傅言好些。
所以在观察期间,顾长青终是松口,暂且将顾辞交给傅言照顾。
顾辞他们出去没多久,穆秋生便神色严肃地走了进来,在顾长青耳边低语了句什么。
闻言,他冷笑了下,语气轻飘飘地道:“果然如此……”
他就说怎么恭亲王府那边闭口不谈顾辞中蛊的事情,而且明明说好会帮忙寻找医治顾辞的法子,但是一直到顾辞病情再一次发作,王府那边都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传过来。
原来对他孩子下蛊毒的就是恭亲王,原因仅仅只是想要斩断纪善的羽翼,让他再无威胁之力。
可笑玄阴教一直避世不出,从未向任何利益的驱使低头过,却仍旧躲不开权力中心的漩涡。害他孩子的,还是他顾长青的好友。
真可谓是引狼入室。
“教主,那您打算怎么办?”穆秋生问他。
恭亲王的身份便注定了他们没有办法动用正常的方式来替顾辞讨回公道。当今圣上绝对不会为了他们而处置掉他的亲生弟弟,更别提顾辞如今安然无恙。此事若被揭露,很大可能就是冷处理的结果,最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那个人不会受到任何惩罚,顶多就是些不痛不痒的责骂,伤及不了根本。
“你忘了吗?”顾长青垂眸,轻扯了下嘴皮,笑意凉薄得很,“他为什么会伤害小辞,甚至想让他死……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罢了。
“可那位对皇上忠心耿耿……”穆秋生犹豫地提出困惑。
“谁会相信呢?”顾长青语气凉凉地说道,“尤其是在一位生性多疑的帝王眼里,若是人或者事超出了他的控制,那么那个人是否无辜,还重要吗?”更何况,恭亲王并不无辜,他确实想打皇位的主意,只不过是想在皇帝百年之后,拉太子下马,再坐上龙椅罢了。
他不过是多添了一把火,让皇帝对恭亲王的信任减少,甚至开始引起他的怀疑。
帝王之家,兄弟之情又算得了什么?哪怕那个人是曾经忠心不二扶持他上位的血脉相连的弟弟,一旦与皇权发生碰撞的时候,还会有人在意那可笑的亲情吗?当一个人手握大权太久的时候,他往往会摈弃掉很多东西。
而这点也是顾长青不同意纪善跟顾辞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您是说?”穆秋生刚问完这句话不久,便立即明白过来教主的意思,“我明白了。”
顾长青冷冷一笑:“我要他从高处狠狠地摔下来,亲眼看着自己被至亲之人往心口捅刀子,好好感受那至痛至恨的滋味。我要他……”
“我要他……”顾长青的神色也越来越阴冷,他慢慢地补充完最后那句话,“死无葬身之地!”
这厮害得他的孩子受尽了苦楚,若不将恭亲王那狗贼折磨至死,难消他心头之恨!
*
顾辞带出去的仆人不多,原本跟过来的大约有十来个。他看了眼便退了大半回去,只留下了两个用得比较顺手的小厮。再加上他跟傅言,还有赶车的车夫,一共是五个人。
其实顾辞一开始连其他两位都不想带走,毕竟看着太过兴师动众了,不过是出去逛一会儿,哪用得着这么多人。但是之后又一想,父亲既然已经退了一步允许他出来,那么他再退让些许,带上几个人,也好让他们放心。
于是顾辞就不再提这件事,在挑好人选之后,就打发其他人回去了。
“我们现在正在去镇上的路上。”傅言掀开了些许车帘布,在看清外边的状况后,便对着顾辞解释起来。
顾辞自从出来之后,对于外面的一切就都很好奇。他还没去逛过古代的集市,以往经历过的世界都是现代或者星际相关,唯一难得的古代背景,还因为穿成了龙族珍贵的最后子嗣而受到各种关注重视,根本无法离开龙宫半步。
而这一次,他记忆里亦没有任何相关的古代市集记忆,所以严格来说,这还是顾辞各种意义上的第一次出去。
傅言这句话还是成功地引起了顾辞的注意,听到这句话之后,他便往马车外看去,因为想要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顾辞还特意离傅言近了点。
马车虽然宽敞,但也只是相对于其他马车而言。车里的空隙就这么大,顾辞稍微靠过来了一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更加近了,更别提之后顾辞还嫌看不大清,又再挨近了些许,目不转睛地看向外面。
他甚至可以看得清顾辞脸上每一处痕迹,就连顾辞眼角处那极为细小的泪痣也看得一清二楚。原本五官处的标识会给相貌带来些许的削减效果,甚至有些人的样貌也会因为脸上那突兀的痕迹而减分不少。
唯独顾辞十分地例外,那一颗泪痣显得他原本精致秀丽的五官而无故平添了几分缱绻的昳丽,面容就更是显得秀美且无可挑剔,并也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美感。多一分或者少一分,那都可能不是如今的顾辞。
傅言最近看顾辞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并不是一个贪恋美色的人,但这点引以为傲的意志力每次对上顾辞,却总是会溃不成军。
顾辞永远都是他心中那份特殊的意外。
“还有多久才能到?”
顾辞的话让傅言回过神来,他认真地看了眼路线地形,才回答道:“大概还有一柱香的时间。”
顾辞目光依旧落在外面的风景上,被那不可多得的风光所吸引。听到回答,他便点了下头,而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顾辞十分安静,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傅言的手指头动了动,他往隔壁挪了一些,试图再凑近顾辞,只是还没等他悄悄实行握小手的计划,便看见顾辞转过头来看他,突然问道:“你读过私塾吗?”
傅言下意识心虚地收回手,却又再一次被抓了个正着。
顾辞目光落在他即将要靠近自己的那双手上,抬眸有些困惑地看着傅言。
傅言的心却莫名地定了下来,转而坚定地握住了顾辞的手,但是在对上顾辞眸子的那一刻又秒怂了,讨好地笑:“咳,我看你的手有点凉,我帮你暖暖。”
他,绝对不是在耍流氓!
第37章 世界二
007真的是有够服气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傅言是这么一个人呢!各种各样地占它宿主便宜,就算、就算他们已经成亲了,它还是很生气!QAQ
系统在旁边默默盯着,傅言自然是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即便是看见了估计也当做没看到, 仍旧与顾辞腻在一块。
两位小厮则是在马车外面跟车夫待在一处, 如果主子没有吩咐的话,他们也不会不识相地凑进来打扰。论察言观色的功力, 只怕这里没有人能比得过玄阴教的下人们, 毕竟他们可是在顾长青手底下讨生活的, 没有点眼力见怎么行。
顾辞在问完那句话后,傅言却依旧没有下文, 反倒只是握住他的手一个劲傻笑, 手上温度也灼热得厉害,两人双手牵在一处时,那烫人的温度就通过傅言的手传递了过来。
顾辞还以为他又病了。
007却只是叹气, 自家养大的崽被人拱了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要不是念在傅言对顾辞还算是真心的份上, 它肯定要好好地修理他一顿……
“私塾我念过。很小的时候爹娘就交了束脩,让我去村里的私塾上学。之后路过的一位先生看我聪慧, 便又收了我为徒,教了我很多东西。”傅言回过神来后,连忙解释。
其实他也是在游历之时才发现,当时收他为徒的那位先生原来是有名的大家, 机缘巧合之下途径这里, 又十分巧合地收了傅言为徒弟。
“真好。”听到外面的生活经历时,顾辞眼神里就忍不住露出一丝向往, 他低声轻语着,“我一直很好奇私塾生活是什么样的,但是从来没有机会体验过。以前启蒙的时候,爹便让皇后娘娘替我请了一位厉害的先生过来,教我读书识字,之后先生离开了,我便一个人学习。”
傅言听见,握住顾辞的手又紧了些,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顾辞侧头时,便对着他微微弯起了眼睛,眸光流转,就像是点缀了明亮的星子。
“其实也没什么,我知道他们是担心我。”顾辞有时候回忆起来,也会觉得以前的他们很不容易。他先天不足,之后又被下了蛊毒,体质就更加虚弱。玄阴教的人一向关心他的身体情况,便更加不会放心让他出去。
傅言认真地安慰他道:“你现在好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嗯,我保证!”
顾辞轻点头,“好,大家都会好好的……”他希望他所有在意的在乎的亲人朋友,都能有一个安稳平安的未来。
“对了,”见顾辞终于开心起来,傅言心里便高兴多了,也就想起了刚才一直被他忽视的问题,“你说娘娘给你请了一位先生过来,那那位先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应该是在我十四岁的时候离开的,先生说他已经没什么能教给我的了,日后我自己便能独当一面。”顾辞仔细回想了下,才回答。
那位云先生临走前还对顾辞说了很多很多感慨的话,他一直很欣赏这位学生,原本只是因着皇后的吩咐才过来玄阴教给顾辞上课,教他读书识字明事理,但渐渐地,顾辞的天资聪颖,却使得这位老师更加认真起来,他教的时候便忍不住多了几分真心。他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惊艳的学生,学起东西来更是快速,懂得举一反三,并能捕捉到许多人都无法理解的另一面。
到最后,他几乎是把他毕生所学都交给了顾辞,然后欣慰地离开玄阴教,回宫向主子交差了。
“十四岁……”傅言默默念了一遍,他比顾辞大三岁,顾辞十四岁那年,傅言十七岁。
他便是在十七岁的时候遇见那位神秘的老先生,当时的傅言已经不再待在村里的私塾上学,蒙学对他来说早就不适合了。他便拿着书籍开始自学起来,每天都在村外的那棵榕树底下学习,而不远处就是私塾的琅琅读书声。
傅言背着《尚书》时,旁边突然站了一位中年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的这里,又听了多久。
过了会儿,那人突然说道:“错了。”
傅言没有理会他,他对于外界一切事物的态度几乎都是冷淡且疏离的。
“第三篇第二句,背错了。”那人又道。
傅言这才停了下来,翻开书籍一看,果然他说的没错。而这个人居然连这段话在第几篇第几段都知道,显然已经倒背如流。
之后又过了段时间,傅言每次去榕树看书的时候,总是能在那里遇见那个人,他一般不会出声,但却会在傅言出错的时候突然指出来,然后一脸淡然地纠正他的错误。渐渐地,傅言回过味来,这是先生在教导他东西,便干脆地拜了师。
“你是说,当初教你的那位先生,便是我的老师?”顾辞听完他的这番话后,问道。
傅言又挨得顾辞近了些,点头笑道:“很有可能。老师教我的时候,总是会嫌弃我笨,而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忍不住提起那位他十分欣赏的学生,言语之间又流露出一种极大的欣赏。我原本以为那是他编出来忽悠我的,毕竟世上哪有这般出色的人,却又没人知道的。”
“在先生口中的那位学生天资聪慧、惊才绝艳……”傅言一边回想着,一边又看着顾辞,随后伸手将他揽入怀中,笑嘻嘻地说道,“若是其他人,我肯定是不信的。但如果是顾辞,唔,这番评价倒是十分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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