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现在也并没有太好……
江宜想着这些走了神,物理符号像一个个跃动的催眠音符,两片睫毛似是涂了胶水,粘黏在一起就撕不开了,江宜不记得后面的事情,只清晰记得他做了个梦,梦见陈熠池发现了他不可见人的小心思,脸上露出无比厌恶的表情,大手抓着他的肩胛骨,毫不留情地将他拖了出去,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街上,无论他怎么解释,怎么道歉,那道背影一次也没有回头,越行越远……
可能是梦里太冷了,江宜醒了的时候眼尾红的厉害,浑身也在发抖。
他愣神片刻,视线才聚焦起来,他看见眼前放着一张物理试卷,不过上面不是大片空白,而是用红笔密密麻麻记着的笔记,重点难点标注的清清楚楚,像把老师黑板上的要点复制粘贴在了试卷上。
江宜视线下移,看见自己当时求着陈熠池解释的那个点,答案条理清晰的列出了几种情况,还把他诱入误区的点写了出来。
每笔每画像像刻在了江宜心口。
这些……都是陈熠池跟他记得吗?
江宜认得他的笔迹,就是因为他认得那手清隽的字体,才叫他更加惴惴不安,他用指尖轻轻描摹着似是在感受着陈熠池笔尖留下来的一丝温度。
他把试卷轻轻折好,瞄了一下四下无人,这才宝贝似的放进了桌洞。
晚自习放学,正值雪化最冷的时候,江宜刚踏出教学楼就打了个寒战
扑面而来的冷风灌进脖子,一片冰凉,他才察觉到自己忘记带围巾了,急忙逆着人潮折返回去。
等他到了五楼,已经人静楼空。
忽闻一道劲风擦着窗户哀鸣,教室的门毫无预兆砰的阖上,江宜吓了一跳。
不知是不是电线短路的原因,走廊的灯恰巧灭了几盏,整条走廊顿时幽暗下来。
江宜咽了口唾沫,怕黑是他从小到大的毛病,都说长大了就好了,直到快要成年他心底还是怕的,只是学会装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一害怕就哭。
察觉身后好像有人走近,江宜猛然回头。
一抹惊慌从他明澈的眸子里显露。
在灯火明灭处,一抹高挑凌厉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江宜睫毛微颤,目光落在那只拿的白色围巾上的手上。
他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唇。
陈熠池朝他走了过去,越来越近,没有停住。
江宜往后退了一 步,腰却突然从后面被抵住。
他蓦的瞪大双眼。
柔软的围巾轻轻缠在他的脖颈上,一呼一吸间全是身前的人身上清爽的味道。
他的心再不受控制,快速跃动着让他自己都觉得脸红。
偶像剧里,下一秒,男主就该扳起女主的下巴,俯身下去,印在嘴角一吻。
可是现实没有。
带好围巾,陈熠池没有做别的,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所以兜兜转转还是江宜先开了口,他很规矩地说了声谢谢。
陈熠池却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晚还不走?”
“什么?”江宜脑子没转过弯来。
陈熠池顿了顿:“没什么。”
江宜咬了咬唇道:“那……走吧。”
“江宜,”他没走出几步,陈熠池突然叫住他,“那天你在南苑那里,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陈熠池的语气很平静,像在问你今天吃了什么一样。
江宜却感到一股寒意袭来,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稍稍缓过来后他定了定神。露出疑惑的表情道:“没有啊。”
陈熠池目光灼灼,似是要将他烫出个洞来,江宜偏过头不再去看,心里却难受的厉害。
不是说好了他的事不要他管了吗?
他都说得那样绝情了,陈熠池不应该气得一辈子也不理他了吗?
为什么晚上要等他,为什么要跟他戴围巾,为什么要问他这些话……
陈熠池那晚之后确实没再跟他说话,也没再理过他。
他们的关系比一个月前还要冷淡,连求得对方一个眼神也成了奢望。
然而有些东西在暗处如剧毒藤蔓悄然生长,如色泽鲜亮的奶油蛋糕发酵、变质。
等他们察觉到,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
第27章 他去接人回家
临近月底,天阴的一天比一天重,跟这帮高三学生的脸色相得益彰,第三次月考迫在眉睫,老师印发的讲义流水一样的传下去,笔筒里的笔芯换了又换,知识点早已滚瓜烂熟,却总有刷不完的试题。
考完当天,不知谁带了个头,全班人唱起来周绝伦的《蒲公英的约定》,江宜也跟着唱了两句,唱到结尾,所有人鼓掌欢呼起来。
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陈熠池。
陈熠池一个星期前去参加竞赛,初赛进了还有复赛,归期不定。
江宜出神地看着旁边空荡荡的桌子,忽然惊觉,他们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见过面了。
可是每晚,江宜总能梦见他。
梦见那张淡漠的脸就在眼前,他伸手抚摸上去,是温热的,他从眉骨顺着眼角往下滑,最后指尖停留薄薄的下唇。
再往后的事,他白天不敢去想。
他已经被折磨一个周了,早就疯了。
他盼望陈熠池回来,又不希望他回来,矛盾的心理使他整个人撕裂成了两半。
回到家,江宜忽然觉得有些恶心,可能是这几天没怎么好好吃饭,考试压力又大,胃病有反复。
他没在意,只装了暖水袋隔着一层薄薄秋衣覆在肚子上,暖意升腾,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起手机往下翻找联系人。
他想打电话问问王月玥,这个周末王润康生日怎么给他安排。
手指往下滑间,突然一个备注闪现,他手指顿了顿,慢慢往上划了几下,那个备注重现出现在他视野,手指点在那里不动了。
他给的备注的是“哥哥”。
这个称呼他好多年前便改掉了,但是电话的备注却没改,他跟陈熠池上一次打电话说了些什么久远到他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甚至他都有些怀疑自己记下这个号码到底有没有给陈熠池打过电话。
鬼使神差,江宜指尖一划,居然点到陈熠池的电话拨了过去。
江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或许他真的是太闲了,以为别人也跟他一样闲。
一阵阵提示音在他耳边此起彼伏。
最后也终于归于沉寂。
果然不出他所料,江宜扯了扯嘴角。
无人接听。
心情大起大落,刚缓过来的胃似乎被牵扯到了,疼得他直冒冷汗。
最后忍不住趴在洗手台上吐了很久,也没吐出来什么,只是胃部一下一下抽搐着叫他直不起腰来。
他湿漉漉地滑坐在卫生间的地板砖上,双目无神地抬头仰望着惨白的灯光。
好冷……
一滴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他白皙的手背上,江宜伸手去擦,却只擦到一手的黏湿。
流鼻血了。
衣服都染脏了。
但是他没有力气站起来,头晕乎乎的,身体也疲重不堪。
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
突然房间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江宜吓得一个激灵,快要阖上的眼突然睁开。
扶着身旁的储物架起身,打开水龙头吸取脸上半凝的血迹,然后抽了几张抽纸囫囵擦了几下,便跑了出去接电话。
是王润康打过来的。
江宜燃起的很小很小的期待也成了灰烬。
电话接通的瞬间里面传来人声:“喂,小江宜,在干嘛呢?”
江宜咳嗽了一声:“没干啥,有话快说。”
王润康呵呵笑道:“明晚我约了几个人一起吃烧烤,你去不去?”
江宜把手里的卫生纸搓成一个球堵住鼻孔,声音闷闷的:“吃烧烤?怎么突然想起来吃烧烤了?”
王润康道:“考完了,放松放松,顺便聚个餐,咱们多久没聚在一起了?”
江宜无所谓道:“咱们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王润康不以为然道:“那能一样吗?我每天见你,你都跟学霸待在一起,可怜我苦守寒窑十八年。”
“得咧,怎么还唱上了。”
王润康追问:“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
“王月玥也去。”
“不去。”
“舒青然也跟着去!”
“我都说了不去。”
“好啊,哥们儿我现在是请不动你这尊大佛了,可怜我苦守寒窑十八年,人家王宝钏还有个名分,我别说名分,连脸面也没了……”
江宜扶额:“别在我耳边哭爹喊娘,没事的话我挂了。”
王润康连忙制止,苦着脸道:“好好,实话告诉你,明天我生日,想请大家吃顿饭,没想到你真的忘记了……”
江宜心里发笑,但嘴上却不依不饶:“哦,你生日啊,那我考虑考虑。”
天气预报说周六雨夹雪,可是降临时,连雨水的影子都不见一分,只有苍茫的雪,天地为之一白。
虽然下着大雪,却并不寒冷,还能看见西边未落的夕阳轮廓,整个世界仿佛都清明起来。
江宜摊开手,数不清的雪粒落入他掌心,融化成水珠。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随后冲进了雪中。
江宜觉得王润康就是个骗子。
请他的时候说约了不少人,他还以为他约了一个足球队的人,没想到能约的他都说了。
除了自己之外,只有王月玥舒青然,外加他前桌王凡。
都是熟人,江宜也不拘谨,放得开。
吃完了烧烤,几个人要了几瓶啤酒,玩起了桌游。
几个人合起伙来搞王月玥,逼得小姑娘走投无路,连灌了几杯,最后又输了,酒也实在喝不动了。
江宜第一次碰酒,也被罚了喝了半杯,逐渐有些朦胧醉意,神志不清似的在王月玥甜言蜜语的好话里替她喝了两杯。
醉意更浓。
浓密的睫毛垂下,虽遮了眼中浑浊不清的光,眼角瓷白的皮肤下玫红的色泽却将他出卖了个彻底。
临散场了,自己坐在灯火昏黄的地方,一根一根掰着手指头玩。
王润康掐着腰踢了踢他的脚,懒懒问道:“怎么回去啊?”
江宜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又继续埋头掰手指。
“欸?”被无视的王润康有点生气,“怎么不理人啊?谁又得罪您了?”
舒青然走了过去,她算是深藏不漏的武林高手,平常一副正经的样子,没想到是桌游高手,只输了一次,喝了半杯,还算清醒,她见江宜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觉得好笑,又怕他神志不清说糊涂话,便跟王润康他们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跟江宜家离得近,我们一起打车回去就行。”
王润康不放心,大晚上一个女生一个醉鬼,有点不太安全。
王月玥说她给家里打电话让他们来接王润康这才妥协作罢,苦着脸去照顾同样醉的不省人事而且酒品差到要揍人的王大小姐了。
宴席散了,场子也就清净了。
舒青然坐下,看着江宜双颊像打了腮红似的,眼睛也聚焦不起来,像是醉的厉害。
她摇了摇他的胳膊道:“江宜,他们都走了,咱们也回家吧?”
江宜抬头怔愣了半晌,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舒青然无奈一笑问:“为什么不回家?”
江宜吸了吸鼻子,目光像月光从眼尾处倾落,口齿不清地缓缓说道:“等少爷。”
舒青然心头一酸,张了张唇却没做声。
她实在想不出办法让陈熠池凭空出现在江宜面前,有的时候她真想把江宜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奶油泡泡。
怎么做到又甜又傻的。
她正想掏出手机打个车,然后再编个理由把人拐上去,手机刚拿到手里就响了。
看到来电,她怔了一下,急忙按了接听。
电话挂断的时候,她重重舒了口气,捏了捏江宜肉乎乎的脸,笑着说:“再等一会儿,你的少爷很快就来接你了。”
初赛结束,有两天的休息时间,也是在等初赛结果,拿到复赛名额。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陈熠池不经意间抬头,外面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雪中的世界,一切都模糊又纯粹。
他的心忽然产生了一丝悸动。
他记得有个怕冷的小孩儿喜欢在下雪天玩雪,冻得五根手指头跟胡萝卜似的,扯着自己不备就往领口里插。
至今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双冰凉的手,是一点点被他焐热的。
交了卷,他拿出包里的手机开机,弹出了一个小窗,提示有一个未接来电,打来电话的人是他未曾想到的,他指尖点在屏幕上的回拨建良久,终究没有拨回去。
只是当晚他告了一天半的假,顶着大雪坐了三个小时的巴士回去了。
没有理由,没有目的。
像是去奔赴一场没有时间没有地点的约定。
回去的时候家里除了李姨没有其他人,他打出去一个电话,还没响铃就被他挂断了。思忖了半天他又在列表重新搜索联系人,找到了舒青然。
从旁人嘴里知道了,江宜在外面喝醉了酒不回家。
陈熠池岔着修长的腿坐在床边,任手里的手机屏幕从亮渐暗,最后熄灭,没有回声。
那时候已经九点一刻了。
他取了外套出门,李姨放下手里的活计,替他开了门,担心地询问这么晚了他出去做什么。
陈熠池说他去接人回家。
快到地方的时候,他收到舒青然发送来的消息,她说自己累了,已经打上车回去了,江宜还在原来那个房间里面老老实实待着,没啥问题。
陈熠池熄了手机,加紧了步伐。
他裹挟着一股寒气推开包间的门,江宜果然坐在一张高脚椅上,手里拿着一个剥了一半皮的橘子,好几个剥得精光的橘子盛在四方的果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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