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想送给谁啊?”皇帝问。
祁燃:“小人想送给江洄。”
在场的众人闻言纷纷看向江寒之。
江寒之则一脸懵,没想到祁燃突然有此举。
“哦,为何要送给他?”皇帝问。
“洄儿弟弟过了夏天就要去武训营了,小人想送他个像样的礼物。”
皇帝闻言哈哈一笑,“不错,你赢来的东西,随便处置就是。”
江寒之迎上祁燃的目光,眼底满是惊讶。他没想到祁燃会在这个时候帮他一把,告诉皇帝他要去武训营,那么皇帝在给三皇子挑伙伴时便极有可能会想起他。
这倒是比让三皇子亲口说更有用。
“你怎么不同我商量?”回到住处后,江寒之问他。
“我也没想到能拿了头彩,临时想起来的主意。”
“那个……”江寒之别扭了半晌,支吾道:“多谢了。”
“客气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欠那个三殿下的人情。”
他的洄儿弟弟若是要欠人情,最好还是欠他的人情。
那日之后,皇帝一直没再提过为各位皇子挑伴读的事情。
江寒之本以为他们离开园子前,事情怎么也该有个定论,可直到他们离开园子,此事也没个结果。
不过此行他倒是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君心难测。
两人此番在园子里住了大半个月,末伏还没过完就回府了。此时夏天已过了大半,剩下的日子就算在府里,也不那么难熬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园子里补得太好,江寒之这段日子气色都好了不少。
皇帝说话算话,真指了个太医给他,每隔五日便会去府中替江寒之诊脉,并给他开了一些食补的方子。
为此,江父亲自去了一趟宫里谢恩。
暑天过了大半,眼瞅着离学堂开课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江寒之才想起来先生布置的功课还有好些没来得及写。
于是两人只能收了玩心,开始废寝忘食地补功课。
当日黄昏,江父回府时带来了一封祁燃的家书。
祁燃拿着家书并未当场拆开,而是回到住处之后才打开看。
江寒之怕他家里有什么事情,便跟着过去看了一眼,进门时恰好看到祁燃坐在椅子上发呆。
“祁叔叔和婶婶都还好吧?”江寒之问。
“嗯。”祁燃点了点头。
江寒之走到他身边坐下,问道:“想家了?”
“有点。”祁燃抿着嘴,看起来有点落寞。
江寒之刚入营那会儿,也体会过这种感觉,是以非常理解祁燃的感受。人长大到了一定的年纪,总会经历这种分别。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便伸出手,在祁燃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祁燃指尖微颤,似是想捉住他的手,却忍住了没动。
“走,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就当还你人情了。”
江寒之拉着祁燃出了府,连晚饭都没顾上吃。
今夜,京城很是热闹,满街灯火辉煌。
江寒之带着祁燃穿街过巷,最后去了河边。
“这么多人,他们干什么呢?”祁燃问。
“放河灯啊,你没放过吗?”江寒之道。
“今天也不过年,放什么河灯?”
“今天是七月初七,乞巧节,也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
七夕竟然也放河灯,祁燃倒是头一回听说。
“以前也不放,这几年才开始盛行的,京城人爱凑热闹,凡事能称得上是节的日子,都会有人放河灯,图个吉利。”江寒之去街边挑了两盏河灯,让祁燃付了钱。
两个少年在河边排了半天的队,好不容易把手里的灯放了。
“祈福了吗?”江寒之问祁燃。
“光顾着放,忘了。”
江寒之无奈,只得安慰道:“无妨,我祈求国泰民安,亲人康健。匀一半给你,算你也一起祈福了。”
河边灯火璀璨,映在江寒之软乎乎的小脸上,让人看着很想捏一捏。
祁燃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开口:“洄儿弟弟,明年七月初七,咱们再来放灯吧。”
“行啊。”江寒之点头:“京城放灯的节可多了,上元节,中秋节,端午节,清明节,中元节……你要是喜欢,都可以来。”
祁燃:……
尽管江寒之万般不愿,还是不得不迎来了去学堂的日子。这日一早,江父特意推迟了去营中的时辰,亲自送两个少年到了学堂门口,又好生叮嘱了一番,这才离开。
第一日开学,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不过是交了课业等着先生查验点评。
江寒之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托着下巴发呆。
祁燃则时不时转头盯着江寒之看,倒是没什么意味,只是养成了习惯。
直到中间休息时,学堂里的氛围才骤然明朗起来。
“哎,江洄,你爹不是在京西大营吗?你应该有消息吧?”有个同窗拉住他问道。
“什么消息?”江寒之不解。
“武训营考核的日子定了,你不知道?”
“定了哪天?”
那同窗一看他这神情,失望道:“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武训营又不归京西大营管,江洄不知道很正常。”另一人道。
此时,一个瘦高个插话:“说是半个月之后。”
半个月之后,那报名应该快截止了吧?
也不知道陛下有没有提过他,万一没选中,那他不是白忙活了?
当日临近晚饭时,江父才回家。
在饭桌上,江寒之朝他问起了此事。
“我正要朝你说呢,陛下不知怎么的改了主意,要送三殿下去武训营。他不大放心,想从勋贵子弟里挑个合意的陪着殿下,不知怎么的就选中了你。”
江寒之一颗心登时落了地,下意识和祁燃对视了一眼,祁燃挑了挑眉,并未说话。
“不过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一下,回头你就和旁人一起参加入营考核,只要表现别太差了就行。”江父说。
江母听说江寒之要去武训营,忍不住有些伤感。
江寒之看到母亲的样子,又想到自己此番设计了父亲,心里多少有些内疚,不过时至今日他没有别的选择。
“祁燃,陪我说说话吧。”晚饭后,江寒之叫住了祁燃。
祁燃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走到了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祁燃,你有想过将来吗?你是想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还是像你爹一样,做个镇守一方的大将军,保卫疆土?”江寒之忽然问道。
“我想过安稳日子。”祁燃说,“不过我爹常说,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是要自己去挣的,想干什么事情,也得自己去拼。安稳的日子不是生来就有的,总得需要人去做点什么,就像我爹一样。”
“那你将来也想入营?”
“报名都截止了你才问我,不觉得太晚了吗?”
“其实我是希望你能好好读书,你不是挺喜欢读书的吗?往后我不在府里了,就让小安给你当书童,说不定将来你能考个状元呢。”
祁燃淡淡一笑,没接话。
江寒之这话并不违心,他和祁燃虽然不对付,却也盼着对方好。自从有了那么梦境之后,他便觉得入营当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是身不由己,但祁燃此生若是能换一个活法,也挺好的。
“我也报名了。”祁燃忽然开口。
“啊?”江寒之愣住了,“什么时候的事?”
“从园子里回来之后。”
“为什么?”
祁燃没有回答,只盯着江寒之看了一会儿。
夜色掩映下,少年眸如深潭,令人捉摸不透。
第十六章
这天夜里江寒之久久无法入睡,总是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在军中的日子。彼时,他从未觉得那是多好的日子,也从未珍惜过,但此刻回想起来,竟是有些怀念。
哪怕是和祁燃争来斗去的时光,经过了生死两隔之后,仿佛都变了些味道。
人生中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身处其中时容易一叶障目,反倒辨不出个中究竟。知道跳出来回头审视时,方知庐山真面目。
可惜,世上没有回头药。
江寒之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梦。
梦里中箭时的那一幕,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桓。
他索性起身,走到书案边磨了墨,在案上铺开一张纸,凭借着回忆中的情形,画出了他中箭时的战场简易图。
彼时,北羌溃兵被他们追上,两方展开了搏杀。不过江寒之带领的大宴军士气正旺,因此在对战中几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他是最早冲进敌阵中的人,身后跟着的皆是与他出生入死过的亲随,其中不少甚至是和他一起在武训营里出来的。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无法相信会被其中任何一个人背叛。
江寒之仔细回忆了一遍,他可以确定,他们追上的那股北羌溃兵中确实没有弓箭手。而他率领的亲随,几乎人人都配了长弓,只因先锋营追击时,带着长弓方便射杀溃逃的敌人。其中不少人的骑射,都是江寒之亲自教出来的,所以……
所以才会射得那么准,一箭正中他的心口。
可那个人是谁呢?
他在营中时,虽恣意张扬,却从不苛待属下,所以放冷箭的人定然不是出于私人恩怨。
那就是受人所托了。
江寒之看着刚画好的图纸,提笔在上头画了一支箭,然后将那张纸慢慢揉成了一团。
他不知道究竟是谁要取他的性命,但他无法就这么放下。哪怕隔了一世,他也必须找出那一箭的真相,他一定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要为自己报仇。
次日,是武训营张榜公示考核日期和名单的日子。
江寒之起了个大早,和祁燃一起去看了一眼公示。
其实日子都定好了,看不看无关紧要,更多的人过来都是想看看还有谁报名。
“江洄?”成圆远远看到他们,一溜小跑过来,拉着江寒之道:“你也来了。”
“你怎么也来了?”江寒之有些惊讶,他记得上一世成圆并未入武训营。
“我就好凑热闹,你又不是不知道,过来报个名玩玩,反正我也考不上。”成圆一笑,凑近江寒之道:“你猜我遇到谁了?”
“不会是王泉吧?”
“王泉和丁颂都来了,这俩货还不如我呢,也好意思来凑热闹。”
江寒之对这俩人半点都不关心,闻言也没多说什么,这日之后,他便要开始着手准备半个月之后的考核了。
这武训营的考核不算太难,考验的是耐力和毅力,所以只要能吃苦,身体别太差,一般都能通过考核。但江寒之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每天早晚各训练半个时辰,提升一下自己的体能,免得出了岔子。
好在这段时间太医一直在帮他调理身体,效果还算不错。
转眼就到了入营考核的日子。
这日天刚蒙蒙亮,两个少年就起床洗漱完毕,坐着马车出了城。
入营考核选在了京郊的一处地方,所有参与考核的少年,都要提前到达,过时不到者,将会被取消参与资格。
江寒之出门前揣了两张饼,快到地方时分了祁燃一张,两个少年就着水壶里的水,硬把一块饼吃了。他们出门前已经吃过早饭,但江寒之经历过一次,知道考核的时候不放饭,可能会饿一天,所以能多吃一点是一点。
“你为什么那么想去武训营?”祁燃问他。
“嗯……”江寒之想了想,找了个借口,“我不想读书,烦得慌。”
“武训营里也要读书。”
“是,但是比学堂里好点,教的都是兵书。”
祁燃大概也猜到了这话不过是敷衍,并未追问。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地方。
车夫掀开车帘,引着两人下了马车。
以江父那行事做派,今日自然不会陪着他们来,只吩咐了护卫和车夫跟着。
两个少年结伴去登记又领了临时的腰牌,随后便跟着其他少年一同进入了考核场地。他们来得不早不晚,提前了一刻钟,考核场地里已经来了许多人。
成圆是最后压着点来的,身边还跟着另一个江寒之的熟人,三皇子。
“殿下怎么也来了?”江寒之低声朝他问道。
“当然是和你们一样,参加武训营的考核。”
“我的意思是,殿下这样的身份,也需要和咱们一样走过场?”
“那倒不是,我父皇开口,谁敢不要我?我来只是体验一下。”
众人:……
武训营的一名校尉朝众人宣布了考核的内容和规则:要求他们在一天的时间内,完成指定任务,并达到终点。任务内容很简单,找到舆图上的任一标记点,那里会有人给他们的腰牌盖上戳记。
带着有戳记的腰牌在天黑前到达终点,就算是通过了考核。
出发前,会有士兵挨个检查他们的行囊,确保他们没有带食物和水。而他们随身携带的其他东西,没有限制,只要不嫌沉,想背多少背多少。
江寒之只带了火石和匕首,祁燃则带了绳子。
成圆背了一大兜有的没的,在江寒之的建议下,大都放弃了。三皇子最潇洒,什么都没带,反正他玩够了随时可以退出。
四人默契地组成了一队,甚至连商量都省了。
江寒之拿着地形图研究了半晌,本想和他们商量一下,成圆和三皇子却连连摆手,那意思让他定就行,不用征求意见。
只有祁燃很认真地陪他讨论了路线。
“我想选这条,最近的。”江寒之手指在图上一划,“他们俩体力都一般,太远的路肯定走不到终点。”祁燃拧了拧眉,没有反驳,转身又去找了一捆绳子,让成圆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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