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芽菜站在他床头,他没关窗,这块昼夜温差大,晚上奇冷,这小孩就上下牙打颤听他讲完真正的大城区生活,听完后他头一次没说“争光哥明天我还来”,揪着肚皮上的衣服愣愣看了他一会儿,哈着白气走了。
高争光应该庆幸烦人精终于走了,但第二天下工后他却突然久违地犯了怯懦,硬要和新来的小王挤工人宿舍,不愿意回自己的房子,小王打趣他是不是要瞒着大家结婚,这几天要和新娘分房住。
哪有什么新娘?高争光一夜没合眼,三天后他终于想开了,他妈的,那小孩又不是他儿子,他干嘛要在意那小孩怎么看他,那些破事干过就是干过,他不怕名声臭。
他以为两边房子都熄灯,谁知道邻居家的砖头房子灯火通明。
沙漠半夜的狂风席卷,玻璃窗隐约有折断的趋势,高争光眉头拧成十字,熟门熟路走进邻居家,踢开窗台下的小木板凳,用了钻井的劲儿才勉强把窗合上。
他这个点回来都纯属想不开,死路上他都认了,这家里全是老弱病残怎么还敢把门窗开成这鸟样,说他俩被风吹出去他都信。
高争光回去又关上大门,突然发现桌上摆着一盘爬满苍蝇的猪肉皮冻,一双在碗上摆得好好的筷子,还有另一双撂在桌上散开的筷子。
他心里一咯噔,高喊:“阿婆?豆芽菜?”
屋子内突然传来一阵悲恸压抑的粗哑哭声,高争光手忙脚乱去推那门,卧室内浓浓的老人味,小孩的太奶奶捂着脸瘫坐在地上发出狼嚎般的泣音。
高争光急忙将阿婆扶起来,阿婆拼死推开他,要把手捂在眼睛前不愿意看他的脸。
高争光攥着她干瘪发红的双手想看看她:“阿婆,豆芽菜呢?”
阿婆年岁大,但是口齿还清晰,高争光又问几次,老人终于放下烙铁般焊死在脸上的手,指着外面,哆嗦着痛哭道:“豆芽菜豆芽菜,你把他当豆芽菜,他把你当亲爹!你三天不回来,他每天都趴在那个窗边等你,昨晚坐在饭桌上不吃饭,突然跑出去说要把你找回来!”
高争光眼睛瞪大,刹那间天都要塌了。
他跳起来,没有安慰阿婆一句就匆匆朝沙漠深处跑去。
若是从窗边看,亮橙色工服在午夜黯然的风沙中也显眼,像一抹跳跃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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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副本开始^^
预防针:这个副本攻有女装皮肤
好消息:章鱼哥很喜欢他哥的新皮肤
(前面受也有女装忘记给大家打针了…)
第17章 三短三长三短
干线油田分支警署。
晚上九点。
才三小时,黄磊就帮忙登记了几十起人口失踪,沟通和安抚失踪人口的家属太耗费心力,他撑不住了要换班顶上,警署内人满为患,根本没有下脚的地儿,办公室像儿童疫苗接种处,到处是鬼哭狼嚎。
每个办事警员心理压力都巨大,他已经两三天没和同事好好说过话了,挤到前台才找到一个空位,在同事小何旁边。
小何坐着,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一蹶不振地望着玻璃门外黄沙飞驰的天。
“有水吗?”黄磊说的口渴,实在受不了。
小何好一会儿才从凳脚旁边摸出一支喝过的矿泉水递给他。
“终端还是没信号?”黄磊又问。
从去年年底开始,第十一区所有人的终端都没有上网的信号,出城的高速和空路全部被封,他们局子也只有固定的系统机能用,但那玩意没法上网,只能向总部汇报情况,他们汇报了好多次,总部不回复,这个天气他们也没法出去找人办案。
“一格也没有。”小何木讷地回,“航道还是不给飞,今天又要睡在局子里了。”
他们警员的飞行器全停在后头,沙漠地广,往常回家得开飞行器,航道有联邦军方的战斗机甲和护航飞船,不准他们上去,也不和他们沟通。
来这报失踪人口的家属全是徒步走过来的,估摸着来得晚的今晚得留在局子里睡一宿。
三小时后。
小何去安排民众睡在大堂,黄磊在前台大厅值夜班。
这几天沙尘来得猛,外头酷寒,还好局子里有暖气,但还是没有被窝舒服,只能将就。
他双手互钻袖口趴在桌上,脑袋上就一盏灯亮着,联邦警署标志在墙上抛光似的敞亮,想着大半夜应该不会有人,黄磊擅自搞起了玩忽职守,睡到下巴兜着哈喇子。
忽然传来拍打玻璃的声响,那声音极钝,不规则,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黄磊艰难醒来,眯缝着惺忪的睡眼往门外看,一看彻底清醒了。
门外有个穿着橙色工服的男子目光涣散地和他对视,右手时而用手掌心拍打警署的玻璃门,时而用手掌边沿那小块砸门,他虽是睁眼看人,脑袋却浮肿得像泡出了巨人观,眼珠雾蒙蒙的白,没有一丁点精气神,像死去的一缕游魂。
肯定是冷的了,黄磊没多想,傻小子估计一天没吃饭。
“你等等。”黄磊几步撵过去,边开门边忍不住唠叨,“大冷天的还是要多穿两件再出来,你的生命很宝贵你知不知道,一小伙子都冻得没人样了,行了快进来,什么事啊?”
小伙子不进门,寒风凛冽的天气,沙尘呼到门缝,见门开了,他猛地抓住黄磊的手臂,浑浊发白的眼珠涣散,语序混乱道:“失踪了15天,有个小孩,找不到。”
“别急,我懂你意思。”
黄磊当即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比起小孩失踪,这小伙子手上的温度烫得都能煎鸡蛋了,他凝重地去摸对方的额头,刹那被烫得缩回了手,不可置信道:“你快别在外面待了,你这体温怎么回事,这么烫脸一点都不红?叫什么名字啊小伙子?”
小伙子怔住,迟疑了一会儿:“高争光……”
“高争光你先上来,我知道你家里有人失踪你急,但你再不进来你的命先没。”黄磊劝说,他以前专门干调解的,大哥大明白人,一口气就让人信服,高争光听进去了,脚步艰难地想往台阶上迈,死活站不住,跛脚老人似的。
黄磊看不下去,双手穿过他肋下:“行了你配合我。”
高争光身材看着是个正常人,人却似有千斤重,黄磊努着劲儿半天愣是没给人抬上来,高争光呆滞地看着他,黄磊先撒了手,尴尬道:“你等会我叫个同事一起来抬你。”
他要走,高争光却死死拉着他,全脸痛苦得纠在一起:“水、没有水。”
“有水,你撒手我去给你拿。”黄磊话音刚落,高争光七窍大张,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黄磊也跟着看,高争光拉他的手竟然化成了流动的白沙,白沙徐徐落地,撒得满地都是。
不止是他的手,塌陷沙化的还有他的脖子、双腿。
黄磊完全懵了,细腻的沙如雪崩、或者是霰弹迸射在他松垮不合身的牛仔裤上,他甚至忘记反应忘记呼吸,他用手去摸裤子上的沙,沙却像血一样牢牢地沾染在裤子上。
高争光好像突然回光返照,记起了思考的方式,在脸消失之前,他对生前遇见的最后一个人类痛苦地呢喃道:“黄警官,我好像不行了。”
“十一区大部分地区与帝国接壤,小部分与无主权地区相邻。接到线人情报,帝国的确在无主权地区进行反伦理人体实验,并且与人贩子达成长期合作,十一区大量失踪人口再度出现后以沙化形式死亡,可能是他们所为。”
同步投影会议中,情报局总联络官正在外地汇报十一区人口失踪案件的最新进展,解平作为驻外情报站站长坐在主位右手边的座位上,局长与副局两个位置空空如也。
“失踪人口统计资料已经统计入后台终端,可以直接查看。”总联络官继续汇报,“十一区统计的失踪人口大部分是青壮年劳动力,其中多数青壮年在近10天内接续出现后即刻死亡,小部分失踪人口还未出现,人口类型分布比较均匀。”
他汇报完毕,犹豫望向职级最高的解平。
解平见没人说话,朝新上任的总联络官颔首道:“辛苦你了,先去忙。”
总联络官明白这是可以下线的意思,打了几句官腔飞快遁走,和一堆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人一同处理公务犹如涉海,左右不知深浅,大概也只有解平才能做到和这班人马平起平坐,甚至在职级上还占上风。
他的立体投影一关,解平身侧最年轻的六十八岁老人唐克,当今情报局研究所所长,率先开口道:“军方要求我们的特派队作为先遣队伍前往无主权地区的帝国实验基地搜查,确认大体安全后他们才进军,下达的指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占领无主之地,做好应战准备。”
唐克双手交叠扶在桌面,下颌骨微动,无悲无喜道:“他们总是这样,遇到困难就推我们的人先去送死。”说完还似不够,蜡黄方正的脸转向左侧,瞥向解平:“当年也是万不得已,你的父母才会主动顶罪,他们现在要是活着……”
“你们和军方那批人有什么本质区别吗?”解平打断他,平淡道,“我不想听这部分,跳过吧。”
主动顶罪?
也许吧,他的父母确实就是那一类型的人,舍生取自己的义,尽管那义并非正确的。
可以说,现在坐在他旁边的十六位老者全部都是那一类型的人,他也无法说自己不是。
解平不想将错误归咎到任何人身上,这里所有人都参与了他的成长历程,有些甚至比他父母在他生命中时间占比还要多,比如唐克,在他父母从肚子里认识他之前,唐克和研究所其他成员就认识他了,甚至可以说,没有唐克他们,他甚至不会出生。
非要类比的话,这里所有比他大的人几乎都可以算作他的亲戚,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只有弟弟和爸爸妈妈离他远去了。
即便他的父母不是主动顶罪,而是被迫服从安排上去送死,他也疲于追究。
他无法在情报局中像章纪昭他们一般就事论事,他可以做一个理性拎得清的人,但在生养他的这寸土地上,他永远也别想和谁拎清,他和情报局只能藕断丝连,除非死亡。死亡是最好的免死金牌。
唐克斜后方的老迈女士梳着高拔的髻,骨质疏松和胶原蛋白彻底流失让她看起来像一具端庄的行尸走肉,她叫弗朗西斯,男士名,她自己选的。
从小她就不甘居人后,在被调到情报局前,她是联邦军方保守派的一把手,在她即将成功当选联邦军方首席之际,男士们联合用皮鞋将这个穿低跟鞋的女人踹了下去,自此,弗朗西斯一败涂地,情报局是男士们留给她的活墓地。
解平从记事起就喊她奶奶。
弗朗西斯奶奶的睡前故事曾经伴随他长大,那时他单纯以为这个繁忙的老者下班后还要赶来给他讲故事仅仅是因为喜欢他,直到弗朗西斯讲完厚厚一本的《格林童话》,咧开嘴朝他微笑道:“幸好公主出生在城堡,如果公主出生在情报局,她活不到出生的第二天。”
仍是天真孩童的解平好奇问道:“为什么?”
弗朗西斯皮轻快地哼歌,皮笑肉不笑地在歌谣声中答:“我的心肝,因为我们无法容忍没用的新生。”
“我们是不会被你激怒的,孩子。”
弗朗西斯是行动训练处主任,严格意义上来讲,章纪昭的上司珍妮是弗朗西斯的下属,但因为珍妮管理特别派遣队这支精英特工部队,她也能参与所有的最高机密会议,而方才做汇报的总联络官则级别未达,所以老人们不愿意与他对话。
“我们看到你就觉得无比骄傲自豪,仿佛可以治愈我们身上所有的伤痛。”
她说话犹如警钟长鸣,鹰隼的目光钩在年轻男人英俊的面貌上,好似想在这幅皮囊上穿个洞。
“你是我们身体中最自信的部分。”
弗朗西斯语罢,一桌的老者整齐划一地伸出左手在桌上短促拍打两下,这是集体表示“赞同”。
解平对他们的集体性活动视若无睹,投射在他身上的视线不计其数,他们希望激起他的反应,好琢磨他这个人——“随着年岁的增长,你的心智在成熟,人也越来越不可控。”这是弗朗西斯的原话,她用揶揄的方式说,但藏不住愠怒。
面前的终端忽然传来三条驻外情报站的紧急内线消息,解平切换页面,他的副官给他发来了三条消息。
:站长,我们这的旋转木马转动了。
:三短转,三长转,三短转。
:对面有人隔着通道门在求救,怎么办?
解平淡漠的神情顿时凛然肃穆,他即刻回复对方。
:无论对面发出什么信号,不要发出声音,不要做任何回应。
:我马上回去。
众目睽睽之下,解平拎起西装外套绕到后门,十六双眼珠子跟着他动。
他走到珍妮身后,珍妮转过脸,齐刘海下的五官尽量放得慈眉善目,瘦骨嶙峋的手优雅地按着椅背,撩起眼皮看他,唱起了红脸:“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我先回驻外情报站,之后去一趟帝国。”解平低头看她,“章纪昭他们队的人和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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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短——三长——三短在摩尔斯电码中是求救的意思。/来源百度
第18章 限时免疫(二合一)
情报局的母体建筑漂浮于晦暗的天际之上,深夜,这座庞大的悬空城区接连越过工业农田区南部的麦田、中部的重工业区、北部的沙漠,最终在浮水联邦与无主权地区的交界处精准停下。
这是情报局近五年来首次为单一行动任务移动母体建筑。
章纪昭与队友两人坐在特批直升机上,螺旋桨高速转动,白大褂的研究员为他们依次接种过免疫特效药,他们穿着能够防激光弧度枪的防弹衣,各自戴上耳麦,虽然依然嘈杂,但足够交流。
他的耳麦有一部分卡在赭红色马尾的根部,戴的不是很正。
按着黑色的麦克风,青年坐在一侧,凝睇着对面的二人:“以防空爆鸣为令,军方只给我们40分钟时间,在此期间他们会在外部与帝国交战。”
“如果在基地内发现存活的失踪公民,能救则救,但队伍最重要的任务是排除实验基地的生化隐患。”
浮水帝国的火力不足为惧,但该国制造生化武器的实力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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