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红队的投手是小合,佘初白不紧不慢地站在场边观察。
被解说的乌鸦嘴说中,下半场几乎就是上半场的翻版复刻,除了颜色变化,整个球场一潭死水:
兴致缺缺虐菜的投手,不停挥棒落空的打者,以及坐不住想要离场的本就少得可怜的观众。
又一个半局结束,双方下场更换装备。
小合收到俱乐部经理发来的消息,放眼眺望找了一下,俱乐部老板坐在正对着本垒的VIP专座上,神情焦灼。
小合环顾一整圈观众席,最好的位置被几名商务打扮的中年人士占着,可能就是为了那几个投资人特地办的这么一场不伦不类的棒球赛。
两方的投捕是职业选手,但打线是东拼西凑的业余爱好者。
又突然扭头审视周围来来往往的临时队友,也许在这里也不一定。
想用棒球消遣,又具有钞能力的家伙。
【第二局开始,现在上场打击的是红队四棒——打中了!球朝着右外野飞了出去……飞出拦网了!全垒打!】
场上响起三三两两的掌声欢呼声,众望所归的四棒慢悠悠地跑过垒包,绕场一圈。
史密斯习以为常地说:“这就是棒球中最简单也最广为人知的得分方式,只要球打得够高够远,就可以直接得一分,不用辛苦偷垒跑垒。”
郎澈嗯嗯敷衍着,并没有什么所谓。
史密斯也看出来郎澈只在乎与佘初白有关的事。但他不能话没套出来,反被套路。
【红队五棒,也打到了!这个球会不会被接杀……球落地了!外野手捡到球,传给一垒!还是稍晚一步,安全上垒。在刚刚那发全垒打之后,大家好像都提起精神来了。】
郎澈看着计分板问:“这个没有分吗?”
史密斯说:“打中没有分,要回到本垒才有一分,硬要算的话,勉强可以说是1/4分吧。”
郎澈似懂非懂,点点头。
史密斯又补充说:“不过正常来说,之后的六七八九棒,都是打击能力较弱的人,没什么希望。”
郎澈很久都没见佘初白怎么动过,因此提出疑惑。
史密斯:“那很正常。每个人的防守区域都划分好了,球不飞到他那边就没他什么事,不然每个人都跑来跑去不累死了。”
【连续两个安打似乎让投手有些动摇,接连投出两个坏球——第三个球,被打中了!但是出界了,一垒跑者赶紧回到垒包。挥空,又一次挥空。】
“一人出局。”
佘初白高抬手臂,比出一根手指。队友稍愣一下,跟着重复了一遍。
距离有点远,郎澈眯眼将佘初白的手势看清楚,又转头问:“小白在干什么?”
虽然早就解释过,但史密斯也没指望任何人能一次就记住所有规则。
“只要出局三个,就轮到他们进攻了。”
换言之,就是为自己加油打气,只要再让两人出局就好了。
【一个速球,红队七棒竟然还会假动作!是触击!球滚向了内场,投手与三垒手都跑去拦截,三垒手捡到了球,传向一垒,封杀!但之前的跑者成功跑上了二垒。】
“两人出局!”
佘初白虽然喊得很大声,但郎澈能听出明显的气势不足。
郎澈有点为他着急,起身扒着栏杆看,但看不懂,于是又灰溜溜地回到长椅上,眼巴巴等着史密斯为他解惑。
“你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同吗?”
郎澈回忆了下,顺势模仿起来:“之前的人都是竖着握棒子,这个人是这样横放下来的。”
史密斯以一种孺子可教的语气说道:“对,正常挥棒的是长打,这样打出去的球会先上升再下落,有概率被接杀。与之相对的短打则是用球棒轻轻碰一下球,球会马上弹向地面。
“因为打不出最帅的全垒打,还有概率滚出界,唯一好处就是趁其不备抢一点跑垒的时间。”
郎澈脑中乱乱的,只是习惯性点头。
【已经出局两人,八棒还会冒险使用触击吗,一旦被封杀,这局就结束了。哦!这是一记高飞牺牲打!滑垒!两方几乎是同时,到底是球先被接杀,还是跑者先回到本垒……裁判给出SAFE,红队又得一分!】
“为了这一分还真是够前赴后继的。结果是前四棒颗粒无收,反而被七八棒狠狠耍了威风吗。”史密斯吐槽。
郎澈默然不语,难得把目光从佘初白身上移开,远远瞄着滑垒之后从地上爬起来的红队五棒,裤子上沾满了泥土。
如果他把裤子弄得这么脏,佘初白大概率不会饶过他。
球场正中央,佘初白紧张的视线从手套中的白球缓缓上移,焦点放空,仰着头大口喘气。
只差一点点。
这久违的糟糕感觉。
【攻守轮换,现在上场打击的是白队的第四棒,防守时担任的是游击手,都是相当核心的位置,看来这位选手的综合实力很强嘛。】
佘初白面无表情地站上打击区,微微侧脸瞥了一眼投手丘上的小合。
性格还真是恶劣。
少年时,佘初白是队里的王牌投手,灵魂人物,一些因压力巨大而大声说话的场景,被定性为自大的呼来喝去。
如今位置调转,他又成为了最被寄予厚望的四棒和游击,混在一盘散沙的队伍里,浓浓的讽刺意味都瞒不住了。
尤其在小合出战投手的当下,发出一阵阵振聋发聩的嘲笑声。
佘初白清空思绪,放松肩膀活动手臂,举起球棒。
小合丢下镁粉袋,做出静止的预备姿势,两指捏着球,藏在左手手套里。目光冷静而锐利,在倒计时最后一秒将球投了出去。
佘初白没有退缩,没有等待,毫不犹豫地挥棒!
看着应该能打中的球,却突然在进入好球区的一瞬间下坠偏移,绕过挥动的球棒,干脆地落进捕手手中。
“好球!”
佘初白听见耳边裁判的声音。做了两个深呼吸,重新调整姿势。
【挥棒落空!挥棒落空!三振出局!】
面对着那张趾高气昂、小人得志的猖狂笑脸,佘初白不露声色地摘掉防护帽,走下打击区。
摸不清球路,只能好球坏球都尽力去打。虽然毫无疑问是十足的莽夫行为,但不打就永远没有机会。
小合望了那个略显萧索的背影一眼。
该说一如往常,站在什么位置就很有什么位置的觉悟吗。虽然四棒的气势被发挥得淋漓尽致,但结果却是背道而驰。
小合不自觉勾起一个讥讽的轻笑,抬眼看向走上来的五棒。
同时又瞥到观众席上面色不佳的俱乐部老板,正在坐立不安地扭动身体。
小合更换了握球手法,随意将球投了出去。
五棒六棒轻松跑上一垒二垒,佘初白萌生出一丝异样的感受。
是连续投了三个指叉球,控球力下降,所以只投直球了吗?而且每一个直球,都正正好好落在好球区的正中央。
不是……故意喂球吧?
难不成还是想节省球数一次清空垒包?佘初白扫了一眼场上漏洞百出的防守阵容,应该没有这个可能性。
佘初白回到休息区,郎澈立马扑了上来,同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又是全垒打!这是一记三分全垒打!比分大逆转!】
七棒愣在原地,连自己都没料到能打出如此激动人心的操作,还是红队捕手提醒了一声,才如梦初醒扔下球棒,挥舞手臂绕着垒包跑了一圈。
佘初白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又马上自我否定。
虽然不是正式比赛,但这么放水是图什么?
“没、没关系,不要灰心。”郎澈瞅着佘初白蜡白的脸色有些胆寒,一时望而却步,又觉得自己肩负着必须应尽的安慰职责,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靠近,“你……你也很厉害了。”
“……”佘初白的脸色彻底黑了。
一个两个,都在玩命刺激他啊。
第二局结束,白队以微弱的优势三比二领先。
佘初白咬着指尖脱下手套。
他换完装备,才注意到长椅上的那座庞然大物,语气不太客气:“你怎么在这里?”
如果说郎澈是蹭他的关系大摇大摆地在休息区吃吃喝喝,那史密斯更应该待的地方,是小合那一边。
史密斯大大咧咧地说:“你干吗用警惕的眼神盯着我,难道你们还有战术能被我偷听吗?”
一针见血,根本没有,就是乱打。
小合作为九棒上场打击,毫无意外被三振出局。
虽然在没有指定打击的情况下,投手保存体力的情况很常见,但场面平和得可以说是悠闲,一点涟漪都没激起。
这股悠闲的氛围逐渐传染开来,佘初白瞥见不远处己方的一垒手正在和敌队的一垒跑者聊天,两人相谈甚欢,完全忘了比赛仍在进行中。
第三局,由于白队捕手失误没接到球,被趁机踩上本垒拿下一分。场面到了三比三平。
第四局,红队又得一分,再次领先。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平平无奇的棒球赛会维持着枯燥乏味的气氛直到结束时,白队五棒突然有事要中途退赛。
佘初白并不在意他支支吾吾编出的理由,当务之急是找个替补的第五棒,左外野。
不用怎么思考,视线就自然落到了房间里唯二两个无所事事的背时鬼身上。
史密斯好歹也练过两年,虽然一直是半吊子。
至于郎澈,可能连规则都不清楚,但无论体力耐力反应力,都倍杀比另一个备选项。
没什么好犹豫,佘初白拿起一顶棒球帽,扣到郎澈脑袋上,下命令:“起来。”
佘初白走向长椅时,史密斯心里就七上八下地开始擂鼓。
那个高高在上的阴影经过他,停在隔壁,不知道从哪掏出个皮筋,给坐着的人迅速扎好头发。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既宣示着他逃过一劫,也代表他再一次落选。
望着两道身影渐远,忽然咬住后槽牙,涌起强烈的愤慨与不甘心。
不管过去多少年,还是在坐冷板凳啊……
第67章 小狼亮相
佘初白拿起一只厚重的外野手手套,掸了掸擦干净,突然想到一件从未注意过的事:“你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
“都可以。”郎澈伸出双手。
佘初白未雨绸缪地思考着下半场的进攻,该教郎澈左打还是右打,此刻倒是不必纠结,只有一只左手的手套,佘初白把它戴到郎澈手上。
“为什么你要戴两只,我只用戴一只?”郎澈举起左手抓了两下,有些笨重,不太习惯。
佘初白戴好轻薄的守备手套,又在外边套上牛皮手套,才说:“你不会流汗,也不怕疼,用不着。”
“……”他怎么不怕了,只是几乎每次的疼都是拜佘初白所赐,所以有苦不能言。
郎澈讪讪地活动手掌,适应大手套的重量。
两人朝着外野走去,佘初白边走边说:“左外野是最闲的位置,很可能不会有用到你的地方。万一有球飞过来,就用手套去接,不怕疼的话手也行,别用嘴。”
“好!”郎澈昂首阔步,像是被指派了一项重大任务。
不远不近,朝同一方向走去的中野手,无意间听见他们的对话感觉很迷惑。
用嘴接棒球,虽然不一定犯规,但真的能办到吗?
“落点太偏接不到也没关系,赶快捡起来扔给那个三垒手,或者我也行。”佘初白指了下。
郎澈乖乖在指定位置站好,郑重点头。
“我会扔给你的!”
语气就是,小狗叼住飞盘后,只会跑回主人身边,而不会随意交给其他路人的既视感。
佘初白不太确定郎澈是否明白封杀触杀的区别,没时间再仔细教,回到中线附近防守。
同时,默默祈祷等下的球千万别往左边飞……
战况白热化,无人出局,一二垒都有人。
佘初白捞到地滚球的一瞬间,就奋力传给一垒,成功封杀出局一人,但原先的两名跑者还是成功跑上了二三垒,情况大大不妙。
佘初白无暇分心回头关注郎澈的状况,只是不禁腹诽,还真是挺克他。
一点都不吉祥物,甚至都没有一丝丝新手光环。
【在有两名跑垒员的情况下,接下来打击的是四棒,这可真是危机四伏啊。赌上强棒的尊严,挥出有力的一击!】
【击中了!球朝着左外野飞了出去,会是全垒打吗……四棒几乎没有在跑,对于经验丰富的打者来说,基本上击中球的那一瞬间就能凭手感预测轨迹……果然不够远,这是一记高飞牺牲……咦,负责防守的左外野手在干什么?】
时间回溯——
郎澈笔挺地站了二十分钟,正如佘初白所言,没事干,只是场内黄金OB位。
百无聊赖之下,开始做广播体操活动筋骨,扭扭腰,拉拉腿,面向四周察看了一圈场馆构造——
看到靠在栏杆上为他加油的史密斯,挥动的圆滚滚的手中握着一截啃到一半的能量棒。
郎澈恍然想起自己兜里也有。
时间再回溯——
“要不要吃,给你这个。”对于食物,史密斯向来不吝分享,争取早日将人类的普遍吨位变为两百斤。
郎澈接过包装看了一眼,立马还回去:“我不能吃巧克力。”
“过敏啊?没事,”史密斯说着又掏出一根,“还有燕麦的。”
郎澈接过来,刚想吃,那边就打出了全垒打,于是揣进口袋赶忙跑去看。
时间拨回到三十秒前——
郎澈左右瞧瞧,因为看不懂所以对严峻的战况毫无察觉,放心掏出口袋里的燕麦棒。
怎知包装异常严实,单手扒不开。原本还有些偷偷摸摸地藏在手套里,越扒越着急,干脆直接送到嘴边撕开。
咔嘣咬下一口,脆脆的,甜甜的,带着一股浓郁的麦香,人类真是有本事把难以下咽的原料做得很好吃,愈加膜拜顶礼,深深凝视着手中的燕麦棒,甚至想向它鞠上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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