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呼——吸——
猛地呛水抬起头,拽下毛巾胡乱擦脸。
佘初白按开下水口,看着水流慢慢打着旋溜走。
有时也会希望自己卷进水里一同流走,不用再面对这荒诞的世界。
将须后水摆回已然乱了秩序的置物柜上,佘初白对着满是水渍的镜子叹一声气。今天也不是世界末日,只能缓缓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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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变成人比较虚弱打不过,以后就
更不敢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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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岔
“我已剪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岔。”
佘初白一边跟着音箱里的低哑女声轻轻哼唱,一边咔嚓咔嚓挥舞手中的剪刀,仪式感拉到满分。
虽然被削落在地的三千烦恼丝,并非出自他本人。
正在进行形象改造的男人也压根听不懂这伤感情歌,只是被简单下令绷直身体别乱动,却怎么也忍不住微微发颤。
耳部的触觉神经十分敏感,刀刃交叉带起的微风令他惶惶不安。
理发师佘初白却是悠然自得。在网上随便搜了几个剪发教程,就自信满满地上手了。
起先准备效仿一刀切的菜刀理发,但男人盯着寒光凛凛的菜刀抵死不从,佘初白只好选择了没那么效率的一般剪子。
毕竟除了去漫展cosplay,那一头累赘的秀发实在是没什么用。要带这么一个异形出门,各方面还是能低调就低调点。
佘初白绝对不是对浴室地漏上团团缠住的发丝感到厌烦。
大刀阔斧修剪到齐肩的长度,佘初白绕到正面瞧了瞧,掂量着还可以再剪短一点。
他挑起一绺狼人靠近耳侧的鬓发,视线不由得飘到那两只硕大的兽耳上,忽然一下子停止了哼唱。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皮卡丘头上那两根又尖又长的才是耳朵,但要给它戴上耳机的话,果然还是会画在脸颊两侧吧?
“……”
佘初白手指头抽抽了两下。
只要在再往下探两三公分,就能触碰到正常人耳的位置。
毛茸茸的兽耳之下,还会有一对正常的肉色人耳吗?
还是平滑的什么也没有?
无论哪种构造,都很值得深究啊……
离真相,仅仅只有几毫米的距离。佘初白微微颤抖的手指顺着漆黑的发丝抚下去,答案近在眼前。
冷不丁,心底响起一道焦急的呐喊:喂,不要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啊……!
佘初白骤然清醒缩回了手,合上剪刀,掸掸手撤掉垫在男人肩上的毛巾。
男人的发型从一头古色古香的黑长直,摇身一变,成了现代摩登的狼尾鲻鱼头。
佘初白托腮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在未来的职业可能性上,又添上了理发师一项。
虽然模特本人底子不错,但他的手法也可圈可点。
佘初白让男人坐在原地别动,取出拍立得相机,对着赏心悦目的成品调试角度,按下快门。
相纸被静置在掌心,徐徐的,空白相纸上浮现出色块,然后是模糊的轮廓,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图像愈来愈清晰,最终定格成一张不错的人像摄影。
佘初白将它钉在起居室正中央的软木板上。在他拍摄的天空、湖水、绿草如茵中,是有史以来第一件人物作品。
不过。
佘初白的视界稍微放广一些,还是将这张新鲜出炉的拍立得挪到了更为合适的位置。与黑乎乎的煤球犬归为一档。
就像手机相册中的海量照片,也会被系统自动识别分类。
虽然刚更新该功能时,佘初白并没被触动,在柳似云大呼小叫的“竟然是‘毛茸茸的朋友’而不是‘宠物’哎也太sweet了”中,佘初白只感到隐私被侵犯。
但现在,好吧,偶尔他也承认在某些时刻的确提供了一些便利。
翻箱倒柜,佘初白搜出一个许久之前买的针织帽。
黑色薄款堆堆帽,购于他心血来潮烫了个羊毛卷的第二天,使用时长仅一周,第二个周末,佘初白就果断换了家理发店又去拉直了。那之后他对发型的选择变得十分保守,这顶帽子已经搁置多年。
佘初白双手撑开帽子边缘,套到男人头顶上,两只兽耳从视野中消失,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突兀地冒出两个显眼的三角形。
佘初白取下帽子,折着两只兽耳往下压,又拨弄一些碎发盖到在兽耳上遮住。调整到平整的程度,才又套上帽子。
折耳狼。佘初白想想就觉得好笑。
连衣服都是刚学会穿不久,自在惯了的狗蛋无所适从地抬起手,抓挠头顶。
佘初白啧了一声,拍掉他的手,又拿出两只黑色一字夹,别在帽子与额发接壤的两侧,固定好。
不要问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女生盘发专用的细发夹,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对形象造型有点追求的设计师。
接下来,佘初白试着将男人鼓鼓囊囊的尾巴塞进宽松的工装裤里。
但无论怎么摆放都很奇怪,好在佘初白头脑够灵活,马上转换思路,翻出一件宽松卫衣,用胶带将尾巴粘到男人背上固定,又披上一件长度过膝的风衣外套,完成尾巴不可视化的最后一步。
“不舒服……”完美融入人群的狗蛋嘀嘀咕咕。
“做人就没有舒服的。”佘初白随意搪塞。
此时刚过九月,天阴傍晚,街上大多数人只穿半袖。
佘初白也是,简单的白T恤加卡其裤,而紧挨在他身侧的男人,不仅长袖长裤,帽子更是紧紧地包裹着茂密的发量,其闷热程度可想而知。
“热。”男人持续抱怨着。
“家里凉快,不是你非要出来?”离开舒适的空调房,踏入滚烫空气的佘初白不剩多少耐心了。
虽然肉眼可见男人体温飙升,脸颊也变得红扑扑的,但额头依然光洁干燥,一滴汗也不会流。
佘初白想,还真是狗,没有汗腺。
即使在出门前,佘初白反复叮嘱过“不要乱跑、不要说话、不要盯着别人看”,男人也似乎真的铭记在心点点头,但佘初白并没抱着多少期望。
是狗时一天能给他捅八百个篓子,变成人就会乖乖听话了吗?
虽然男人也并非对摩登都市一无所知,起码在交谈的蛛丝马迹中,佘初白获悉他仍保留着狗形态的记忆,就像蹒跚学步的幼童,虽不明白社会运行的逻辑,但行为准则多少有点些常识。
用狗的两只眼睛去看,用狗的四只爪子去踩,未必不比人了解得透彻。
然而,刚走上人行道,佘初白就意识到,他太乐观了。
一只手鬼鬼祟祟地摸到他身上,一连被甩开数次仍锲而不舍,拽着衣角不肯撒开。
每当有一辆车从马路边缘飞驰而过,那阵抓着衣角的力气就会陡然加重。
是狗的时候也没这么怕啊?
虽然以前每次过红绿灯,都是佘初白抱起来走过去的。
佘初白由此明白一个道理,每一次小小的溺爱,都会在不远的将来狠狠反噬。
“要不然……我们……回去吧。”男人极小声地说着,“不想出去玩了。”
过去无法挽回,但佘初白不会一错再错,放任孩子成为一个脱离社会,闭门不出的御宅族。
佘初白握住那只轻颤的手,眺望前方,语气稀松平常:“跟上。”
原本落在身后两三步的距离,一下子被拉得平齐。
男人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很想说这样更热了,但偷偷瞄了一眼佘初白,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四周鳞次栉比的建筑群带来很强的压迫感,比最年迈的参天古树还要高大,一眼望不到头。
大树纵然还可以伸手触摸,偶尔也会落下温柔的叶片,而这片高耸入云的钢铁森林,任凭风吹雨打,自岿然不动,固若金汤,反倒像一个坚不可摧的陷阱。
好在,他还有可以依靠的向导。
男人侧脸看了看神情淡然的佘初白,仰起头,灰暗的眼中亮起了些色彩。
第17章 唯一的傻帽
佘初白想死。很想。
为什么他知道让狗戴上帽子,却没有顺手给自己也拿上一顶。
耳朵与尾巴都隐藏得堪称完美,但他们走在路上,回头率还是达到了百分百。
靠!男同有什么好看的啊!
不……不是,两个大男人手拉手,就这么值得关注吗?
不过,如果是别人,他应该也会悄悄瞧上两眼。
如果以为这就是极限,那就大大低估了老天爷为他设置的人生难度。
自动扶梯上,被紧紧熊抱住的佘初白几次呼吸停滞,热,闷,想死。
不夸张地说,佘初白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夸张的注目礼。
紧邻的另一侧扶梯平稳下行,一位戴着墨镜的乘客甚至不顾表面礼节,特意捏着一只镜腿推下鼻梁,就为了更清楚地打量他们两眼。
光天化日,搂搂抱抱,的确有伤风化。
但佘初白能怎么张口解释?扒在他身上的这个人,其实是个狗来的,抱着狗坐扶梯,就很常见了吧?
又是一笔孽债。
出门可供选择的娱乐活动并不多,毕竟不能指望一只狗看懂电影或是玩剧本杀,佘初白选择了最没门槛也最好办的——吃饭。
在手机上团了一份三人套餐,佘初白直奔火锅店而去。昔日门庭若市的店铺此时显得冷清,不过这更合佘初白心意,人少就代表着事也少。
果不其然,无需排队等号,服务员直接领着两人落座,佘初白挑了个转角靠窗的位置。
明明店内没多少顾客,菜上得却很慢。佘初白想,难怪生意不佳。
枯燥的等待,现代人佘初白玩着手机,而原始人狗蛋无所事事,东张西望。
突然,两名结伴而行的女生朝他们这桌笔直走来。更准确来说,是一人生拉硬拽着另一个面带忸怩的女生,走两步退三步。
佘初白从玻璃倒影中瞥见这一幕,心头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稍稍抬眼打量了一下对面浑然不觉的男人,又对着手机屏幕扫了自己一眼,虽然自己也不差,但这一对比还是略微有些相形见绌。
不出所料,两名女生将脚步停泊在靠近男人的一侧,轻声开口:“那个,不好意思能问一下……”
“他没有微信!”佘初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猴急抢答。
“嗯?”
余下三人发出异口同声的诧异。
狗的疑惑很好理解,他不知道微信是什么。那两个女生的,佘初白也不是不能猜个七八分。
呆了片刻,领头的女生反应过来,连连摆手澄清:“不是不是。我是想问……你的帽子很好看,方便给个链接吗?”
男人闻言,抬起手去摸头顶,隔帽掻痒。
会错意的佘初白本该尴尬,却没有那个闲工夫,生怕某人某个不该暴露的器官漏出来,一下从座位起身越过桌面按下男人乱挠的手,又回过头对那名女生说:“没链接,实体店买的。”
“哦……那不好意思打扰了。”
虽然话题一直围绕着男人头上的那顶帽子,但他本人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发言权全权交由另一人代理。
两名女生的背影匆匆远去,一些八卦暧昧的絮絮私语飘到佘初白耳畔,令他哑然失语。
什么包养,只是饲养!这一字之差的意义可太重大了!
不多时,服务员推着个小车把菜上齐了。
鸳鸯锅底沸腾煮开,佘初白往里下各种丸子菌菇粉条,然后把被片得纸一样薄的肉片涮了涮,一变色就立即捞出来放盘子里。
他勤勤恳恳扮演着服务生的角色,与此同时,一毛不拔光享受的大傻狼不仅没有心生感激,反而看着很不得劲。
嚼嚼嚼,皱着眉头咽下,拿起水喝一口,咕噜噜漱着腮帮子。
“不好吃?”佘初白问。
“嗯,味道好大。”男人立刻答。
指的是羊肉的膻气。
这世上对羊肉的赞美有两种,一种是夸它完全不膻,而另一种恰恰相反,吃的就是那独一无二的膻味。
佘初白毫无疑问是后者。
他环顾人烟寥寥的店内,又瞄了一眼男人头顶吸满火锅味的针织帽,想,信了他是狼的自己才是这里唯一的大傻帽。
走出火锅店,男人脸上的表情并不能用称心如意来形容。
吃食是一方面,更显著的是,他总是时不时就要挠一下头顶,耳朵被折下的位置。
佘初白决定好人做到底,领他走进一家价格适中的快时尚服装店。
关于店铺的选择,佘初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类店里一般顾客很多,不会有导购亦步亦趋跟着推销,也不是单纯的饰品店,没有隐私的试装空间,不会暴露那对毛耳朵。
拿上一大堆帽子,又随意拿了两件衣服做掩护,两人朝着试衣间走去。
门帘大大方方敞着,当两人同时步入一个狭窄格子间时,佘初白似乎感受到了幽幽飘来的一阵视线。
摘掉针织帽的一瞬间,两只毛耳朵迫不及待地竖了起来,紧接着,男人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扭动僵硬的脖子。
空间逼仄,多待一秒都是煎熬,佘初白火速将手中的棒球帽、毛毡帽、渔夫帽一一扣上尝试。
“紧不紧?”指的是帽围。
“舒服吗?”问的是耳朵。
“要这个?”
“咳咳!咳咳!”隔着一道门帘,外边的店员拼了命地咳嗽。
佘初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其中可能产生了天大的误会。
经历着一场盛大的社会性死亡,佘初白火速为男人选中一个宽檐版型、遮挡能力强的渔夫帽。
“等下……”男人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后探去,“这里也不舒服。”
“说就说,动什么手。”
佘初白火急火燎地收回手,随后忿然掀开门帘离开试衣间,飞快扫视一圈,拎了一条最肥大的阔腿裤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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