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有了反应,徒弟那边也明显领会到了。再有纸片飘下来的时候,上头就有了更多内容。是郁青在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邬九思理所当然地回应:“你的家底都在了,我的自然也要在。”
郁青:“……”
他先前那么说的时候,绝不是眼下的意思!
他想要再解释些什么,偏偏师尊的“信”又落了下来,却是问郁青在云梦那边可是有认真修行。若说“有”,眼下这个时间,他怎么会这么闲暇地和自己一来一回地传话。
郁青看过,目瞪口呆。
他是绝不会将“无赖”这种字眼和心上人联系在一起的,可眼下,师尊的做法又确有几分这个意思。
郁青欲言又止良久,终于回应:“师尊说的是,我的确有些懈怠了。”
邬九思等了片刻,看到这样一句,一时叹气。
阿青啊阿青……
这副性子,该说好在他是自己的徒弟吗?能好好护着。
如此叹过了,元婴修士又想到,至少眼下这个时间,徒弟应该没心思再看空间。
他眼神动了动,露出一个仿佛是笑的神色来。
……
……
云梦众人清晰地感觉到,阿青师弟这些日子情绪不住起起落落,落落起起。
“起”的时候就不说了,“落”这描述也不尽然。依照他们观察,准确地讲,阿青师弟应该是在忧心忡忡。
从一炉成丹中回神后,郁青看着空间里的场面,再度瞠目结舌。
他和师尊的东西虽然都到了空间内,可不是二者分开、中间隔着明确界限的吗?那一个个柜子箱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何所有东西都被齐齐整整地摆在了上头,再也分不清来源归属。
郁青发呆。
郁青走神。
郁青面前出现厚厚一沓纸页,笔也蘸满墨水悬浮在侧。只要他心念一动,便又会有一叠“师尊”出现在眼前。
可这个时候,青年又犹豫了。
并非贪图什么,而是他扪心自问:“我前头已经劝过师尊了啊,师尊却不打算听从……他仿佛是不喜欢我与他太过生分的。”
又想道:“对于师尊来说,这些东西兴许的确算不上太过贵重。”
他依然在发呆,笔和纸却被收了起来。脑子认真转了转,倒是给自己转出一部此前送入之物的名册。
郁青轻轻叹了口气。师尊是这样态度,他很感动,却也不会得寸进尺。好在此前自己有什么,这会儿他差不多都记得。后头用东西的时候稍稍留意一些,不要弄混也就是了。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并不能如他所想。
郁青在炼丹时已经算得上十分小心谨慎,却也有出现错漏,需要快速拿出东西补救的时候。
他脑海里念着“七星藤,七星藤”,神识快速转到收拢了此类藤蔓类灵植的架子前。然而自己库存里的七星藤分明只有六根,眼前却是整整一个架子繁茂生长的藤蔓。
郁青心头当即便是一个“咯噔”。想要细细分辨,炉子中的情况却已经等不得了。他只能匆匆取了年份、条件都显出中等的一株,等到将藤蔓精华萃取出来、融入丹中,原先躁动不安的丹丸重新变得稳定,青年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时终于有了时间去查看空间中的架子。自己亲手放进去的东西,多少还是会留有一些印象。
“唉……罢了,拿一根我的补给师尊吧。”他小声安慰自己,“以后小心一些,还是莫要出错了。”
好在师尊于丹道、药道都只是有所接触,并不精通,应该也不会留意这点边边角角的变化。
郁青掩耳盗铃,偏偏邬九思的下一封信上就写,发现阿青仿佛用了自己放在空间中的灵植。
郁青屏住呼吸,身体僵了一半儿。还没来得及想出“怎么办,师尊还是发现了”的解决方案,便见心上人写:“阿青不与我生分,我很开心。”
郁青哑然。
他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回了几分心神,想:“师尊是这样想的……那我呢?我难道不知道他的想法吗?”
不是。
“可我明明知道,为什么又总要让他‘不开心’呢?”
因为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太多,不愿再有索取。
“但这不也是让师尊伤心吗?”郁青想,“将心比心,如果师尊这样总是推开我的心意,我一定要难过……哈哈,郁青,你可实在太坏了。为了自己‘心安理得’,便要不顾师尊的心情。”
沉默。
“我不过两百岁,就已经是金丹修士啦。”逐渐冷掉的丹炉之前,青年的嗓音忽地响起。最先还显得迟疑、缓慢,到后面,却是愈发轻松笃定,“就算是和师尊当年相比,这个速度也一定说不上‘慢’。再过一千年、两千年,我应该也会碎丹成婴,有师尊今日的境界。”
师尊可以拿到的东西,他以后也会拿到。现在用了师尊的,以后自然可以百倍千倍的补给师尊。
“是我的过错。”郁青开始反思。只是看着落在回信上的字,他又将那页纸丢去一旁,重新起头:“师尊,我觉得可以在如今的架子外多加一片区域。有时在外碰到不曾见过的灵植,我也想采下它们一探究竟,只是从前总有顾虑……如今却不会了。”
邬九思见了最后一句话,微微笑一笑,回复徒弟:“这也是你的地方,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郁青:“好!”
时间便在这纸页一去一回的过程中流淌,不知从哪天起,再面对“阿青,你与邬真人什么时候成好事”的问题,他也能坦然回答:“总得等孔真人宣布我出师了吧?——若是要我与师尊办了大典,却又要长久分隔两地,我是受不住的。”
话传到孔秦耳朵里,他一面又觉得郁青勤勉,遗憾没法把人当真收作弟子,一面抽气,琢磨:“难怪上次丹会,我碰到恰好去那边儿游历的邬尊者,总觉得人看我的眼神不对呢!”
琢磨了会儿,孔秦想出个法子。他找来郁青,和颜悦色地与他商量:“阿青啊,我觉得你如今的底子已经打得很好了,”这是实话,要不然孔秦怎么总想着多个小徒弟呢,“换到其他地方,也能继续修习丹道。”
郁青眼神动了动,很容易便领会了孔真人的意思。
他的心跳又有些加速了。
第106章 准备礼物
把整整一刻钟花在“傻笑”“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上后,回到自己住处的青年拍了拍脸颊,要自己打起精神。
“哈哈……呃,怎么又笑了!”
他连忙把拇指、食指压在嘴唇两侧,将原先的表情按下去。接着,又兴冲冲地拿出纸笔,预计将好消息告诉师尊。
师尊师尊!你徒弟终于可以回家啦!
如此雀跃的笔锋落了一半儿,郁青的动作又慢了下来。
他想到:我此刻把事情和师尊说起了,他那边会是怎样的反应?
一定也是高兴的吧?当然要为自己欢欣。再有,那场两个人都未明确说起,可的确已经有了默契的结契礼……
郁青的思绪卡住了。
他眉尖轻轻压下,脸上神色也从原先的一味欢喜化作郑重。
青年忽然意识到:“虽说这些年间,我的确开始慢慢习惯把师尊的东西和我的混在一起,可这是成亲呀!总不能还是所有东西都交给人家准备,我只要回去穿好吉服。”
师尊肯定不觉得这有问题,可在郁青看,这绝对绝对不行!
好歹是邬少峰主的道侣,还真能什么都不出啊!……可要说能出些什么,郁青便真的有些为难了。
想了良久,又把库存中的灵丹扒拉出来数了良久,郁青终于勉勉强强凑出一个主意。
心上人是什么都不缺的,他很早就明白这点。所以在礼物上,最重要的还是心意。
他如今是半个武修,半个丹修。论“心意”,自然要落在自己猎的妖禽妖兽,以及自己炼制的丹药上。
“他缺不缺是一回事,我送不送是另一回事。再有,要给,就要给出最好的。”
思路逐渐顺了,可郁青还是在走神。
就在方才,他冷不丁想到:“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竟已经习惯管他叫‘师尊’了。”
相比之下,“九思”两个字在舌尖徘徊许久,还是没法吐出来。
郁青眼皮抖了抖,睫毛颤了颤,喉结也有细微滚动。
他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茫然还是其他。但再想想,成亲——
郁青一下子又笑出来。
他起身忙活,将自己这些年的生活痕迹一点点收回锦囊中。
等到一切妥当,又要去找孔真人并所有与自己交好的修士辞行。
不同于当年刚从郁家出来、面对旁人时总有的几分青涩,到现在,郁青也算能顺顺当当地应对这样与人交往的场面。
得了谷师姐、胡师姐她们的赠礼,也送了些珍惜灵植给她们后,青年听到耳畔的声音,是孔真人说他手上暂时无事了,有时间见郁青。
“去吧。”两位师姐友好地笑笑,“后头我们去了天一那边,你可要好好招待。”
郁青也笑了,口中应着“这是自然”。
和孔真人的道别也很顺利。除了郁青感激、孔秦勉励外,后者还额外提出:“你既是要回天一,便帮我把这个捎给连泉。”
郁青认真地接下了,人却还没离开的意思。
等到孔真人露出疑问,他才摸摸鼻子,小声说:“真人,我回天一的事儿,您能先别给那边说么?”
孔秦:“……。”
刚刚给邬尊者传了信,中心思想是“你家小辈已经送回去了,只是来日兴许没时间去喝喜酒,实在遗憾,给人的大婚贺礼就先交给我家的臭小子,到了日子后他自然会拿出来”的孔秦:“啊,好。”
郁青觉得孔真人应话的语调有些不对,于是疑问地往过看了一眼。
孔秦已经在问他:“怎么,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郁青抿嘴笑了笑,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
孔秦听着,松了口气,只要人不是想在大婚前把几个州都走一遍就行。
“你也是有心。”孔秦道,“好,我明白了。”
话说得多少有些没底气,只是郁青这会儿太过开心,便并未留意。
等到他走了,孔秦深吸一口气,又摸了一张信符出来。他斟酌言辞,预备和邬尊者商量,可否装作没有听过自己的话。
等到灵光从指尖冒出去,孔真人翘首以盼。
盼了没多久,得到噩耗。邬戎机回复他:“晚了,九思已经准备起结契礼。”
孔秦:哦咯。
他拍拍胸口,想,没关系,反正阿青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回云州了。
这边是庆幸,另一边便是哭笑不得。
闻春兰道:“阿青也是有心。”
邬戎机也说:“是了。换个心性不稳的,这会儿怕是已经在不管不顾地往天一赶。他倒好,还想着给咱们家九思备东西。”
若说一开始他待郁青态度不错,只是因为要顺着儿子的心思。后头年年月月的相处下来,倒是真的觉得那青年品性难得。
至于早年那些不快,儿子自个儿都能让它过去,长辈们还有什么纠结的必要?
邬九思在父母的目光当中默然了会儿,道:“我还能不知道这些道理?阿青……”想到徒弟,他脸上露出一个混合了无奈、欣然与柔和的表情,“他就是这样的。”
邬、闻二人一起点头,邬九思又说:“不过,他准备他的,也不耽搁我准备我的。”
闻春兰:“九思,你的意思?”
邬九思笑了笑,朝着父母拱手:“阿青最早来太清的时候,说是做我的道侣,可只是粗略向峰上的人介绍了他,我也不曾与他一起拜过父母天地。眼下不同了,总要大操大办一番。其中宾客的单子,还得父亲、母亲把关。”
“好!”邬戎机喜道,“你出生的时候,我和你母亲便想着这一日。到今天,总算要来了!”
邬九思被说得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双唇轻轻抿起些,这才又道:“从云梦到天一,寻常也有数月光景。按照阿青的打算,这次他行在路上的时间兴许还要更长些。”
邬、闻含笑看着儿子,听他打算,“等到宾客来了,他们的住处如何安排,宴上的吃食、酒水如何准备,该给他们带回什么东西……再有,阿青那边,我总得再给他备一份礼……”
说着说着,邬九思慢慢生出一个念头。
“我怎么眼下才在考虑这些。”
若是从最初最初,二人相见的时候他就有这些考量,若是那会儿阿青就有了足够的、能安安全全留在他身侧的信心……
邬九思摇了摇头,这些略显暗沉的思绪像是碰上一阵风,慢慢被吹散去。
……
……
考虑到要瞒着师尊准备礼物,郁青另辟蹊径,想出一个新招。
上了自云梦往港口的灵船后,他便打出“师从孔秦真人”的名号,为船上修士们炼丹。
一般情况下,丹修们收取酬劳有两种模式:求丹之人纯粹以灵石雇佣,或是直接以炼出的丹丸作为报酬。
郁青只要后者,开出的价格也算公道,仅分得成丹的三成。不过里头也有额外的条件,若是极品丹有两颗以上,他至少要拿到其中一颗。
他心里打着算盘:“搭灵船起码要走一个来月,是比我自个儿驾驶飞行法器慢了许多,但慢也有慢的好处。一切顺利的话,这段时候我起码能开数十次炉。最后加起来,少说也能得四五十枚极品丹,这还仅是在云州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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