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那边不需要我,有谢玉珍在那,我去了也是碍眼,”秦木攥紧五指,故作轻松笑道:“沈姐姐,去咱们家看一眼我的新衣裳罢,好不好,看完就走。”
“可我今日的书还未——”她话还未说完,便被秦木拉着走了。
***
俩人一同离了临西镇去往北河,一出镇,路上俱是厚厚的积雪,踩到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大雪还在飘着,沈洛看着秦木的侧脸,发现她的头发上落满了雪,不由得心道:一定很冷罢,她来时并没有下雪。
走了不知多久,秦木停下,说了句到了便去开门。
“沈姐姐,快瞧,外面这几间屋子都是杂物灶房之类的,我们的房间在后院,我还种了一些竹子,不知你喜不喜欢。”秦木羞赧的挠头。
行至里院,竹林已经落满了雪,秦木拉着沈洛到屋檐下躲雪,期待的看着她。
沈洛受不了秦木炽热的视线,她瞧了一眼秦木,秦木正在轻轻抚落她斗篷帽上的雪,不知是不是因为秦木的目光太温柔,竟让她产生了一种也许这辈子会和秦木绑在一起的错觉。
眼看着秦木愈来愈近,她立即回神:“竹子很好看。”
秦木没停下,拉着沈洛进了屋:“沈姐姐,进屋来,外面冷,我去换衣裳。”
沈洛颔首,见秦木进屋不关门,便帮她把门关上。
等了不到半刻,秦木出来了。
秦木兴奋道:“沈姐姐,这身衣裳真好看!”
只见秦木穿着竹青色卷毛棉衣站在那,束好的发髻不知为何松开了,墨色长发铺散下来,衬的秦木整个人说不出的昳丽。
沈洛不知自己为何会用昳丽这个词来形容,秦木在她眼里,确实是昳丽。
正在她发呆的空儿,秦木走到了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叹息道:“刚暖热的,怎么这么快就凉了。”
沈洛下意识想挣脱,但秦木禁锢着她,她无处可逃,直到秦木掌心的暖流源源不断传来,沈洛一怔。
在发觉秦木没有其他意思后,她垂眸敛了神色,低声道:“我要先回去了,冬至那天来我家。”
不知是否因为秦木来的勤,她娘在了解秦木之后很是心疼和宠爱,她这个女儿倒是被冷落的厉害。
秦木装傻:“为何,咱们不是还没成亲吗,去沈姐姐家过夜好像不太好。”
沈洛道:“……那天是你生辰。”
半月前秦木就开始有意无意向她爹娘提起。
秦木笑道:“既然是沈姐姐要求的,我又怎会不愿意,我自是极为愿意的。沈姐姐。”
沈洛抬眸。
秦木用拇指轻轻擦拭着沈洛被风雪冻得发白的唇,认真道:“沈姐姐的唇褪色了。”
听着秦木的话,沈洛实在忍不了走了。
秦木连忙追上前:“沈姐姐,我送你!”
沈洛装着没听见,不仅如此,还加快了速度,她如今只想远离秦木,只是雪天地滑,脚下一个没注意,差点摔倒。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秦木伸手一揽,将人抱了起来。
雪花落在秦木鼻尖上,她捂着鼻子本想挠痒,忍了半天没忍住朝沈洛打了一个喷嚏。
沈洛:“……”
秦木见沈洛别开脸,悻悻然的将人放到地上,吸了吸鼻子,连忙解释道:“沈姐姐,我不是有意的,我真不是有意的。”
沈洛用帕子擦了擦脸,良久道:“若你想送便送罢。”
秦木道:“沈姐姐还生我的气么?”
沈洛道:“我没生气。”
“……我不信。”
沈洛气笑:“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秦木委屈:“你果真还是生气了。”
沈洛笑了几声:“你再说,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秦木立时不出声了。
走了一段路,秦木都没再出声,沈洛还有些不习惯,她悄悄瞥了秦木一眼,见她撇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没忍住笑了。
快到清水村时,沈洛停了下来,她面向秦木,道:“你低头。”
秦木虽不解,却还是听话的低头。
沈洛从衣袖里拿了一个幞头圆暖帽给秦木带上,又帮其整理了头发,少顷收回手,若无其事的回家。
秦木又惊又喜:“沈姐姐,这是专门给我买的吗?”
“不是,”沈洛一口回绝:“这是我做给爹爹的,见你蓬头垢面,便给你了。”
秦木叫道:“原来这是沈姐姐亲手为我做的,沈姐姐好厉害,又暖和又好看。”
见秦木选择性听话,沈洛一时被带了过去,问道:“你又看不到,怎知它好看?”
秦木笑道:“我能感觉出来。”
说罢她握住沈洛的手,柔声道:“沈姐姐,你真的很口硬心软。谢谢你。”
沈洛被说的耳尖发烫,她加快了脚步,没再搭话了。
不一会儿二人到了家。
门是大开着的,现在已是午时,沈洛刚到门口,里面便传出一阵面条的香味,沈洛对秦木道:“我到了,你——”
“秦木来了!”没待沈洛说完,温芳娘从灶房里出来,笑道:“洛儿,还不快带秦木回屋喝茶暖暖身子。”
她回头对正在烧火的沈良笑道:“秦木来了,咱们再多做一份罢。”
沈良颔首:“再炒两个菜。”
温芳娘笑道:“我正有此意呢。”
沈洛:“……”
温芳娘虽有意留秦木,但秦木最终没留下,她空手来的,也没送礼,不怎么好意思,便找了个借口走了。
沈洛到灶房里帮忙,顺便告诉了二老秦木走的消息。
沈良道:“秦木跟咱们似乎有些生分。”
温芳娘道:“我也感觉,洛儿,他对你如何,生分不?”
沈洛想了想,回道:“没有任何逾矩。”
温芳娘咦了一声,纳闷道:“咋回事,洛儿的容貌也不差,怎会如此呢。一点亲密都不曾?”
沈洛摇头。
沈良笑道:“秦木年纪还小,可能还不懂。”
温芳娘道:“可老话不是说的好,年纪越小自制越差吗,咱们当初定完亲,你还不是——”
“芳娘!”沈良急忙使眼色:“洛儿,这里不需要你帮忙,你先回屋罢。”
早已羞的耳朵通红的沈洛听到这句话,立时跑走了。
回到自己屋里,沈洛坐在铜镜前,瞧着镜子中一模一样的自己,也忍不住胡思乱想,秦木难不成想开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竟有些失落。
第32章 催妆(七)
冬至日很快到来。
秦木一早就备好礼去了沈家,此时正坐在正屋与温芳娘说话,自从她来,温芳娘脸上的笑都没淡过,连沈良都羡慕不已。
沈洛依旧待在自己屋里抄书,没抄几个时辰,便被温芳娘催的不行,无法,只能出来了。
“洛儿,我和你爹去包馄饨了,你出来陪秦木,都多大个人了,还整个闷在房里不出来,难不成成亲还要这样?你可不能一直这样。”温芳娘道:“虽说秦木足够勤奋,你也不能太差了,不能仗着自己识字就看不起人家,知晓不?”
沈洛看了眼秦木,无奈点头。
秦木笑着打哈哈:“伯母,沈姐姐可好了,我身上的衣裳都是沈姐姐给我做的,这世上再找不到如沈姐姐这般对我好的人了,您别说她了。”
温芳娘听着这话很受用,她自己的女儿自己当然能说,但旁人不能,若是她听见秦木说一点儿沈洛的坏话,沈洛出嫁她都不安心。
“你们年轻人有话说,我们就先走了哈。”说罢,便拉着沈良去了灶房。
待二老一走,秦木立时走到沈洛面前,笑道:“沈姐姐,这几日我穿着你给我做的冬衣,大家见我就夸,说你的手艺比高水平的绣娘还厉害,能拥有沈姐姐,是我三生求来的福气。”
任何人听了好话都欢喜,沈洛自然也不意外,不过她还是纠正道:“绣娘是做绣品的,我这是裁衣裳,本质还是有所不同的。”
秦木笑道:“那我也很有福气,沈姐姐就是我最大的福气。”
沈洛不置可否,相处这些时日,她从见秦木便不知怎么办才好,到如今的习以为常,转变的她都有些诧然,不过秦木也没有逾矩,尚可接受。
沈洛今日穿了一身红,墨发也没束,只是挽了个半髻,未施粉黛,面容却灿若桃花,看的秦木心驰荡漾,状若痴迷。
冬至是一年中最冷的一天,明明未下雪,却比下大雪还要寒冷。
沈洛起来便去抄书了,听温芳娘叫才出来,只披了件斗篷,现如今屋里没人,她暼了眼秦木,道:“跟我来。”
秦木听话的跟在沈洛身后。
屋里没烧炭,到了屋内,秦木觉得屋里屋外同样冷,唯一不同的是屋内都是沈洛身上的好闻气味,她深深吸了口气,怕沈洛发现异常,立即装着平常的样子看向书桌。
沈洛果不其然又坐了下来,低头看着纸张道:“秦木,外面冷,屋里暖和些,等我抄完这几页书在陪你。”
抄书,又是抄书。迟早有一日她会当着这些书的面,与沈洛亲近。
秦木心里不开心,面上也没表现出来,笑着走到沈洛身后,单手撑在沈洛一侧,轻声道:“沈姐姐。”
沈洛仰头去看,秦木的脸几乎要贴过来,她想躲避,谁知秦木像是早料好一般,守在那等着她上钩,眼见秦木愈来愈近,沈洛渐渐有了危机意识,她刚想站起身,秦木则一脸不解的看着她:“沈姐姐要起来么?”
秦木抓住沈洛的手给她哈气取暖:“都冻这么红了,沈姐姐别忙了。”
沈洛虚惊一场。
下一瞬,秦木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沈洛连忙挣脱,异常防备的看着秦木。
这眼神看的秦木心里颇为难过。
秦木只好道:“沈姐姐为何这样瞧我?”
为何这样,你心里没点数么?
沈洛没说出来,她没什么理由也没什么立场,秦木本就是她的恩人。
如今她们定了亲,是大家眼中的未婚夫妻,秦木亲下她的手又何妨,再何况现下民风早已不似前些年,定亲后怀孕成亲的也不是没有。唯一不一样的便是秦木是名女子,这样很怪异,超出她理解范围之外。
可若是没有秦木帮她,她的下场不会比如今好。
短短数息,沈洛想通了,秦木娶了她,也很喜欢她尊敬她,是能与她携手一生的人,这是上天的缘分,尽管她不喜欢秦木,但秦木是个好人,她更不应该如此忸怩的对待秦木,这样岂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沈洛反握住秦木的手,眼神一片澄明。
秦木激动的心在看到沈洛的眼神后,顿时一盆冰水浇在了头上,沈洛的眼神里没有一丁点儿旖旎。
如今沈洛不排斥她,但却也不喜欢她,或许从来就未喜欢过。
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就在沈洛以为秦木松手时,对方忽然抬起她的下颌堵住了她的唇齿,而且因为速度太快,她牙都忘记阖上,便被吻了个通透。
沈洛憋的喘不过气,她抓住秦木的衣袖,眼睫上带有泪珠,脑子一片空白,只能随着秦木的呼吸而呼吸,可秦木吻技也很差劲,她几乎不能呼吸。
少顷,秦木松开了沈洛,见沈洛眼角有泪,她慌道:“沈姐姐,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想要这样的你。”
见沈洛喘着气不说话,秦木急道:“沈姐姐,我错了,我日后再也不这样了,不然你亲回来罢。怎样对我都行。”
沈洛摇摇头,其实她想说,这样她可以接受,但见秦木如此不要脸,便不想吱声了。
秦木还在自责中,见沈洛不言语,她也不敢言语,只能站在她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敢说一句话。
沈洛平静下来之后继续抄书。
如今的秦木真像个小兔子,又乖又听话,坐在她旁边,不打扰也不说话,她终于可以安心抄书了。
她正在抄第三本,等把尾巴了结,就又有了一笔钱。
——“洛儿,快过来!端饭了!”
屋外传来温芳娘的喊声,沈洛还差几行,秦木道:“沈姐姐你先忙,我去!”
等秦木走出房门,沈洛瞥了一眼秦木唇角微扬,继续抄书。
***
几人将馄饨端至正屋,待一切备齐后沈洛正好出来。
温芳娘没好气道:“你待在屋里作甚,搞这么久,开吃了倒是出来了,秦木还在这里,你就这么懒,这日后嫁过去是要等秦木做好端到你面前吗?”
沈洛自知理亏,垂眸不语。
秦木和沈良在一边劝。
沈良轻咳几声:“芳娘,先坐下,还有人在这看呢。”
温芳娘不为所动。
秦木拉着温芳娘坐下,“伯母,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沈姐姐她是有事在忙,不是故意不出来的,您别怪沈姐姐,都是我的错,不然我还是走罢。”
说罢,秦木朝外走了几步。沈洛见此连忙将人拉回来,叹气道:“你就别添乱了。”
秦木乖乖嗯了两声,坐在沈洛边上。
沈洛将碗筷摆好,走到温芳娘旁边,软声道:“娘,我下次绝不会这样了。您别生气,生气老的快,您这么好看,多不值啊。”
温芳娘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一场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今日的馄饨宴。
温芳娘很快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淡忘,转而与秦木说话,大多说的都是一些沈洛儿时的事情。
有时温芳娘会问秦木的看法,秦木直勾勾的看了会儿沈洛,回温芳娘一些肯定的回答。
得到心中想要的回答,温芳娘自是喜笑颜开,她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表达沈洛是一个温柔贤惠偶尔会偷懒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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