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也在一旁听着沈洛小时的事,他的女儿,读书上极有慧根,话虽少,却知晓大部分道理,他很自豪。
只有秦木每次听温芳娘说完看向沈洛,总会轻轻叹气,眼神想看又不敢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般。
而温芳娘居然在秦木眼中看到了惧意,秦木怎么会怕她女儿,她女儿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值得秦木惧怕,着实令她很好奇。
她问道:“秦木,你可是有话要讲?”
秦木连忙摇头。
沈洛刚吃下半个馄饨,闻此她瞧了眼秦木。
秦木下意识回看。
温芳娘道:“不用怕,有什么就说出来。”
秦木斟酌再三:“伯母,沈姐姐这般好,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我大字不识一个,我……”
她没说完,但在坐的三人皆能理解秦木的意思。
温芳娘笑道:“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这是小事儿,我们让洛儿读书是为了明理,不想让她做一个糊涂的女子,又不指着她做官光耀门楣,你不用担心。”
沈良道:“洛儿,你怎么想?”
此话一出,几人的目光向沈洛望去。
沈洛放下馄饨,笑道:“我从不在乎旁人的想法,我最在乎的是值得在乎的人的想法,所以,爹爹,娘,秦木,天儿这么冷,再不吃就都凉啦。”
最后一字说的极为俏皮,是秦木从不曾见过的沈洛,她侧眸看了眼,心想若是能经常看到这样的沈姐姐便好了。
***
吃罢饭,秦木欲走,沈洛送她到门口。
整个村子白茫茫一片,刚出门,沈洛就被冻的打了个激灵,她看着秦木,道:“快回家罢。”
秦木盯着沈洛,先是为她带上了斗篷帽,后依依不舍的握住她的手,用内力将沈洛的手暖热,愁道:“为何沈姐姐的手总是这么凉,沈姐姐,对不住。”
想起适才发生的事,秦木就无比后悔,她不想让沈洛哭,但沈洛还是哭了,因为她的强迫。
就在这时,沈洛温声道:“秦木,生辰快乐。”
秦木唇角含着笑嗯了声,转身走向雪地。
望着秦木的身影渐渐与天地融为一体,沈洛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有种怪异的感觉一闪而过。
奇怪,居然产生了不想让秦木走的想法。
***
秦木离开清水村便去了观音庙。自从她搬走,观音庙便有了香火,除了她会上香,如今三天两头还会有旁人来上香。
观音庙的大门一直是开着的,她平等的欢迎每一位香客来,将自己的心愿诉说。
秦木走到庙里,照常点了三炷香,而后打扫了一下院子。
站在系满红绸的大树前,秦木发现石桌上还有一根没写字的红绸,她拿起红绸,抖落红绸身上的雪,发觉红绸已变成了类似与冰锥的物什。
就在这时,秦木心念一动,她将红绸高抛,腾空跃起,绕着系满红绸的大树在空中翻身,掌风飞快的朝大树袭去。短短数掌,树叶上的落雪纷纷起舞,像雪花似的飘下来。
秦木稳稳落地,伸手一接,方才的红绸落到她掌心。
再次望向大树,大树竟如从未淋过雪般,只余满树红绸。
秦木看着自己的手心叹了口气,她转身离去,将手中的红绸随手一扔,那红绸恰好落在了大树的其中一根红绸上,两根红绸互相缠绕着,似是天生如此。
第33章 催妆(八)
冬至过后严寒稍降,虽没有之前冷,但还是下了两场雪,不过雪不大,落地即化。
是夜,沈家一家子围坐在火炉边取暖。
温芳娘边嗑瓜子边道:“听说老宋家的二儿子娶媳妇了,那媳妇是其他县的人,人长得还不错。那二儿子一身懒气,能娶上这样的媳妇,真是他家祖上庇佑。”
沈良正在看书,他烤了烤手,给书翻了页。
沈洛亦是如此。
温芳娘见二人都不理她,当即冷笑了声:“我把火熄了!”
沈良闻此看向她,笑道:“怎么生起气了?”
温芳娘道:“你如今眼里真是一点儿都没我了,我说什么话你都不放在心里,沈良,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沈洛一惊,她下意识稍稍远离了温芳娘,她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见此只能躲了。
沈良愣了一瞬,连忙道:“芳娘,我错了,你说,我一定好好听着。”
温芳娘满意道:“老宋家的二儿子娶了个媳妇,你说他怎么能娶到这样一个好看的媳妇。”
老宋的媳妇一向和温芳娘不对付,每次俩人见面必定要小吵上一架。沈良快速思忖了下,回道:“估计是家里有钱,除了钱,旁人也看不上他什么了。”
温芳娘点头道:“我猜也是,就他那个样子。听说这新媳妇的嫁妆也不少,哼,不过那又怎么样,怎么也不会比咱们洛儿出嫁多。”
突然被提到,沈洛微微点头,随后她道:“娘,我的嫁妆在家吗?”
她只记得她娘之前是落魄的大户人家的女儿,但长久生活在清水村,对大户人家也没什么了解和认知。
沈洛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从未要求过主动观阅自己的定帖,因而至今她都不知自己的嫁妆如何。这些年各种事情频发,她知晓家里较清贫,所以哪怕家里没有为她准备嫁妆,她都不担心,她已为自己准备了嫁妆。
但她不知,一般女儿出生的那刻,家里便已经开始为其准备嫁妆了。
“放心罢,”温芳娘笑的得意:“你就安心等着出嫁,我娘留给我的嫁妆就是你的嫁妆,不在这,到时候我找人抬着跟着你,保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说罢,她抚摸着沈洛的面,叹道:“洛儿的容貌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我当年还要出彩三分,而且这还没打扮过,若是穿上嫁衣,估计秦木眼都移不开。”
沈良轻声哼了句:“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秦木长得也不错,跟我们家洛儿是郎才女貌,”温芳娘笑道:“最重要的是洛儿喜欢,洛儿,你说是罢?”
沈洛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脸霎时红透了,支支吾吾道:“……嗯。”
谈话声还在继续,沈洛看着书上的字,莫名想到了洞房花烛夜,有一个她从未想过的念头涌上心头。
都是女子,应该如何做?
***
“秦木,这种酒冬日吃可固元,你且收好。”李缘拿了两坛酒给秦木。
临近旦日,李缘特意给清风医馆的每人都送了礼物,谢玉珍的是胭脂水粉,秦木则送了他酿了很久的酒。
秦木接下酒,拱手道:“多谢郎中,我能问一下,沈姐姐的爹娘喝,对身体一样好吗?”
李缘笑道:“那是自然。”
听到这个回答,秦木再次道谢,抱着酒坛便回家了。
如今她住在北河那边,从医馆到北河比观音庙又近了许多。
秦木哼着不知名小曲儿,心情愉快的走在街上。
大晚上,街道灯火通明,她路过戏台驻足观了一会儿,今晚这场戏她没怎么看懂,按照往常的习惯给了赏钱,秦木便走了。
——“秦木!”
有点儿耳熟的声音响起,秦木顿了下,人已经到了她身后,秦木回头见是徐照,稍稍吃惊:“你怎么了?”
不过一段时间未见,徐照像是老了几岁,如今这副样子,就好似被妖怪吸了寿元一般,不过精气神看着还不错。
徐照哈哈笑道:“我这是好几日没阖眼了,秦木,找个地方咱们好好谈。”
秦木想了想,道:“去我家罢。”
徐照笑道:“行,那是我脱胎换骨的地方,好久未去了,甚是想念,不知一切是否如之前无二,那里的桌子凳子还有我的碗……”
秦木嘴角抽了抽:“我新家,在北河。
徐照愣了下,道:“秦木,你已经在镇里买房了?”
秦木无奈摇头:“当然不是,是钱阿婆的,别说这么多了,等会儿我还有要事忙,走罢。”
二人快步到了北河。
徐照望着眼前的房子,惊道:“护城河边的房子,钱阿婆的身份不一般啊。”
秦木道:“钱阿婆真的很好。”
徐照盯了秦木好一会儿,暗自感慨秦木的运气真好,而后跟着秦木进了院子。
本来他想着以秦木的眼光,院子应会很一般,谁知里面的布景却让人吃惊,如此雅致,真的是秦木的家吗?
徐照怀疑的盯着秦木。
秦木没注意徐照的眼神,带着人回了家。按照往日的习惯,她倒了两杯茶,送一杯至徐照面前,另一杯自己喝着,学沈洛饮茶似模似样:“有甚么事。”
见秦木如此开门见山,徐照也没再迟疑,面上带了笑:“秦木,我有一件泼天的好事说与你听。近日我在运送商品货物,与辽、西夏多有涉猎,上次路上又遇到一波大食人①,通一些茶叶瓷器,价钱厚了几倍。”
通商是颇为赚钱的一个手段,来钱快且多,但并非大多数人都愿意,只因交易一次便是数天,个把月还好,若是路上出现什么意外,或是接手的地方路途遥远,不仅要经受路上的奔波劳累,还要常年与亲人分离。
徐照如今正是年轻,顶着满腔热血欲向家人证明自己,他做事从未后悔,此次来也是为了拉秦木和他一起,没有人会面对钱财不心动。
近日他听说大食人要购买一批药材,而秦木在清风医馆做事了这么久,对药材定是甚多,便想着与秦木说上一番。
秦木又喝了口茶,道:“你做的很好。”
徐照哭笑不得,他与秦木说这么多不是为了得一句夸:“秦木,你可愿和加入我,同我一起,小弟定会带着你一起赚钱。”
“好啊,”秦木道:“什么时候?”
徐照大喜:“就这几日,去一次能赚上千两白银!”
秦木瞥了眼徐照,缓缓摇头:“这几日不行,我要和沈姐姐一起,沈姐姐说有要事需要我帮。”
第34章 催妆(九)
徐照不死心的又说了几遍,奈何秦木坚决不同意。他是真不明白,沈洛的事哪有赚钱重要,钱有了,到时候沈洛照样会很欢喜的。
最后他问道:“秦木,这次银钱真的很丰盛,你确定不去?”
秦木一盏茶喝完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衣袖上莫须有的灰尘,缓声道:“好了,我要去找沈姐姐了。钱多好赚,但沈姐姐只有一人,走喽!”
徐照叹了口气,望着秦木远去的背影无奈摇头,真是千算万算,漏算了秦木不会去这一条。
既然秦木不愿意,那只能寄希望于沈洛了。
***
沈洛立于临西镇城门前,她瞧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神色淡然,想着再仔细审阅一遍抄好的三本书,便翻开了书页,还未来得及看一眼,书便被人抽走了,沈洛心一紧,转头发现是秦木,松了口气,道:“咱们走罢。”
秦木拿着书背与身后,侧头看沈洛:“沈姐姐,今日咱们去哪?”
“去结工钱。”沈洛趁秦木不注意,从她背后夺过书,浅浅笑道:“旦日快到了,有甚么要想的吗?”
“似乎没有?”秦木挠挠头,沈姐姐的笑不论看多少次都会令她心跳过快。
自从上次过后,她便再也没敢对沈姐姐亲近,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惹沈姐姐生气与厌烦,但不知为何,近几日的沈姐姐好似与以往大不相同。
尤其是笑容,明艳了很多。
她思忖道:“若是可以的话,我想早日把沈姐姐娶回家,这能实现吗?”
沈洛顿了下,一脸认真:“不行,要按婚书上来。”
“哦。”秦木垂眸。
沈洛还以为秦木不开心,她用手指戳了戳秦木的脸颊:“你笑起来很好看。”
秦木立时抓住了沈洛的手,沈洛欲挣脱,秦木直接松开了。
沈洛略微尴尬的移开视线。
带秦木拐了几条街,在走到一家书店门口才停下,沈洛嘱咐:“我进去找一下刘掌柜,你等我一会儿。”
秦木点头。
见着沈洛进去,秦木站在书店门口徘徊,镇里人多,雪也留不住,她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印,视线移到新靴子上,心里止不住的雀跃,她这身衣裳是沈姐姐新给她做的新衣裳,沈姐姐一针一线做的。
想到这个,秦木总觉得沈洛一定很喜欢她。
“在想甚么?”沈洛立于秦木身前,好奇的盯着傻笑的秦木。
“沈姐姐,”秦木走近挨着沈洛,兴奋道:“咱们接下来去哪?”
沈洛掸了掸秦木的帽檐,温声道:“回家罢。”
“这么快啊。”秦木撇撇嘴,她都还未与沈姐姐相处呢,沈姐姐便要回家了。
沈洛无奈:“等日后咱们成婚了,便能一直在一起了。”
“可还要等一年,”秦木委屈:“好久好久。”
沈洛想了想,安慰道:“年月不过弹指一挥间,很快便过去了。”
“一年还有十二个月……”秦木掰着手指数了数,越数越难受,这还不如不安慰。
“好啦,走罢。”沈洛轻轻推着秦木向前走。
俩人行至清水村村口,沈洛向秦木挥手告别,秦木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沈洛,待再也瞧不见才罢休。
沈洛假意回了村,她从村口转了一圈,没发现秦木跟来才放心的去临西镇。
此次出来,除了领工钱,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便是秦木成亲时穿的衣裳。布料她之前已选好了,这次便是去拿的。
到了之前约好的布庄,沈洛缓步进去。
沈洛约的布庄是陈记布庄,陈记布庄是临西镇最大的布庄,虽然规模大,但价钱大多人数皆能买得起,且布匹质量上佳,广受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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