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秋眠无法再修炼那禁术,每开一次银花阵,他体内的三股力量就会有更大的失衡的可能。
二代的薛倾明没有一代那么有脑子,他控不了大局,却在操纵人心这一点上,倒也是学了几分。他用一个道具,以高高在上的方式告诉他们——
“选吧,谁来用命开路。”
第66章 入海
秋眠的剑仍横在腕上,眼睫颤动,缓缓道:“师尊,我不是要启用银花道具。”
陌尘衣也道:“还有一个方案。”
一旁的白蓁长呼一口气:“你们两个,说话能不能一下讲完?”
银花道具和夺主剑的组合是对A921道具的完全破除方法,对方也料到他们会陷入抉择的困境中,而不论他们两个怎样去选择,皆会对攻上桃州的主力造成重创。
目前也还不知二代薛倾明手中,到底还有几件这样的道具,若要打消耗战,还未至桃州,这几轮下来也是如了他的愿。
既然决定要上桃州,秋眠自然也心中有所估量,他曾和一代薛倾明周旋了那么多年,对他的那些套路也已烂熟。
道具迟早要派上用场,也不过早一步晚一步的差别。
秋眠反倒是庆幸,二代这般焦急火燎地把道具抛出来,好用是极其好用,但也变相说明了薛倾明底牌不多。
他的目的是要让陌尘衣等人来桃州,却也同时忌惮于他们的实力。
“师尊,说说你的方案?”秋眠长长的尾巴绕上陌尘衣的鱼尾,鱼尾没有蛇尾灵活,只有被缠的份儿。
陌尘衣一条尾巴都要直起来了,耳根一红,道:“我可以尝试控制邪气。”
秋眠挑眉,莞尔道:“师尊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只是徒弟我啊,还不能把邪气像灵力一样完全抽取出来。”
又低头去看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腕,“而且方才师尊抓的太快了,我也不是想要割腕,取一点儿指尖的血便可。”
他们的方案思路其实一样,如今的秋眠虽已没了禁术傍身,但在晏氏法则阵中的经历,让他体内的灵力也发生了改变。
三股力量平衡天秤,其中两种便是来自于清气与浊气,且又不如当年那般庞大。
许久前他便已经察觉到,这两种天地造化的之力也是邪气的来源,天秤失衡的一瞬他将面临邪气爆体的危机,可在这足够平衡的当下,他也在尝试从中抽取灵力,两者结合,自己造一些邪气出来。
不过这种方法毕竟有风险所在,秋眠方才不打商量就横刃,一个原因就是打算先自己造完了邪气,直接把道具弄炸了算了。
而陌尘衣的想法是让秋眠引出邪气后立即斩断与其的关联,他将借用神格的碎片与邪气对峙,引发更加强大的灵力波动,尝试炸开这个道具形成的空间。
总之方法是殊途同归。
秋眠见师尊态度如此坚持,便也不再与他争抢这谁来做这个操纵者的问题,只软声道:“那师尊千万小心。”
夺主剑划过手指,血珠立即就冒了出来,即便如此陌尘衣心中也不大好受,宽大的尾鳍在徒弟的尾巴上拂扫而过。
那血珠被凝在空中,在其核心浮出了一点乌色,又慢慢扩散开来。
陌尘衣伸指去点,立即便有“噼里啪啦”的细微的电光爆开。
“大伙儿退开一些,灵屏护体。”陌尘衣心中估算了一下可能造成的冲击。
众人立即照做,秋眠恋恋不舍地把尾巴松开,与白蓁等人并排站在一处,并将因果琴横在掌下。
从前他发现道具损坏是会产生灵力波动,心道或许可以从中了解到一些信息。
陌尘衣将那沐浴在电光的中邪气红珠托于掌上,用力往前一掷!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四方黑暗中传来了震天动地的轰鸣声,众修士的灵屏在其冲击下迅速皲裂。
但在场的修者皆是做好了准备,一面灵屏破碎,即刻不假思索地用灵屏阵和灵符顶上,在得以喘息的片刻又再度重新筑起防御。
因果琴音在这震耳欲聋的爆|破中几乎不可听闻,灵力冲击席卷了黑暗,犹如打碎了一方禁锢,真正的海水汹涌倒流,形成了湍急的涡旋。
修士们只觉尾下失重,正飞速往下坠去。
谁知眼前才初初见光,便听一道悠长的螺音豁然响起。
“什么声音?!”阵修只觉识海内一阵晕眩,不待有人回答,尖利的吟歌声紧随而至,竟直接穿过了修士们的护体灵屏!
海中涡旋的速度越来越快,秋眠的尾巴立即卷着了陌尘衣,神格碎片的使用对他有一定的负荷,陌尘衣在短暂的麻痹之后,也十分配合地由着眠眠把自己的尾巴拉着。
同时秋眠在因果琴上重重一按,弦波四散,身侧的晏司焰忍住头痛,双手捏诀放出合欢秘术,与那无声的弦音对抗,顿时那哑弦有了响动,却不似古琴可发出的弹拨声,而更像是以喉发出的吟咏。
双方似是乐修对战,白蓁的刀无用武之地,她忽然按住了自己的喉咙。
她的喉音早在挽仙楼中就被一剂药给毒伤了,不再有从前的威力,后来秋眠给她用药调养过,当时说要修养几年,也许便可以恢复如初,但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曾真正用过全力。
她喜欢唱歌,但又害怕唱歌。
旋涡之中来了成群的游鱼,各色的鳞片在海底光芒熠熠,迷乱了众人的视线,秋眠以弦拉住几人,心中已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忽听一声低低的闷哼,继而一道嘹亮的喉音划破了翻滚的海水。
螺鸣声再度亮起,空前的灵压自头顶盖来,秋眠飞速往下潜去,不多时便已经落了地。
“呕——”这定时鲛族的攻击,阵修一落地便按住胸口要连连作呕,素来听闻鲛人族虽修为不高,但有得天独厚的一套功法,鱼死网破之下能够越境界杀修士,如今果然名不虚传。
而他们另有一项优势,便是集体作战,一只鲛人或许无法有多么高的战斗力,但一群鲛人能以身为森罗幻象。
修士们中修为最低的就是晏司焰,又因以合欢宗秘法对抗,此时脸色惨白,白蓁比他好上一些,但因吟歌之故也耗损许多。
秋眠看了一眼对面来势汹汹的鲛人,对他们道:“调息片刻吧。”
“可他们……”
“不必担心。”秋眠怀抱因果琴,“可以谈。”
修士们顿时安了心,真要硬碰硬未必会输,但既然可以谈便是最好。
此时此刻,他们也明白了为何桃州能够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安然无恙。
当年道妖大战,虽后来已有盟约互不侵扰,但早年毕竟还是有修士妄想以服用妖丹走修炼捷径,却多折在了望川星海中。
海洋便是鲛人的天下,庇护海中生灵,一如山灵于山中草木。
纵然是多高的修为,与造化自然为敌也是以卵击石。
阵修原地调养起灵息,白蓁也搀着晏司焰靠在石壁上,自己在一旁打坐,那符修往自己脑门上拍了张符,也逐渐入定。
秋眠在琴上一拨,灵屏在他们周身搭起。
而陌尘衣环顾四周,此地是一洞穴,明珠的光华将洞壁点缀地如同九天星辰,且在灵石缝隙中,形成了一个古阵法。
这样的环境对鲛人的歌喉有放大作用,也可令被困其中的人无退路可言,倒是十分巧妙。
远远可见在洞穴口处,已浮了不少鲛人,手握刀剑,怒目他们,领头的一个红尾鲛人厉声道:“你们是何人?!”
陌尘衣合袖道:“云明宗修士,道号鹤仪。”
“鹤仪?”
“是那个鹤仪君?”
“……他不是死了吗?”
“难道岸上也都活回来了么……”
秋眠与陌尘衣交换了个眼神,听这些鲛人的话,似乎对岸上回转之事并不知情。
当年血厄宫与修真界的战火并未波及桃州,也没有深入海中,鲛人族和妖族隐居多年,不问世事,听的消息都是靠去岸上的同族回传,往往要慢上一些。
而如今这样看,他们的消息来源早已被隔断了。
红尾鲛人上前一步,道:“即便是鹤仪君,入我望川鲛族海域,还用的是我族秘术,是为何故?”又看向他身后的秋眠,道:“那海蛇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如何破除上方邪障?”
陌尘衣沉声道:“上方邪气障乃邪修以法器布下,我们便是为诛邪修渡海,自是有备而来,不知如今桃州情形如何?”
此话一出,鲛人们立即躁动起来。
“他们是来杀那邪修,好家伙……终于!”
“我们是不是有希望出去了?”
“安静!”那红尾鲛喝道,皱眉想了一阵,对陌尘衣说:“鹤仪仙君,非是我们不信你,但实在是已被那邪修害过,不得不防,如今岸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桃州沦落至邪修之手,血厄之祸又如何?”
“如今岸上所有死于血厄之祸的生灵已经全部回转,一切皆由那邪修所致,他操控仙阁,为祸世间。血厄宫是为挽苍生而立,太仪时序倒转,百废待兴,桃州隐居多时,我们追杀邪修于此地,发觉桃州被邪屏锁住,我们不欲打草惊蛇,以求渡海。”又道:“仙阁有庇护修真各州之责,未察觉桃州异变,是本君之过。”
陌尘衣合袖行了修士重礼,秋眠亦是化去武器同师尊一般,见他们如此,鲛人们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末了全都看向那红尾鲛人,红尾鲛人思索一二,对他们道:“此事重大,我不便做决断,还需请示大族长。”
“自然。”陌尘衣颔首,“有劳。”
第67章 碧澜
鲛人们去请示族长,陌尘衣便也与秋眠在洞内坐下。
不过由于双腿变成了尾,这个打坐就显得有些别扭了。
秋眠习惯用原身盘着,但陌尘衣那尾巴根本盘不起来,再一瞧早已入定的修士们,除了白蓁端正,那每个人的坐姿都不一样,东倒西歪的有,压住自己的鳍的也有,实在是有些逗趣。
秋眠不需要如何调息,在风楼修养了这么多日,他体内的三股力量已经到了完全的平衡阶段。
如今他用因果琴和夺主剑也不再有之前那般沉重的负担,再者寻常修士的路子于他而言已经行不大通了,便只是坐下来,惯性地要往洞壁上靠。
他还没靠住,就被陌尘衣的手掌截了道,秋眠顺势往师尊肩膀上一斜,尾巴也慢慢松开了盘势,往陌尘衣那儿探。
蛇尾比鱼尾巴长了不知多少,就算是到了末段也十分有力,亦更加灵活。
衣袖在水中浮沉,秋眠兴致大涨,方才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顿时又冒了出来,他将自己的尾巴在那鱼尾上慢慢盘起,却也不盘紧,而是贴着鳞片去细细地磨。
两种鳞片的摩擦带出了一串串细小的水泡。
秋眠正在兴头上,忽然感觉师尊用力抓住了自己的手,气息也有了波动,他抬眸去看,只见陌尘衣的耳廓耳垂如染烟霞,还一路蔓到了脖子那儿。
秋眠眨巴眨巴眼,尾巴又磨了一下,陌尘衣“唔”了一声,眼都要红了,尾鳍“吧嗒吧嗒”拍了拍,竟有些委屈地看过来,道:“眠眠,这个尾巴的感觉,很敏锐。”
“哦?”秋眠挑眉,他的蛇尾虽也是身体的一部分,但由于以往在深渊下捕猎,除了用毒,多靠的都是甩尾和绞杀,故而他的尾巴也进化了不少,绝对不会脆弱,连痛觉也不会太大的反应。
蛇族在季节到了的时候会用下颏去搭对方的颈背,秋眠见过同族如何做,但后来他的习性更近人族,这些也就只是大体晓得而已。
他连自己的种族都不甚了解,何况是鲛人这个避世的族类,他身边只见过白蓁一条鲛,但白蓁对自己的身份十分不想提及,下海之前也是大体科普了下鲛人的特性,但绝对不会说到这么细的地方来。
秋眠歪歪头,尾尖顺着鱼尾一侧划过,陌尘衣竟猛地弹了一下。
他绷着一口气似的,居然抬手敲了敲徒弟的额头,道:“不开玩笑的。”
“好嘛好嘛。”秋眠这样说着,却不松开他,不知为何师尊的样子让他心中起了几分久违的捕猎时的感觉,食肉动物的本能让他在抓捕猎物时总会血液沸腾,此刻陌尘衣就好似被他缠住的一条鱼,翻过来倒过去也可以,抱在怀中一点点用下颏磨也可以,明明有那么强大的挣开的力量,又心甘情愿地被他这样盘捆着。
这条鱼要煮熟了一般,仿佛连鳞片也立变得烫了,秋眠忽然又想起自己从前的那个妄念,把天道藏在他被窝的深处,那么就可以抱过一整个冬天。
如果不是再这样一个地方,不是这样一个时候,他真的就会把这条鱼拖回被窝或叶堆。
“师尊,回去了再给我变鱼好不好?”秋眠到底还是松开了陌尘衣,尾巴绕着圈自己盘了,他画了个清心咒的阵圈浮到陌尘衣眼前,又当着他们面把阵圈一分为二,自己用了一个,给师尊也用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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