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确实做到,当日更多不堪的话要从那鲛人口中串出来,却被一拳头给撂倒。
白家兄长从来温文尔雅,那一回却把那鲛的尾巴也给打折,送到碧澜君面前,碧澜君下手比儿子更狠。
他不是作为碧澜君去出手,而是作为一位父亲去出手。
秋眠牵住其中一根弦,却见那弦分出一段与山洞相连,他信手拨了一曲,在无声弦音中听到了白蓁的答复,便轻轻点头。
片刻后灵光自弦上星星点点浮出,不久后便显出一个身形来。
半刻前的情形被存于弦上的留影珠中,伴随昔日过往,一并以一弦为媒,送于了山洞中的姑娘。
白蓁垂着眼,珍珠从下颚中不断落下,她许久许久没有哭过,站在原地像是个木桩子,却又像是当年犯了错的小姑娘紧张又害怕。
方才秋眠故意把她与过去说的极为割裂,她确实无法回到当年,可又仿佛其实从未改变。
至少在家人面前,是大修士也好,是历经坎坷的如珠也好,只会心疼,不会苛责。
碧澜君与瑾娘上前,用力抱住这走散多年的小女,反反复复,不过一声“回来就好”,一声“我们的蓁蓁受苦了”。
白家大哥没地方抱,自己在外围抱自己抹泪,只听白蓁哽咽道:“爹,娘,大哥。”
秋眠与陌尘衣悄无声息离开,海上的曦光如梦似幻,秋眠看了一会儿,说:“算计人心,咄咄逼人,我也变的像那个穿书者了……”
却听陌尘衣低声道:“乱讲。”又紧紧握住他的手。
小蛇没有见过他的父母,甚至死过一轮回转至晏氏,才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晏氏家主根本不配为人父,那江南栀州的白蛇母亲,甚至没有给他留下一副画像。
有过她的种种,也只是在他人口中说起,她或许当年很爱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们的缘分又这样浅。
陌尘衣想起当日入栀州后,眠眠曾独自一人外出过一回。
当时他们有要事要办,秋眠没有去很久,也未说起去往何地,那时他已知晓陌尘衣的身份,却决定不去相认,又认定《迷仙》主角已可再结前缘,自知万念俱灰,命不久矣。
当他走过江南烟雨,听到茶楼酒肆中的白蛇传说,看见女子牵着小童在檐下避雨,又是怎样的感受?
陌尘衣忽然抱住他,尾巴的鳞片相贴,反射着两种同样绮丽的光华。
“哎?”秋眠不知道为何师尊会这样,还以为陌尘衣触景生情,毕竟天道孕育自虚空,也是没爹没娘,他便拍拍他的背,说:“摸摸,鱼摆摆不难过啊。”
生灵与生灵之间,或许不可能完全共通,比如这一刻秋眠并不知晓陌尘衣在难过什么,正如白蓁与她的家人,亦如秋眠与云明宗。
要完全明白对方所想,连因果琴也做不到,可人心又如何能一寸寸去丈量,去扒开到一览无余。
即便如此,却也不妨碍他们真心相爱。
秋眠回抱住师尊,烟雨的冷意已从骨中褪去,只留下一片不散的余温。
第69章 对阵
据碧澜君所言,在望川星海被邪气压制之前,桃州就已被来路不明的灵屏所笼罩,他们便与州上妖族断了联络。
但由于两族之间每一月便会固定通讯一回,桃州的妖王又与碧澜君自幼相交,还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各种大事小事都会往信上写,他送来的最后一封信内,就提及了几件发生在桃州的怪事。
其一便是州上的花草出现了反季生长的迹象,明明是数九严冬,池塘中却开了荷花,连荷妖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再者便是在山崖边居住的鹰族走失了几个族人,不论怎样用追踪术也不可寻其去向。
偏州上灵气却比往年要充盈了许多,明明是好事,但不知道为何使妖王心中惴惴不安,信上末尾,他写自己正在准备给仙阁去封信,让他们派修士带法器来瞧瞧究竟是何缘故。
事实证明妖王的担心不无道理,而他这巨细无遗甚至堪称琐碎的写信方式,也给陌尘衣他们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信中所描述的反常现象,或可窥得桃州上的穿书者的布置。
薛倾明是要引渡真正太仪界的法则。
不是借用其中一条一段,而是完全在这个基座的太仪界中掏出一个空间。
“晏氏的法则阵是他的一个实验地,因影响的不是真正的生灵,范围也不大,正好给他来试水,他这是做了两手的准备。”秋眠在山洞中再度把桃州的地形图调出,银蓝光板在水中更是透亮。
“一代到底是比二代聪明,当日我择的决战的日子,乃是太仪灵气波动的峰值日,此日于我们双方都有压迫,他大抵也是意识到局面可能失控,临时启动了桃州这个备用计划,也想到第二轮我们必定有所防备,便给自己的后代留了后路。”
秋眠在光板上画出覆盖于桃州的邪屏的立体图,道:“如果他夺的到主角光环,就会继续用一代的套路,但如果主角没有立即出现,或是他一时半刻夺不下光环,他便会打算在太仪掏出一个洞,让两个太仪进行远程接驳。”
“但是我们的太仪不是已经封锁住了吗?”白蓁晚小半个时辰来到山洞,眼眶尚有些红,但神色却比平日要好上了许多,一种轻盈卧在眉目间,将那绷住的气息舒缓了下来,她严肃道:“如果他有这种本事,为何不直接尝试让那混账天道降临,而是要这样大费周章,难道他已经可以联系上那个天道了?”
陌尘衣思忖后道:“太仪的封锁没有解开,他如今如此行事,恐怕并不是联系上了天道,那天道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
薛倾明要把法则空间嵌入太仪,这就相当于往冻湖里投入石子,有一定风险会直接冲破太仪的封锁。
天道接驳通道打开,穿书局的远程支援通道也或许能恢复。
一旦局面演变至此,那便不再是太仪之内的争斗,而是直接把穿书局与A921天道放在了明面上。
一代留下这条后路,绝对不是让二代去冲破封锁,而是在封锁已经解开的前提下,借由此媒介把两界的通道打开,真正实现接驳,通道开启,老太仪的邪气便可以涌入此地。
陌尘衣也大抵猜到那A921的意图,这是最后的一个基座,穿书局要以此基座去净化被污染的太仪,而那占据老太仪界的天道也在惦记,能否将邪气转移到基座上,或者干脆舍弃原境界,迁移至此境中。
但这本可以徐徐图之,假如秋眠和陌尘衣没有回转,翻书计划没有让生灵保留记忆,薛倾明在桃州大可以谋得妖王之位,甚至能再次踏入仙阁,将所有的阴谋沉入暗处。
显然,这个长远之计已经化成了泡影。
“但如今这个接驳并不是真正的联通,这很像是把老太仪的一个碎片强行卡到了我们如今这个太仪,在碎片中薛倾明才是本土生灵,那A921只要刻意在碎片中搅乱因果,就很可能形成书,那么光环……”
“光环会在薛倾明那里。”秋眠沉声道:“这个碎片是薛倾明最强的一件道具。”
二代薛倾明没有想过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他没有拿到新书主角的光环,也没有躯体复活,又被这些保留了记忆的修士围困,更联系不上天道父君,便在困境中启用了这个空间碎片。
在那个空间内他便是气运主角,等到碎片膨胀解开了太仪的封锁,局面将发生大变。
封锁消失,穿书局的远程支援组介入,A921要么放弃这个境界,用邪水直接冲垮当做一次性的损耗品,要么就是拉上基座太仪,与穿书局正面对抗。
“听起来真是……”白蓁想起当年在穿书局群聊里见过的一个词,“坑爹。”
不过这坑爹的同时,却也会把这个基座太仪界彻底毁掉。
穿书局不可能让这个基座太仪也落入对方手中,哪怕是成为对方倾泻邪气的一个工具。
那也意味着会让A921暂时减轻邪气的压力而实力暴涨,而这个基座的所有权归于穿书局,陌尘衣可以靠自毁神格去点爆,穿书局也有其核心控制权。
秋眠读过曾经境界危机时的处理方案,穿书局倒不至于会弃他们这些生灵于不顾,生灵留在太仪也是邪气把他们全军覆没的结果,离开太仪却也不过赌运。
若是封锁打开,穿书局很可能会搭建横渡虚空的桥梁开始捞人,但没有三大天道的灵力在灵魄内,生灵渡过虚空存活概率只有千分之二。
碎片的启用是薛倾明的权限,要破这个局,非杀他不可。
陌尘衣和秋眠本就是要诛他前来,但如今时间变得更加紧迫。
出了望川星海,他们再向桃州游了一段路,隐隐便能感觉到邪屏的气息,凝住灵气在双眼上,桃州在他们眼里如被笼在一层黑纱之下,隐约可见正上方有浮出一个繁复的阵纹。
阵修见那阵纹眼熟,停在一块礁石上,凭空也画出一个阵圈去探,却在灵力逼近的瞬间,手中阵圈粉碎殆尽。
他自己闷哼一声,皱着眉缓了片刻,道:“那阵法是妖族阵修所制。”
秋眠听罢因果琴的回音,发觉在邪障之上,竟牵了万千的因果。
因果系于一个屏障,这在修真界闻所未闻,便看向云明宗的阵修长老。
这位长老对生僻冷门的阵法颇有研究,也曾翻遍古籍,走遍太仪,更是渡海去过桃州。
“这是一个共灵力的阵。”阵修长老肃然道:“但我从未见过用在死物之上,妖族的作战方式大多如族群捕猎,会相互配合,我在书上见过此类阵纹,在当年道妖大战中出现,为的是共享灵力,也可共担伤势。”
此话一出,白蓁厉声道:“难道薛倾明把桃州的生灵全部压在了阵上?”
“按此阵法的灵力运转,极有可能是这样。”阵修也寒了语气,心中更是愤怒,如此草菅人命,阵术竟成了屠杀之术,若是因果还能清算,必定要遭天谴。
可而今天谴定是落不下来,这阵要破其实也不难,用的就是寻常破阵的法子,以灵力冲破即可,可此屏后系的是桃州生灵的灵力性命,且又有邪气加持,实在棘手。
阵修极力在回忆自己在那本妖族术法典籍上看见的记载,结合自身对阵法的研究,托下巴思考一阵,道:“但凡是阵法,便是要有阵眼存在,若是在幻术类的阵中,寻找到阵眼或阵主在幻术中的一个投影,击碎也可破阵,这个阵虽无幻术加持,但牵连了那么多的生灵,依在下所见,此阵可以采用以阵对阵。”
“以阵对阵。”陌尘衣通阵法但没有到精通的地步,他思考一阵,道:“是说此阵不是幻术类,但我们可以用幻术阵法与之相对。”
“没错,这样不会因灵力对冲立即损坏阵法,也可以尝试接管阵眼,这样的话这个阵你们至少可以有一定操纵力,对方既然是在拿桃州的生灵来做筹码威胁,又岂能被他拿捏。”
他遥遥看向那邪障,咬牙道:“我本应与你们同去,但其上附的灵力高于我修为,两阵相对,修为不足我会在阵中寸步难行。”
阵修坦然说出,转而对他们道:“我会留在这里守阵。”话罢在半空中双手画出阵圈,灵光交织成一片缭乱的影。
跟随的符修拍拍他的肩,道:“那我便给你护法了。”
白蓁虽有心跟随,但她的修为还不及阵修长老,便知自己前去没有任何助力,亦道:“鲛族的撤离也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在此作为中转,时刻保持联系。”
把袖子中的狐狸抓出来,说:“你回岸……”与狐狸水汪汪的双目一对,叹息一声道:“好罢,那你也留下。”
待到阵圈画好,阵修已大汗淋漓,累的恨不得在礁石上躺下,他把那光华绮丽的阵圈送到陌尘衣手中,对陌尘衣与秋眠道:“宗主,峰主,还请保重。”
秋眠一愣,随后重重点了头。
陌尘衣解了鲛族秘术,御云自邪屏可以被靠近的极限。
他一手牵住秋眠,运转阵圈,手中阵法光华大放,拢着他们的身形,如一颗流星向邪屏坠落。
第70章 秋归
以阵对阵在对战时并不少见,可如此改造也是从未有过。
云明宗长老所绘制的阵圈,结合了阵修斗法时的一个暗招,阵圈内,含了追踪和诱术。
阵修讲究变幻无穷,绝不会仅依赖于一个或几个阵圈,多是后手之后还有后手,层层嵌套,令人防不胜防,更会想尽办法见招拆招,云明长老深谙此道,闭关多年,将符术中的引符与阵法结合,以求一个便捷又实用的方法。
这改良过后的阵圈的功能,就是能让对方某个暗藏的阵法,提前暴|露出来,由此便可先手破开,不至于等到敌方时机成熟,再启动那隐住的阵法。
目前桃州内部尚不知情形如何,但与其等薛倾明给他们下套,还不如先行破阵。
白光一晃,秋眠重新脚踏实地。
他环顾一圈,不由嗤笑出声。
薛倾明的花样,总还是那么几样。
头几次还真会被坑的很惨,可交手多了,也无甚新颖。
穿书者不是出生在小境界中,也没有体验过修士的修炼方式,以往的训练模式多按照穿书局培养员工那般来,故而思维逻辑上与修者有一定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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