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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一瞬间，向渊的眼睛就红了。
一股暴虐又掺杂着兴奋的欲望骤然炸开！
他看到了鲜血，看到了残肢，盛不住的血在不断往外溢出，如妖精般在他脚边试探，想将他浸染。在黑红色的背景下，他还看到一汪血池，在那荧蓝幽光之中，一只赤-裸的手臂从血水中伸出来，红色滚落，那手软软搭在他胸口。
然后像小猫那样挠了一下他。
向渊猛然按住眉心，控制力极佳的精神力竟然出现了强烈的波动。
他用全部意志克制扭头看清那人的冲动，那一下就像挠在他心脏上，几乎瞬间，他就意识到这是精神干扰。
他庆幸现在双眼失明，看不到牧羽，否则他不知道他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情。
幸而那股甜味只持续了几秒，就被窗外的微风带走。向渊深呼出一口气，将杂乱的精神波动压下。
门外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似乎是捉住了什么偷袭的魔物。随着魔物被捕，精神干扰也快速消失。
向渊的精神力达到S级，是帝国研制出精神监测仪器后检测出的最强者。虽然他精神力受创，现在也不是最佳状态，但能对他进行精神干扰，敌人的实力恐怕远超卓骁等人的水平。
等屋外的动静完全消失，向渊再一次靠近牧羽，想确认他正安分躺在床上。
……
牧羽安安静静倒在被子里，他的意识被困在一片黑暗之中，周围有又粘又沉重的泥淖在禁锢他。他在泥淖中挣扎，努力向上游动，泥淖却拖着他的手臂，不让他离开。
他拼命浮水，连狗刨的姿势都用出来了，废了好大力气，好不容易挣脱黑暗的束缚，结果一睁眼就是向渊在他面前放大的脸。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一厘米，牧羽骤然惊醒，双眼瞪圆，恨不得再闭眼昏过去。
好在向渊在察觉他醒来后，立刻起身退回去了。牧羽眨了两下眼睛，盯着白惨惨的天花板。
是幻觉吧……向渊怎么可能主动凑他那么近。
他很快得出结论。
一定是他刚才没睡醒。
“我怎么昏过去了？”牧羽揉了揉额角。
然后他看见向渊一副“你自己还不知道吗”的眼神，只能欲言又止将问题吞了回去。
向渊肯定以为他被吓晕了。
向渊以为他被吓晕，意味着其他人也会这样想。
好冤！牧羽想要解释，却又怕越描越黑。
直到现在，他也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在战斗中晕倒。他记得当时所有人被黑刺獾包围，血雾中突然冲出一只巨兽，而他已经蓄势待发，打算让胆敢袭击高等魔物的巨狼尝尝绝望的味道……
然后一切画面终止。在魔法世界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魅魔，竟然毫无防备的受到偷袭，还在危险的战斗中失去意识。
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攻击方式，他不禁产生几分后怕。
要是躲在阴暗处偷袭他的宵小之辈再心狠手辣一点，说不定他的小命就没了。
如果有机会再见到那个卑鄙无耻的偷袭者，他一定要教教对方什么是恐惧！
卑鄙无耻的偷袭者——向渊递给牧羽一杯水。
牧羽连忙点头道谢。
此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进来。”向渊道。
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巨汉站在门口，向屋内投射出一大片阴影。身形瘦弱的卓骁站在他旁边，堪比长在冬瓜旁边的豆芽菜。
“元帅，刚才有魔物袭击，被它逃掉了。”卓骁汇报道。
向渊点头，他刚才已经听到了。
“袭击者能使用精神干扰，我和词锋同时中招，这种情况很少见。”卓骁又道。
牧羽手中的玻璃杯突然“咚”一下撞到桌子上。
房间内另外三人看向他，牧羽连忙尴尬笑道：“没拿稳……你们继续。”
另外三人继续讨论正事，牧羽在一旁悄悄擦着冷汗。
他一听就明白，卓骁口中的“袭击者”根本不是什么偷袭的魔物，而是他自己！
星际的人类对魔物不够了解，只有牧羽知道，在这片区域，能对卓骁和词锋同时发动精神干扰，只有他能做到。而那只袭击这里的魔物，多半是被他的魔力给吸引过来的。
此外，他从醒来时就察觉，这间屋子里残留着一些属于他的魔力。这意味着他在自己不知情的状态下，无意识使用过魔法。
这样的发现让他感到焦虑。因为这说明，他的能力再一次失控了。
魅魔的诅咒会在他状态虚弱时加速发作，当他的身体启动自我防卫机制，会让他陷入一种无意识状态。
要么是能力失控，要么是仿佛醉酒。
难道在他醒来之前，他已经“醒”过一次，只是他没意识到？
牧羽观察着向渊的表情，屋内三人对他的态度都没有异常，说明他就算“醒”过一次，也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词锋已经开始汇报他的工作。
“元帅，战场已经清扫完毕，所有黑刺獾的尸体都已做无害处置。”词锋面无表情道。
牧羽扔开对能力失控的担心，将注意力收回。他记得大块头词锋并未进入荒星区，而是带着另一只队伍去追踪通缉犯A13的踪迹，词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没忍住好奇心，便问了出来。谁知身高两米的大块头脸突然就黑了，一座充满压迫的小山在眼前爆发的危机感，吓得牧羽差点从病床上弹起来。
“A13，无线索。”词锋黑着脸。
牧羽看着词锋脸上扭动着的狰狞刀疤，悄悄把小被子往身上裹了裹。
“丢失A13行踪，我带队，战场汇合。”词锋道。
牧羽：……
牧羽和词锋只见过三四次，几乎没听过词锋说话，每次光是看到词锋小山般的体型，到嘴边的话都咽回去了。
现在有说话的机会，他怎么感觉词锋说话怪怪的。
“所以是你们把黑刺獾都杀光了？”牧羽忽然坐起来，激动道，“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鬼鬼祟祟的偷袭者？”
词锋摇摇头，他带队赶到的时候，战场上只剩元帅一个人还站着，其他人都昏过去了。他们元帅英明神武，器宇轩昂，怎么可能有鬼鬼祟祟的偷袭者存在。
牧羽闻言有些失望，如果没人看到偷袭者的模样，那他揪出偷袭者的希望就很低了。他仍旧不死心，抓着词锋又问了几句。词锋还算有耐心，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
一旁卓骁听到两人的对话，敏锐察觉牧羽似乎将词锋当成了消灭黑刺獾的救命恩人。
卓骁想要纠正，却被向渊用眼神阻止。
牧羽还在好奇词锋如何杀掉那么多黑刺獾，但词锋不善言辞，不知作何解释，让误会越来越深。
向渊听着两人的谈话，闭上眼睛仿佛在休息。
这样很好。
减少他们之间的纠葛，以免产生不必要的牵绊。
他要走的路有太多荆棘，最好不要牵扯到任何人。
更何况是一个傻子。
第29章 返程
牧羽恢复之后，众人踏上返程的路程。
飞行器缓缓升起，荒星区的领域在地面逐渐变小，最后只剩一个绿色的小点，直到彻底消失。牧羽收回视线，从座位前的小茶几下面掏出一封信笺。
这是段一帆找他们道别时，段一帆扭扭捏捏托爱丽带给他的，当时他还在昏迷，错过了和段一帆的告别。
无纸化时代，人类都喜欢使用电子讯息进行信息传递，牧羽很少有收到信件的机会，传统的信笺让他想起原来的世界，于是对信中的内容更加好奇。
他拆开信封，里面是段一帆歪歪扭扭的字迹，似乎执笔人很长时间没有手写过文字，有时还会出现几个错别字。
开头是一段没什么意义的寒暄，然后是感谢牧羽等人救下他，又找他当向导，让他见识到那么多新奇的东西。当然，还着重感谢了一下丰厚的向导酬金。在信件的末尾，段一帆写道，有牧羽的开导，他已经不再纠结能否见到游猎的事情。
——“我在家规森严的家族中长大，从未遵从自己的意志行事，从家里逃出来寻找游猎，是我第一次以个人意志的反抗。然而在独自行走的道路上，我混淆了自由意志与自由符号的意义，差一点迷失本心。感谢你告诉我‘崇拜’与‘追求’之间的差别。”
“我仍旧崇拜游猎的自由意志，但我更愿意追求自由本身，我会成为我自己的证明。如果终有一天有机会与游猎见面，我一定会告诉他，我已经找到属于我的答案。”
“谢谢你，牧羽。”
这封信很简短，道出了段一帆从心结到解开心结的全部历程。在牧羽的印象中，段一帆是个欲望十分明确的人，走的每一步，都清晰的知道目标在哪里。
这种信念感带着很强的感染力，和姜明那种偏执的执念完全不同。牧羽回想起一路种种，头一次产生了对“欲求”的好奇。
他是一个连食欲未曾产生过的特殊魅魔，竟开始关心起欲望的问题。
*
牧羽将这封信从头到尾读完后，十分感动。
他收回情绪，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忽然想拨通段一帆的通讯器问问……什么叫“自由意志”？
但他是聪明伶俐，善解人意的魅魔，怎么可能做如此不解风-情的事情。他只能压下好奇心，将这封信件收好。
他记得段一帆在荒星区曾经消沉过一段时间。当时他似乎学着向渊的模样，开解过段一帆几句。
没想到“向渊语录”这么有效，还能解救迷途的羔羊。牧羽成就感十足，感觉自己今天也是个助人为乐的好魅魔。
在将信件放回信封之前，他忽然注意到信纸的右下角，印着一道不太明显的花纹。他重新将信纸展开，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认出花纹竟然是“斯托克”的花体字。
牧羽忽然想起，向渊曾推测段一帆是从帝国贵族偷偷跑出来的小少爷，难道段一帆是斯托克家族的成员。
那不是爱丽的亲戚吗！
可是这一路，爱丽和段一帆仿佛两个陌生人，从来没见他们认亲过？
纠结一会儿之后，牧羽很快释然。帝国的贵族一般都势力庞大，家族分支甚多，更何况是古老的斯托克家族。家族后辈之间互相不认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段一帆自我介绍时，也没说过他来自斯托克家族。
不过在分别之后，才知道他和爱丽是亲戚，难免有些遗憾。他打算有空再问问，看以后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信纸展开之后，还有一段小字：
——ps：爱丽小姐真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女孩，她竟然帮我把徽章找回来了！我还会继续攒钱，总有一天能将徽章亲手还给游猎。祝福我吧！
牧羽笑容逐渐凝固，他好像惹上了一块了不得的牛皮糖。
*
向渊等人乘坐的飞行器逐渐升空，最后消失在云雾里，只在天空中留下一道白雾。
直到飞行器彻底消失，地面的候机室里才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白色军装制服，看上去三十岁上下，原本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眉宇间却带着几分阴郁。
“姜明中校，上校那边通知开会了。”一个白军装士官走过来提醒道。
姜明中将……现在应该是姜明中校，从士官手中接过军帽，扣在脑袋上，挡住他仿佛鸡窝的头发。
自从他做下一个错误的决定，他的人生发生剧变。直到现在，他带兵调查元帅向渊那一晚的回忆，还时常出现在他梦里。每一次梦到那晚的场景，他都会在惊慌和悔意中惊醒。
他差点坏了秦书公爵的大事，所以被打发到荒星区这个鸟不生蛋的边界驻军。军衔连降三-级，连一个小小的上校，都敢骑在他脑袋上作威作福。
他本以为他的事业生涯就此被斩断，没想到事情到绝境还有转机。
前几天他查阅荒星区登记记录时，竟然发现他的死对头也来了荒星区。他紧急调人追踪，终于在向渊等人返程时找到了他们的踪迹。
然后他看到了什么，他竟然看到向渊使用了精神力！
或者说不是“看到”，而是亲自被向渊的精神力击溃。他的队伍在荒星区昏迷了好几个小时，小半只队伍被荒星区的野兽吃得零零碎碎，他算是最幸运的，只有大腿被咬了几口，清醒时正看见野兽在将他往山洞里拖。
姜明是从帝国底层爬上来的，凭借他的A级精神力，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他本以为帝国贵族温室下的娇花，都是徒有其名的草包。
然而在亲自感受过什么是S级精神力之后，他再也生不起挑衅向渊的欲望。那种绝对碾压的震慑，将会成为笼罩他一生的阴影。
他深刻的意识到，有些人注定就是天之骄子，他们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接连的打击让他的精神力不断动摇。他想起这些年，他常常会梦到父亲为他筹钱，去黑市卖掉眼睛的那个夜晚。十多年来，父亲空洞眼窝的凝视总是缠绕在他梦中，鞭策他一步步努力爬向帝国上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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