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几个老师原本想要把学生都赶回教室,现在也被气氛感染,管不上那么多,一个个都拿起手机录像了。
高三的学生像是预料到什么,欢呼了起来。
梁肆看向了对面灯火通明的教学楼。他们就这么仰着头,朝那些即将奔赴考场的莘莘学子们高喊了起来。
“高考加油!”
——
因为备考时间紧张,高三的毕业晚会在考完之后的那个星期天举办。
学生会会长刚好是高三的,很久之前就联系邱泽问音乐社能不能帮忙出节目。
当时梁肆和陈以良关系还没那么近,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在音乐教室里一起商讨出什么节目。
“学校的乐器都是西洋乐器啊。”梁肆扫了一眼学校音乐教室里快落灰的钢琴,说,“我们社里有会吹萨克斯的吗?”
“有个会拉二胡的。”陈以良倚着墙,说,“你有想法吗?”
“不知道。”梁肆扫了一眼角落里的木吉他,顿了顿,说,“我感觉……”
“嗯?”
梁肆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陈以良好像读懂了他的想法,转过头看着窗外渗进来的光。
“我可以叫齐素他们过来。”
梁肆猛地抬头看着他。
陈以良像是没察觉他的眼神,继续说:“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
梁肆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心说拽什么拽,你大爷的。
陈以良沉默着,像是在等他说话。
梁肆吸了口气,压着情绪,说:“我听过一首Midwest Emo。”
他们把那首歌排了将近两个月,等到练熟之后,已经快要高考了。
最后几天,梁肆跟陈以良去防空洞那儿找齐素排了最后一遍。
“你们还挺厉害。”齐素瞅着他们,笑了一声,“连续这么折腾两个月都不累,他们几个在STARS演出最多的时候也没这个练习强度。”
“承让承让。”梁肆也笑了。
“你小子。”齐素没跟他继续瞎聊,转过头对陈以良说,“哦,跟你说个事。”
“嗯?”陈以良抱着电吉他调音,头也不抬地问。
“下个星期我就回陕西那边了,到时候把钥匙给你。”齐素叹了口气,说,“你可得帮我把乐队的乐器看好了啊。”
陈以良听到这抬起了头,神色复杂地看来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说:“你决定了。”
“啊。”齐素应了一声,说,“有点累了。”
梁肆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问:“我能问一句啥情况吗?”
“没什么。”齐素说,“就是解散乐队的事,剩下的乐器舍不得卖,我让陈以良帮我看着,就当送你们学校了。”
梁肆愣了,差点脱口而去一句为什么。
但他最终还是没多问,这种私事他也不方便知道。
等到齐素走之后,他们才看到宇轩逸。
陈以良看到他,问了一下原因。
“她爸前天走了,好像是开车不小心,出事了。”宇轩逸沉默了很久,才说,“她要去她妈那过日子了。”
“还有熊哥,他年纪到了,被家里叫回去相亲了。”他说完,递给两人一条银色项链,上面有一颗金属的镂空星星,很好看,“这是齐素给你们的。”
说完,他叹了口气,郑重地看着他们,说:“交给你们了。”
说完,宇轩逸拎着行李,离开了防空洞。
周遭安静了下来,陈以良看着那条项链,很久都没有说话。
——
“你听说了吗,今天晚上我们校乐队要来!”一个女生推了一下旁边的朋友。
朋友看了她一眼,惊讶地说:“一中还有乐队?”
“不知道,也有可能是其他学校的吧。”
帘幕缓缓拉开,聚光灯打在几个乐队成员身上。
陈以良依旧站在舞台的最角落,面无表情地捏着拨片拨弦,左手的快速点弦看得台下的梁肆眼花缭乱。
太帅点了吧,陈总。
一群高三生在听到合唱部分后潸然泪下,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和青春做了最后的告别。
梁肆看到这样的场面,感慨万千,看着马上就要离开的齐素,叹了口气。
多年之后,他才明白,离别才是人生的常态,在生命的不同时刻,人终究是要相互告别的,而那些让人珍惜的日子,通常活在了回忆里。
第26章 重逢
梁肆刚接到孙烨电话的时候,刚从床上爬起来,满脑子都是糨糊。
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还在一中,陈以良在旁边敲他桌子,孙烨时不时回过头来犯个贱。
再醒来时,眼前只有摆满各种物品的乱七八糟的房间,手机在桌面上震动着,嗡嗡地响。
梁肆头疼得不行,用手按着眉心,也没管是谁打来的电话,直接接了。
“谁?”他哑声说,“有事说事。”
对面的人似乎愣了三秒,然后才说:“梁肆,我,孙烨。”
说完他顿了顿,半开玩笑地说:“不知道以为我陈总接了电话,你声怎么这么哑?”
梁肆在旁边的包里摸了半天药,没摸到,看着手机上孙烨的名字发愣,半天过去打了个喷嚏。
“我发烧了。”梁肆揉了揉发痒的鼻尖,“找不到药,脑子疼得想捅人。”
“……我靠,不应该啊。”孙烨憋半天,“英国那边连感冒药都买不到吗?”
“太晚了。”梁肆说:“懒得去医院,贵。”
“……那也不能就这样不管吧?”孙烨叹了口气,说,“算了,我这趟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国?”
梁肆没说话,有些出神。
“下周吧。”梁肆问,“你们是有什么活动吗?”
“也没什么,就是个同学聚会。”孙烨说,“你来不来都行,就是没有你少了点感觉。”
梁肆又沉默了好一会,过了半天,孙烨才等来一句话。
“我去。”
说完这话,他挂断了对面的国际长途,对着窗外发愣。
天不知何时已经开始蒙蒙亮,些许的光渗进了杂乱的出租屋内,晃得梁肆眼睛疼。
他随便收拾了一下,下楼去附近的餐车买了份炸粗薯,拎着打包带回了出租屋。英国的菜味道都一般,和国内差别很大,他刚来的时候不适应,到现在却有些麻木了。
梁肆草草吃完那份粗薯,手机刚好震动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在看到名字时脸色冷了下来。
“梁肆,下个星期回国。”余敏说,“你应该知道吧?”
“嗯。”梁肆冷声问,“你还有事吗?”
她听完这话,沉默了两秒,突然开口了。
“……你是不是还在怪妈妈?”
梁肆略显疲惫地叹了口气。
“我不想聊这个。”他说,“先挂了。”
说完,他按下屏幕上的红色按键,一时有些怔愣,突然想起了在一中的日子,想起孙烨,想起邱泽,想起陈以良。
梁肆想到了之前在林江课上听来的一句话。
她说:“人生最大的遗憾,是一个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1]
至于在哪节课他也早忘了,当时只是顺耳一听,到现在却无比怀念。
只是过去的日子已经不再经历了。
——
梁肆刚回国,一下飞机就接到了刘宇的电话。
他报了一下地址,再和对方见面,已经是刘宇开着车来接他了。
“你可算回来了,高二那年暑假之后就没再见过你了。”刘宇说,“快上车,接你回去。”
梁肆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但时差依旧没倒过来,头疼得厉害,看着刘宇的车懒懒散散地一挑眉,问:“你哪来的车?”
“……不是,”刘宇把着方向盘,一脸一言难尽的样子,“你不是把脑子落在英国了吧?这是你爸妈的车啊。”
“……几年没见,忘了。”梁肆说,“走吧。”
车里沉默了几分钟后,刘宇似乎是想调节一下气氛,说:“我周围好几个女生看了你的照片都心动了,要不要兄弟我做回好人帮你介绍介绍?”
“不用了。”
梁肆按了按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又想起了陈以良,胸口一阵一阵地疼,像有人在抽空他的心脏一样。
这时差倒得有些太不是时候了。
“怎么,真的不试试看?”刘宇笑了一下,看着红灯变绿,踩油门过了斑马线,“我可以给你看看照片,要是……”
“宇哥,真的没必要。”梁肆哭笑不得地说,“不合适。”
“是吗……”刘宇说,“你好像没有对象来着?我能问问原因吗?好歹打消一下她们的幻想。”
梁肆舔了舔嘴唇,慢慢地说:“性别不合适。”
“……”
刘宇大脑宕机了三秒,差点没握住方向盘。
“不是,你什么时候弯的?”
梁肆看着他一脸惊讶的样子,突然有些想笑,打了个哈欠。
“可能……高中?”
刘宇木着脸靠边停了车,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牛逼。”
梁肆懒得和他扯皮,抱着胳膊坐在车座上,懒洋洋地说:“你开,我有点困,先睡了。”
梁肆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他梦见高二那年和余敏吵架,梁苑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听见了梁苑冰冷的声音。
“我知道你和那个男生的事情。”
梁肆听到这话,心底一冷,面无表情地盯着梁苑。
“你喜欢谁我们都不关心。”梁苑看着他,“但你要遵循我们的安排。”
“……什么意思?”梁肆的声音很低。
“出国。”梁苑说,“之前让你考了这么多证,你应该明白。等你回国,我们不会再管你。”
梁肆皱了皱眉,问:“要是我不呢?”
梁苑冷哼了一声,说:“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
“所以你和你前男友分手是因为你爸妈?”刘宇边走,手里边嗑着瓜子,“棒打鸳鸯啊。”
“……不是,还有挺多事情的。”梁肆打量着周围绿树成荫的环境,问,“刘宇,你把我拐到什么地方来了?”
“什么话什么话,这能叫拐吗?”刘宇说,“带你随便逛逛,熟悉一下国内。”
说完,他沉默了一会,接着说:“主要是感觉你……变了很多。”
“嗯?”梁肆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
“变成熟了。”刘宇顿了顿,“但是你好像话少了很多,有点……不高兴。”
梁肆笑了一声,用一种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是吗。”
接下来他们一路上乱逛,随便扯着话题聊,走着走着就走到一个防空洞附近,和一中门口巷子那个有点像。
那个防空洞里似乎有乐队在演出,电吉他的声音和鼓声交织在一起,传到了洞外。
梁肆心下一动,和刘宇说:“我去那里看看。”
他们一起走了进去,发现里面没多少人,倒是乐队成员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
intro 部分过了,主唱的声音出来,梁肆才发现,自己是听过这首歌的。
电吉他的部分太出彩,他忍不住抬头去看主唱后面那位吉他手。
那位电吉他手留着中长发,被他用皮筋扎起,抬头那一瞬间,和梁肆的眼神对上了。
梁肆的呼吸慢了一拍,心跳很快。
“那电吉他手谁啊?”刘宇戳了戳梁肆,问,“弹得可以啊。”
梁肆慢悠悠地舔了舔微干的嘴唇。
“陈以良。”
第27章 聚会
梁肆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很多念头,那些疑问犹如飓风一般狂卷过他的脑海。
他还没放弃音乐吗?这几年在干什么?考上了哪个大学?
以及,为什么……留了长发?
刘宇在听到他说出口的这个名字时明显愣了一下。
“是我想的那个吗?”他压低了声音,问,“你初恋?这也太巧了吧?”
“我说,你要不去找他聊聊天?感觉你俩挺可惜的。”
梁肆眯了眯眼睛,牙齿不自觉地咬了下口腔内壁。血腥味从嘴里蔓延开来,他很轻地“嘶”了一声。
他不知道怎么回话,突然没了兴致。
“走吧,我饿了。”
说完这话,梁肆也没管刘宇什么反应,抬脚就走。
刘宇察觉出他情绪不对,没说什么,只好跟上了他。
“哎,梁肆,走慢点,等等我。”
梁肆的脑子很乱,一时有些语塞。好像一直是这样,无论过了多久,一想到陈以良,他还是会说不出话。
他当年还没来得及和陈以良说些什么就已经离开了。在英国父母给他换了个号码,直到半个月前才把原来的号码还给他,将近三年他都没有再和陈以良讲过话。
15/17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