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来到驾驶舱外,伸手按下门铃,她这次连伪装都没做,就直挺挺站在门口等待里面的人开门。
五分钟后,里面才传来声音,先是解开防盗链、而后是输入密码开锁、最后门才打开一条缝,透过门缝能看见有个人站在那,整张脸隐藏在阴影中,声音低沉地问:“什么人?”
叶竹西冲她笑了笑,也压低嗓音说:“屋里那几个人是喝了我的酒晕倒的。”
门内的人沉默片刻,目光透过几不可见的门缝仔细打量叶竹西,两人就这样无声对峙,又过了好久,门才又打开一些,叶竹西看清里面是个长发盘起戴着卷檐帽的女性,正是之前驾驶舱里四名船员之一,叶竹西瞥见她胸牌上的名字是洪芮。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竹西一手按在门上阻止她突然关门,道:“想帮你,你们为什么要把自杀伪装成他杀?”
第98章 贪17
死者后脑的创口有灼伤的*痕迹,是明显的硝烟反应,证明开枪时枪口是抵住后脑的,而且抵住后脑的力度很大。现场没有留下凶器,但窗台和阳台栏杆上却留下了绳索摩擦和硬物磕碰的痕迹,除了这些还有冰块融化后的水渍。
“只要把扳机绑在绳索上,另一头坠上重物再用冰压在阳台的栏杆石台上,然后手枪固定在窗台和死者的后脑之间,只要冰融化重物就会坠入海中,绳索在重力拉扯下扣动扳机将死者打死,然后再带着枪一起掉进海里。”
叶竹西平静地抵住门:“这是网上都能搜到的一种手法,经常出现在推理问答题里,最大的缺点可能就是会留下大量的线索,很容易被侦破。这么一个简单的伪装他杀案,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为了引起会场的骚动?死者跟你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愿意一死来完成这个计划?”
手法并不难破解,可叶竹西有很多问题弄不明白,最重要的就是她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门内的洪芮不知不觉让开房门让她进去,打量她的目光锐利又不禁带上些欣赏,道:“你很聪明,不会是警察吧?”
叶竹西不理会她的试探,迈步走进驾驶舱后快速扫了眼,发现她把另外三人全都绑了起来,然后改变了游轮航行的路线。
叶竹西心头猛地一跳,不着痕迹打开蓝牙对讲机,问道:“你改变了航道?”
洪芮笑了声,直接承认:“对啊,原本命案之后上面通知驾驶舱要提前返航,我表面同意但其实是在往反方向开。拜他们做的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赐,每次的航行路线都固定在整片海域三不管的地带,这条航道严格来说不属于任何国家管制,没有建设任何信号塔和路引,船上的人很容易失去方向,所以无法分辨出这艘船现在正在往什么地方开。”
“你准备把船开去哪儿?”
因为对讲机的存在,许玖一直听着她们的对话,并且迅速联络早已部署好的海警和特警,准备加快速度提前行动。
许玖温润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轻声安抚:“西西,别怕。拖住她,我很快就到。”
叶竹西表面没有任何反应,但心里却是温暖熨贴的。
“当然是开去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然后——砰!”洪芮五指聚拢再向上张开做出一个爆炸的手势:“再让所有人都去死啊!”
虽然早已料到,但叶竹西还是短暂露出一瞬失神,忍不住蹙眉道:“这船上有二百多人……”
“可这二百多人都是该死的垃圾,不是吗?”洪芮凑近一步,近距离盯着叶竹西的表情,又问了句:“你该不会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吧?”
“……”
叶竹西皱着眉,没说话。
“呵。这艘船上,现在这二百多人,要么是开赌场放高利贷无恶不作的罪犯,要么是贪得无厌、醉生梦死、把自己和家人全部推入万劫不复的赌徒!”
突然,海上刮起一阵狂风,紧跟着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惊雷在耳边轰隆炸开,雷电几乎照亮黑布一样的夜,把这黑漆漆的驾驶舱也点亮。光打在洪芮的侧脸上,映出那张近乎疯狂扭曲的脸。
可叶竹西却不觉得她可怕,反而更加耐心地问:“你是有家人被坑?嗯……那个自杀的老头跟你什么关系?枪响之后你是第一个喊出‘杀人’的,显然你早就知道。”
洪芮裂开嘴笑了声,哑着嗓子说:“他啊,他是我爹啊,赌博害得家破人亡的就有他一份!到现在,他连病都治不了,没钱啊,他又得的是癌症,晚期!每天过得都痛不欲生,死,已经是他现在最好的解脱了!”
叶竹西微微蹙眉,偏头看她:“你杀的他?”
“啧,当然不是,他是自杀的,按照我说的方式。”洪芮冷笑道:“枪响时我在二楼,你不是看见了吗?”
“他这样的人,竟然会同意顺着你的计划自杀……?”
洪芮嘴角挂着讽刺的笑,冷声说:“如果他没病的话自然不会同意,可他现在病得很严重,你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吗?他每天都要过这种日子,我只是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早点儿解脱罢了。”
“……”
常人很多时候无法理解偏激的人在想些什么,或者说和他们不在一个思维频道上,经历的案子多了,叶竹西对这种情况也算见怪不怪了。就像洪芮她爸,身体健康的时候赌博坑害了全家,得了重病的时候为了让自己少遭点儿罪甚至可以配合女儿的计划去自杀……该说他确实是个从头到尾都很利己的人。
叶竹西不着痕迹往**的方向移动,偏头道:“就这么一下炸死所有人不觉得便宜他们了吗?”
洪芮显然一怔,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让他们在死亡的恐惧中被折磨,不是更有意思吗?”
洪芮怀疑地打量着她,突然不明白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叶竹西却不在意她审视的目光,反而在驾驶舱里转了圈,问:“这里应该有摄像吧?监控用的那种就行。”
“……有。”
“那就好办了,你听我的……”
……
二楼会场里原本一片混乱,之前为了排查出携带枪支的人是谁,安保打算对所有宾客进行搜身,这个提议自然引起大家的激烈反对。可他们的反对并未让这些安保退缩,反而隐隐有进一步激化矛盾的趋势。毕竟在这艘船上的人,虽然能豪掷千万赌博,但大多身份普通不是权贵,坑他们钱的时候都是“贵宾”,一旦出事要翻脸他们在“地底”眼里什么都不是。
就在会场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周先生站出来阻止了安保的行动,理由是他知道凶器已经不在这艘船上,应该已经葬身在海底。
周先生是“地底”的代言人,所有人都认识他,也都知道不能惹他。他代表“地底”在赌场坐庄,从来没人能赢得了他。
见周先生出来镇场子阻止了骚乱,下面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位周先生是赌场的人?那还每次都出来坐庄,这不是摆明了赌场要坑钱?”
“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是新来的,周先生可不是赌场搞出来骗人的寻常老千,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坐在那,也不避讳自己的身份,随时欢迎任何人去挑战。等于说他代表了赌场,如果能赢过他就能获得赌场一晚上全部流水,你想想,这什么概念?”
“那有人能赢吗?”
“自然是没有,反正我没听说过。”
“啧,那不还是坑人的。”
从来没人赢得了他,说明他确实有真本事,是赌场光明正大摆出来的饵,诱惑人把全部身家都交代在这。就这样还有人不断上去挑战他,太贪婪只会万劫不复。
“听说……周先生知道凶手是谁了?”
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顿时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刚才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也暂时降了下去。
穿着黑色女士制服的女人缓步穿过人群走向周先生,不知是被她无形散发的气势压住还是什么,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往后退,给她让出一条通道。
叶竹西径直走向站在会场最前面的周先生,假面下的红唇扬起一个自然的弧度,颔首道:“我今儿也很有兴致,想跟周先生赌一场。”
周先生一贯从容不迫的表情有一瞬龟裂,他皱起眉盯着眼前的女人,虽然相貌隐藏在假面之下,可他却觉得十分熟悉,尤其是说话的声音,她并未做任何隐藏。
对叶竹西来说也是一样,周先生戴着足以遮挡整张脸的假面,可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那种才靠近就能察觉到的颤栗感,叶竹西确信这可能是三年来日复一日被自己埋在骨血里的怀疑和恨意在叫嚣着,哪怕对方化成灰了她也能感觉得出来。
“周先生愿不愿意赏脸?”
叶竹西在牌桌前站定,冲周先生扬扬下巴。
周先生的视线从她脸上往下,落在她身前的牌桌前,道:“德州?贵客想玩这个?”
“不啊,直接大小点,简单方便,一局胜负。”叶竹西拉开椅子坐下,一条腿翘起架在另一条上,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
周先生却不急不躁,又问:“您的赌注是什么?”
叶竹西扬唇笑,抬手打了个响指,一瞬间会场内的机器启动,四面墙上的屏幕缓缓下降,机械的响动声惊扰了在场所有人,大家纷纷看向距离最近的屏幕。
很快,屏幕上出现画面,周先生面色微微一变,再看向叶竹西的目光变得更加危险。
“是什么?怎么这么黑?”
“不、不对啊,那些是炸……炸|弹!”
会场内有宾客辨认出视频里的内容,正是在倒计时的炸|弹。
叶竹西从容看向周先生,道:“倒计时还有半小时,半小时后,在这艘船B2层的炸弹会全部引爆。”她歪了下头,笑问:“怎么样周先生,这个赌注喜不喜欢?”
宾客们不知道真实情况,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已经有人要往外跑,安保们封锁了会场大门不让人出去,所有人都在等待周先生说话。
会场最前面这一张牌桌成了混乱中一隅净土,叶竹西翘着腿靠坐在椅子上,仰头看周先生,催促道:“怎么样?想好没?”
周先生轻笑一声,看上去没有丝毫慌乱,“贵客是在拿周某开玩笑么?您给我们展示的这些……难不成想拉着一船人同归于尽?”
叶竹西偏头看他,嗤笑道:“周先生这说的是什么话,炸|弹不是你们装的吗?我只是展示给大家看看而已啊。”
“什么?炸弹是他们装的?!”
“谁?!赌场吗?”
“丧尽天良,开赌场还要谋害人命不成?”
周先生稍稍沉下脸,瞥眼看了看跟在身边的保镖,那人立马挥手安排下去,把整个会场的门都关闭。
“贵宾这话从何说起呢?炸|弹是你展示出来的,怎么反而倒打一耙?”
叶竹西懒得听他废话,只不耐烦地问:“周先生这么墨迹,别是怕了吧?你要是认输那咱就算了。”
“等一下。”周先生拦住她起身的动作,笑道:“既然贵宾如此盛情,周某怎会扫兴?”
叶竹西重新靠回椅子上,懒散道:“这才对嘛。”
周先生坐在她对面,挥手说:“拿牌……”
“诶等等。”叶竹西打断他的话,叮嘱道:“拿两副新牌,我要亲自拆盒那种。”
周先生点头补充:“拿新的。”
两副新牌分别交到二人手中,周先生一边洗牌一边问对面的女人:“还没请教您贵姓。”
叶竹西笑答:“免贵姓许。”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没人会去核实今天是不是真有一个姓许的女人进来,也没人会去理会她刷的卡名字叫潘悦。
耳朵里隐藏着的耳机里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就听见她亲爱的女朋友在嘈杂声中回应她:“下次我是不是也可以跟别人说我姓叶?”
叶竹西自然不会回应她,可耳朵却可疑的红了起来,好在没人会在意这种细节。
周先生凝视着她,片刻后才哦了声:“许小姐很面善。”
“周先生也是啊。”叶竹西手里切牌的动作像要翻出花来,目光始终落在周先生脸上,“像我小时候见过的一条大黑狗。”
周先生手上动作一顿,眼神瞬间阴郁,站他身后的保镖作势要爆发。
“我是说你的假面啊!”叶竹西故意找补道:“瞧瞧我没说明白,周先生今天戴的这个假面真的凶,跟我小时候看见的那条大黑狗一样一样的。”
周先生压下怒意,故作不在意道:“许小姐真会开玩笑。”
“哪里哪里,实在是周先生的假面太大差不多把脸都遮住了,我这不是看不见你的脸么。”
两人分别洗好牌,摆在面前,叶竹西扫向人群,从里面随意点了个女宾客,说:“周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让她帮咱们切牌吧。”
周先生看了眼别点到的女宾客,无所谓道:“可以。”
女宾客对此也不陌生,走上前拿过两人洗好的牌混在一起,然后切牌,在两人点头同意后开始发牌,一边两张。
叶竹西垂眸看了眼自己眼前的牌,说:“周先生在东道主,你坐庄?”
周先生还是点头:“可以。”他伸手一推,加上全部筹码,“庄家自然有庄家的样子。”
叶竹西装傻充愣地拍手:“周先生真是霸气。”
“……”
周先生觉得自己莫名被她鄙视了。
叶竹西没理会他,看都不看一眼就把自己两张牌甩了出去:“我闲家,我先来吧。”
两张牌,一张红桃10一张方片10,她们这种赌大小点数的牌里,JQK不计点数,所以叶竹西这把是20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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