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搂着他,伽聿侧头看去,只见伽摸着他的头,温柔的说道:“等我,我会替你实现一切….”
身体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伽聿精神一直陷入恍惚当中,他每日守在窗边看着天空,身后是成堆的画架,上面画着光怪陆离的抽象画,全是阴界的所见所闻,可任有谁也看不出分毫相像。
沈又霖推开房门,目光扫了眼那一幅幅斑驳陆离的色块。他缓缓走到伽聿身前,放下一壶热气腾腾的奶茶和精致的甜点,温柔地摸着伽聿的发丝,轻声问道:“天空有那么好看?”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沈伽聿,”沈又霖伸手扳过伽聿的脸,看着那张憔悴不堪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心疼。“我不希望你和我有间隙。你要知道,这个世上,只有哥哥真正为你好。你顺风顺水了二十余年,遇到那人,就开始波折不断,哥哥不想你经历那些痛苦,那些伤心,希望你永远像个小王子,无忧无虑的长大。”
伽聿依旧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宛如雕塑。
沈又霖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了,知道你还在生哥哥的气。”他俯身,在沈伽聿的发顶落下轻柔一吻,又温柔地摸了摸,随后打开门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伽聿终于等来了那扇门。他又从黑潭中钻出。
“你来了。”
忽见水中涟漪乍起,伽破出水面。白发如雪,眼覆白纱,飘飘若仙。身着白衣,轻若无物,随风而舞。他浮于黑水之上,气质出尘,宛如天人。
伽聿启唇轻问:“伽,我哥把我困住,我去不了…”
“吾来助你。”伽莹莹玉指点在伽聿眉心,稍稍有力,伽聿朝后倒去,耳边还回荡这伽空灵的嗓音:“记住,一定要认真祈求鬼神…”
下一瞬间,他便现身于一个广场之上。眼前矗立着那尊巨大的黑色雕像,肃穆而威严。
环顾四周,此处…竟然是花疆寨的广场,那些记忆深处的画面开始一幅幅出现。
他身着红嫁衣,被司煊按着在这里拜堂;他身着紫袍,沾着所有寨民的血给婴儿赐福,司煊轻轻牵着他的手,让他不要紧张;他离开时,司煊吻着他,温柔的说道:“老婆,等我来接你…”
那些回忆,翻腾的涌出。
他猛地跪在神像前,失声痛哭,泣不成声:
“曾经我不信你,以为一切都是封建迷信,是我错了…鬼神在上,求求你,能不能把司煊还给我…我愿一辈子信你奉你…求你…”
然而,寂静的广场,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只有一具渺小的身躯,跪在神像前,苦苦哀求。
良久,背后出现一个声音:
“二少…”
叶昊出现在他身旁,抬头看着黑色神像,“二少…放弃吧…没用的…这世上没有神…”
“你为何在这。”伽聿没有起身,依然跪在地上,挺直脊梁,通红的双眼仰望那漆黑的神像。
“煊哥失踪半年,我四处找不到,就找到这里…没想到能遇到二少你…听这里的寨民说,你们已经成婚了…煊哥果然做到了…明明答应我,让我做伴郎的…”
他悄然侧首,目光轻轻落在伽聿那堪称完美的侧颜之上。即便此刻的伽聿一头如雪白发,面容尽显憔悴,却依然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恰在此时,一位身着黑袍的老寨民携着一名年轻女子出现在两人身旁。他们先是毕恭毕敬地行了礼,而后黑袍老寨民口中叽里咕噜地说着些什么。紧接着,年轻女子柔声翻译道:“阿母,这只是虚像,鬼神大人真像不在此处。”
这位老人,伽聿是熟识的。每回举行仪式,他总是处在最前方,在花疆寨中的地位极为尊崇。伽聿将目光投向老人,只见他的皮肤黝黑,满是褶皱,被岁月雕刻的满是痕迹。然而,那双眼眸却黑白分明,炯炯有神,似乎能洞悉世间的一切。
伽聿侧首问道:“那真像在哪?司煊又在哪?”
老人闻言,神情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恭恭敬敬地垂下手,缓缓吐出几个字。旁边的年轻女人连忙说道:“鬼神大人和阿父皆在圣山。”
“带我去。”
伽聿起身,怎料因长久跪地,身子忽地一个踉跄。一旁的叶昊瞧见,赶忙上前扶住。就在那一刹那,温玉入怀,一股清泠香气骤然袭来。叶昊身子猛地一僵,心跳似漏了一拍,慌乱之中将视线匆匆别向别处。那一瞬间,他心旌摇曳。
然而,伽聿全然未察觉叶昊异样,只是满心焦急地跟随着老人。
第65章 整整三天三夜
一行人艰难地翻越座座雄伟的大山, 最终抵达一处雪山之下。伽聿曾在此处呆了将近两月之久,却从未发现这座山的存在。抬眼望去,一眼震撼。周围全是荒山, 唯有这座雪山屹立在群山包围之中, 皑皑白雪无边无际, 风在雪山上凄厉地呼啸着, 似在悲泣,似在哀鸣。
那无尽的白雪当中, 唯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孤独地跪在山脚, 双目紧闭, 双手合十,宛如世上最虔诚的信徒。他的身上、发丝乃至睫毛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仿佛与这雪山融为一体。
见到此景, 伽聿飞一般地冲上前去, 颤抖着双手轻轻捧起司煊的脸, 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司煊!司煊!你醒醒啊!”手中触碰到的肌肤犹如千年寒冰般生冷刺骨, 冷得让人发僵。可任凭伽聿如何声嘶力竭地呼喊,司煊依旧静静地跪在雪山之上, 宛如一尊冰冷的雪雕,毫无反应。
叶昊望见此幕,内心轰然震荡。
那往昔高高在上的二少, 即便公司惨遭破产之厄,被兄弟无情背叛, 又被狠心赶出沈家, 却依然挺着傲骨。面庞之上,从未浮现半分落寞之色, 仿佛这世间根本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将他击倒。即便是一无所有,跌落至尘埃之中,他亦不会低头,断不对任何人示弱。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绝望地紧紧抱着司煊,哭得那般肝肠寸断。泪水如决堤之洪流,肆意奔涌,那悲痛欲绝之模样,令人见之恻然。
叶昊缓缓走到他身旁,眼中满是悲伤与无奈,声音低沉地说道:“放弃吧,二少。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曾试图带他去医院,可这里的当地人都坚决不肯,说他只是陷入了沉睡,五感封闭而已。可是,我摸过他的心脏,已经…已经停止跳动了…煊哥…应该已经死了…”
“不,他没死!”伽聿掷地有声,他看向老人,“我怎么求鬼神,他才会醒。”
旁边女孩答道:“阿母,心诚则灵。”
“心诚则灵啊…..”
伽聿转头看向背后高耸的雪山,喃喃道。
他回过头来,拍干净司煊身上的积雪,又在司煊眉心烙下一吻。
“等着我…”
他朝着虔诚的跪拜下去,额头触地的瞬间,能听到积雪被微微压实的声音。他缓缓起身,再往上迈出一步,又一次跪下,周而复始。
寒风呼啸着掠过雪山,如怒号的野兽,无情地吹打在伽聿的身上。他身着当地人的黑袍,孤独的身影带着决然,一步一叩,一往无前的朝顶上行进。
叶昊拦住他:“二少,我以为你也是无神论者…别拜了!就算到山顶,死人也不会复生,还是..还是早早入土为安才是…”
伽聿仍旧沉默的向上叩去,紧抿双唇,虔诚至极。
仅仅过了一个小时,他的两只手便冻僵了,几乎失去知觉,但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那冻僵的手依然坚定地触地、撑起,仿佛是被一种超越□□的力量所驱使。
两小时,三小时…
他仍然姿势标准,继续叩拜。而一旁的叶昊,不再言语,只是沉默的、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很快,夜幕降临,风更凛冽,如冰冷的利刃,无情地切割着一切。风卷着冰碴和雪花,无情地扑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那刺骨的寒冷,似乎能穿透厚厚的衣物,直逼人的骨髓。
可伽聿依然坚定不移,朝山上跪拜而去。
晨光熹微,光线逐渐变亮,叶昊瞧见眼前白雪上出现点点殷红,他脚步稍顿,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皑皑白雪,一串鲜红血迹,格外刺眼…
这个一米八的汉子再也忍不住了,捂着眼跪倒在原地,嚎啕大哭起来,哽咽道:“二少啊,你别跪了,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不能复活!煊哥如果在世,看到你这样,他得多难受…”
整整三天三夜,上千米高,三万八千步,伽聿从雪山山脚跪拜到山顶,他的身后,鲜血开路…
这个矜贵了大半辈子的少爷,在蚌壳里娇养数年的明珠,磕磕碰碰都有一群医生围着,一直被无数宠爱长大的二少,从未如此惨烈过,即使他跌落神坛,也未曾被真正伤害过,知道现在,他额头已经烂成一块青黑碎肉,双手血肉模糊,早已失去知觉…
他跪在山顶上,沐浴在金光中,身前是模糊不清的石像,勾勒出人形线条,却没有丝毫雕刻痕迹,仿佛天然出现的,和雪山连为一体。
“鬼神,请让司煊苏醒。”他虔诚的一拜。
然而空中只有风呼啸的声音。
“鬼神,请让沈煊苏醒。”他又虔诚的一拜。
“没用的二少,快和我下山去医院吧!再晚点你真的要废在这了!”叶昊又气又心疼,沈伽聿为什么这么固执,为什么非要做这些无用功!!
“鬼神,请让司煊苏醒。”伽聿完全不受影响。
“孩子,即使代替他,后半生都要祀奉在我身前,你也愿意?”耳边突兀响起空灵浑厚的女声。
“我愿意。”伽聿虔诚一拜。
“你们两人真是胡闹,一个愿意以身为阵,给你强续生机,让你此生自由。一个又跪拜三天三夜,用后半生自由来换取对方苏醒。罢了罢了,赶紧走吧,一切只是回归原点而已…”
“谢谢鬼神。”伽聿敬拜后,转头对叶昊说道:“我希望你对司煊隐瞒我的存在,他已经失忆了,全然忘记我的存在。”接着,他强行站起,单薄的身体立于雪山之巅,身后白雪纷飞,他扫了眼身前的几个寨民,寒风呼啸中他的声线虚弱又泠冽清晰:
“从此刻起,我是新的阿父…”
黑袍寨民随之恭敬行跪拜礼,嘴里念着古语。
叶昊似乎还未从震惊只清醒,“二少…你说什么…煊哥他失忆…你为何要隐瞒他..你们明明彼此相..”
“曾经,他替我承担二十六年的责任,现在,我还他下半生自由…”
伽聿望着那漫无边际的白雪,呢喃着:“南疆,这次换我来守!”
命运的齿轮早早开始转动…
宿命,相互纠缠,却又无法彻底走进对方世界,吸引与排斥同频共舞…
这就是命运的绝响!
伽聿躺在寨民的担架上,被送了下来。
来到山脚,他走下担架,一个趔趄往下倒去,忽然,一双冰冷的手抱住他。
“喂..你…你没事吧…”
眼前人身上堆满积雪,墨黑的眸子露出些许关切,扶着伽聿,没有半分逾矩。
这陌生的眼神,令伽聿心一痛,不知为何,泪水夺眶而出。
司煊呼吸一滞,且见此美人,眼下乌青如墨晕染,尽显憔悴疲态。额头之上,伤口处血肉模糊,狰狞可怖,肌肤苍白,毫无半点生气,宛如被寒霜冻结千年的冰雕,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便会支离破碎。
雪白的发丝凌乱地散落,与血迹交织在一起,就像曾经的风华绝代此刻已被残酷的命运践踏得支离破碎一般。美人微微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痛苦与无助在那黯淡的眼眸中闪烁,令人望之而心生悲悯。
心脏猛的一缩,司煊伸出手,想抚摸那双绝望哀伤的丹凤眼,下一刻,美人就阂上双眼,似乎沉沉睡去。
离那蝶翼般的长睫还有三厘米,只见一双冷感白皙、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将美人接入怀中。
男人五官冷峻,眉眼之间蓄无尽暗色,恰似原野荒月,身着考究、挺阔有型的黑色呢大衣。其徐徐走来,每一步皆沉稳自持,身后之人撑黑伞为其挡雪。雪花浅浅,四散而开,连飘落之速亦似变慢。
他身姿挺拔,如孤松傲立雪中,散发着冷峻而强大的气场。那黑伞之下,仿若隔绝尘世,唯留他与怀中美人,似一幅绝美画卷,令人心醉神迷。
沈又霖默默抱着伽聿,身影渐没于漫漫白雪之中,唯余那黑色呢大衣的衣角在风中微微飘动。
第66章 失忆的沈司煊
那曾经的惊鸿一瞥, 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如今,两年的时光已过, 不知美人是否依旧如昔, 亦或是历经沧桑, 有了别样的风姿。沈煊站在黑色雕像下, 望向前方的祠堂。
这两年他来此无数次,可始终未见得人影, 阿父总是在潜修。
沈煊轻轻推开那陈旧而厚重的木门, “吱呀”之声在寂静中响起。门扉开启, 只见屋内漆黑的神像下跪着一人。此人身着紫衣。
一头白发如雪,披散在身后,静静俯首于雕像之下。烛火跳动,在他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更添几分肃穆。他的身姿挺拔却又透着无尽的孤寂, 仿佛与这黑暗的空间融为一体。微弱的光线从门窗的缝隙中透入, 洒在他的身上, 却无法驱散他周围的凝重气息。
“抱歉,这里不能乱闯。”女人出声拦住他。
沈煊收回视线, 转过身,“不好意思。”
女人看清他的面容,微微一愣。
“哦, 是你,那个翻译。”沈煊回想起上次从雪中醒来时看到的那些人, “阿仰香?”
女人点点头, “您记忆真好。”她眼里闪过几丝犹豫,“若是参加祭奠, 请前往广场东侧,明日清晨7点开始。”
一年一度的疆神祭又开始,来自南疆的众多信徒,怀着虔诚之心,纷纷奔赴花疆寨。他们皆身着黑色神袍,庄重而肃穆。众人踏入神山,开启了为期三天的转山。在这高海拔的神圣之地,他们一步一叩首,每一步都充满着敬畏与坚定。
转山结束后,信徒们接受赐福。随后,他们参加盛大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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