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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殿上(古代架空)——枕庸

时间:2024-11-25 08:08:02  作者:枕庸
  “臣担心郡王。”
  宋南曛一听这话, 眼泪又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止不住地流下来, 只是声音极低, “先生,我想去换衣裳。”
  他穿了件红底织金的宫袍,逢母丧很不合适。
  陆延生抚了抚少年的背,声音说不出的温润:“好,臣陪着您。”
  怀里的孩子低低应了一声。
  即便是处在这样悲恸的环境之中,陆延生依旧是个存有理智的人,他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又知悉皇族中的那些陈年旧怨,忍不住开口劝宋南曛:“郡王,别怪陛下,若不是梅少傅护着,陛下甚至都活不到今天。”
  万籁俱寂。
  过了许久许久,宋南曛才哭着说:“先生,我做不到,那是我的母后……”
  陆延生一抬头,看见的事满庭荒芜的杂草和已然黑却的天空,他忽然想起一阙词,觉得万分应景: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昭阳宫里只留了两只烛火,昏昏沉沉地泛着光晕。
  那个偏执的帝王倚在梅砚的怀里很久,他忽然变了许多,不再是一开始的乖张桀骜,也不是前些时候的恬不知耻。
  在这个北风四起的夜晚,他们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的从前。
  从前的那个小太子,也会这样依靠在少傅身边,像是坠入冰窟的怜损少年,抓住了盛世里的款款温光。
  梅砚如当年一般,轻轻抚着他的头发。
  夜深了,宋澜终于开口:
  “少傅,你还气朕么?”
  梅砚哪里还生他的气,只是也不好在此时说他心中想的那些话,只得抚着宋澜的头发轻声说:“不气,你想说什么?我在听。”
  宋澜沉了会儿,像是积压多年的心事忽然决堤,冲刷而来,他最终开口:“少傅,朕同你说过自己的母妃么?”
  梅砚曾在东宫之中教习宋澜五年之久,自然知道宋澜有一位已经故去的母妃,奈何那时候宋澜要强,甚少主动吐露自己的心事。
  也怪他拉不下面子来,不曾主动问过。
  “只知道太妃姓周。”
  宋澜闻言却笑了,笑里泛着苦涩。
  “是啊,天下人都知道她姓周,没人知道她的名,少傅,朕的母妃,名叫晚凉。”
  周晚凉。
  晚凉天净月华开。
  “朕的母妃,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少傅教朕读了许多书,朕却不知该用个什么词儿、用句什么话儿来形容她,只知道,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
  “朕的外祖原是军器监的主簿,八品的官儿,却掌管着盛京城禁军的兵甲器械,这就被皇叔和父皇看上了。”
  那时先帝与怀王相争,财力、人力、物力一个也不肯放过。
  “皇叔那时候还未成亲,是一心一意的对母妃好的,母妃大约也中意他,眼看婚事就要定下来了,父皇却又登了外祖家,许给舅舅轻车都尉,四品的爵位。”
  宋澜苦笑:“一个四品的爵位,外祖就把母妃卖了。
  “父皇那时候已经娶了徐清纵,母妃只能做他的侧妃,朕出生以后,父皇一次都没来看过我们母子。少傅,说出来你都不信,朕五岁之前,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父皇几次,甚至都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梅砚听到此处,心中已是万分不忍,却知宋澜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轻轻将他揽在怀里,极尽温柔。
  宋澜便真的在他的怀里靠了靠,从前这些话他在心里咀嚼了千遍万遍,每每哭得肝肠寸断,也从未对人说出口,如今梅砚在侧,再说起往事的时候心里反倒没那么痛了。
  “朕说一句话,少傅不要不高兴,少傅对本宫很温柔,朕很欢喜,但母妃比少傅还要温柔许多,所以朕……很想她。”
  十数年,无一日不在想。
  梅砚的眼眶忽然就有些发酸,他自然知道自己待人冷淡,即便后来与宋澜交心相待,也免不了对他有疾声厉色的时候,若早知道那些时候宋澜这么渴望一份温柔,自己便是化了雪胎折了梅骨,也要尽心尽意地对他好。
  “母妃说,她不恨父皇,也不怪皇叔,泉下泥销的骨,人间雪满的头,是缘不到。她说她只想看着朕好好长大,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然后带她出宫去。
  “朕答应了,却没做到。”
  梅砚环着宋澜,隐约觉得手背上落有一滴泪水,觉出来怀里的人正微微颤。
  他不忍宋澜再说,只好自己开口问:“我记得,太妃身殒,与前太子云川差不多是一个时候,听说……是因病?”
  “不是病。朕那时候才六岁,实在太天真了,想着云川太子死了,自己就是父皇的独子,他会不会来看看朕和母妃?可是父皇没来,徐清纵却来了,朕躲在门缝后头看,眼睁睁看着她命宫人用一根白绫,勒死了母妃。”
  “太子云川丧礼,民间禁嫁娶三年,朕的母妃死了,只有一张告示。宫妃周氏,因病故去。甚至没人知道她的名,没人知道,她叫周晚凉。”
  宋澜说到此处,梅砚便已经全明白了。
  宋云川死了,先皇一时无所出,若要立太子就只能立宋澜。徐清纵自然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便勒死周晚凉,杀母、夺子。
  从此以后,宋澜是当朝太子,徐清纵却还是太子的母亲。
  怀里的小羔羊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把自己伪装成一头狼崽子的,他终于知道了。
  只是没想到,那份真相,竟是那样的鲜血淋淋,如利刃一般割着他的心,一刀,又一刀。
  “青冥……”
  梅砚满眼心疼地看自己怀里的小小帝王,他才二十岁,却已经被这无情的世事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周晚凉在的时候,他也是母亲手中的娇娇子吧。
  哪怕不受先帝的待见,哪怕日子冷冷清清,可白天爬了树也会有母妃细心地为他擦拭指甲缝里的污泥,天气转凉的时候也会有母妃替他拈好踢开的被子。
  周晚凉死的时候他才六岁,六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呢,他却承受着那样的苦痛,一路走到了今天。
  要在先帝面前装乖巧,要在徐清纵面前装孝顺,要在阖宫上下装着桀骜不驯,哪怕最初遇到梅砚的时候,他都在竭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颖指气使的少年。
  人们都说当今的帝王手段狠辣,可又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的?
  用一张冷冰冰的外壳把自己裹了十几年,用一张狼皮把自己的丝丝寸寸都伪装起来。
  不能示弱,示弱就会被人欺。
  不能服软,服软就会被人骑。
  没有人告诉他,你可以尽情地展现你内心的柔软与淳善,你可以不必恨的那么痛苦,也可以不必装的那么凉薄,你的身后有灯,那盏灯会一直照亮你。
  梅砚觉得,他们真是像极了。
  他们一个背负着家族一百三十四口人的冤魂,一个揣着自己母亲惨死的沉痛记忆,或者隐忍,或者预谋,最终手刃仇家,不吐不快。
  十五年啊,竟恰恰都是这样的十五年。
  他先前对宋澜还存有的那些不解,也已经全部化为了此时的心疼。
  这世上有一种治愈,是两只受了伤的猫聚在一起互相舔舐伤口,很疼,但很有疗效,因为自己也受了同样的伤,所以才知道怎么更好地安抚对方。
  命运使然,他们恰恰成了这样的关系。
  宋澜被梅砚揽在胸前,他的后背贴着他的心脏,那颗心跳得有些急促,像是烛火灼灼而烧,点燃了西窗上的窓纸。
  露出一个明亮的洞来,载满了温光。
  宋澜觉得梅砚的胳膊动了动,他以为是他们维持了这样的姿势太久,让梅砚有些不适,便想要坐正、坐直、坐——
  似乎有一片温热覆在了他的唇上。
  湿热的、温润的、带着浓烈爱意的吻。
  宋澜那双漆黑透亮的眸子瞬间睁大了,烛火昏沉又明亮,他借着火光去看梅砚,清冷的男人眼尾红尽了,杏眸之中泛着泪光,那双手那样暖,抚在自己的后背上,那么的坚定有力。
  这是梅砚第一次,主动亲近他。
  宋澜还处在惊愕之中没有回神,就听见梅砚有些潮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我在这里,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哭,我也许不知道怎么帮你擦眼泪,但我会一直陪着你。”
  梅砚疼坏了,他嘴上安抚着那只满是伤口的小羔羊,心里却在滴血。
  他掷地有声:“青冥,少傅会一直陪着你。”
  “……”
  梅毓让他跪了一夜,他用一整晚的时间回忆他们的这七载光阴,也用一整晚的时间扯开了自己那颗愚钝的心,他想了很多事情,也有很多话想要告诉宋澜。
  我不曾怪过你,床笫之上,寝宫之内,我也会心驰神往,也会生出欲|火。
  我不是不见你,只是太倔强又太愚钝,长久以来都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
  我其实也很喜欢你,愿意陪着你守江山,愿意陪着你固朝纲,愿意看着你真正成为大盛百姓的天。
  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了。
  这个清明孤冷的男人,这个自尊寡淡的少傅,毫无保留地施舍出了自己毕生的温柔,成为了那束照亮深渊的光。
  他说:“那个大雪天,癯仙榭里,你第一次吻我,我浑身都麻了,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要完了,大概要完在你手里了,大概是……再也躲不掉了。”
  这一天对宋澜来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
  他对徐清纵的恨意,对周晚凉的思念,对仇恨这个词尚未摸清楚的一些新的认知,全部堆叠在他的脑子里。
  但是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了许多不真实感。
  他看着梅砚。
  雪胎梅骨,醉玉颓山,温和从容,清然傲骨。
  那个陪伴他七载温和岁月的少傅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他给了他五年的温言笑语,为了他承受两载偏执恨意,如今这个人终于告诉他——
  少傅会一直陪着你。
  终于,当宋澜确定了眼前的一切不是自己过于美好的梦境时,他扑在了梅砚的怀里,双手紧紧扯着梅砚的衣襟,把头深深埋进去,然后放声痛哭。
  如他年少一般。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积压心中悲恸的情绪,没有用一张冷冰冰的外壳把自己裹起来,而是选择了尽情释放自己的悲苦,像是要把过往那些年的眼泪尽数流干。
  他们其实都错了。
  有些伤其实不必自己躲起来慢慢舔舐,有些苦痛不必一死了之,不肯弯折的傲骨之后也会有一颗柔软的心肠,冷酷暴戾的皮囊之下也会有一腔温和的热血。
  好在岁月会教会一个人如何长成,会引领着人们,走向满是温光的那条路。
  从此以后,即便步履维艰,也会携手迈过。
  生而为人啊,不易不易。
  作者有话说: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出自李煜《捣练子》;“晚凉天净月华开。”出自李煜《浪淘沙》,特此标明。
 
 
第28章 鸡飞狗跳的瑶光殿
  宋澜这天晚上哭了很久, 到最后哭累了,就在梅砚怀里昏睡过去。
  梅砚唤了两句,死活唤不醒, 就用帕子给他擦脸,想要把人抱到床上睡。
  ……妈的,没抱动。
  梅砚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把廖华喊进来, 然后指着宋澜说:“你们陛下平时吃什么长的, 瞧着不胖,怎么这样重?”
  廖华一边把宋澜搀到床上, 一边哪壶不开提哪壶:“梅少傅误会,陛下应该是因为身量高,肌肉也结实。”
  电光火石般, 有些画面不合时宜地在梅砚的脑子里闪了一遭。
  好过分。
  梅砚把廖华轰走了,他看着床上的小皇帝,却忽然抿唇笑了。
  原本以为再也无可挽回的局面,再也无法释怀的仇恨, 也会在爱意与怜惜面前, 成为一段过往。
  有些东西注定永远不会忘记, 但这并不代表它们会是令人苦痛一生的回忆。
  宋澜没睡到日上三竿,像是皇帝可怜的生物钟在作怪, 卯时三刻, 他睁开眼。
  虽说这一夜什么梦都没事做,安安稳稳, 踏实异常, 但昨晚哭得实在太厉害, 宋澜那双上挑的眼睛完全肿了, 把眼睛睁大都有些费力。
  浅浅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宋澜下意识侧首去看, 就看见雪胎梅骨的梅景怀一脸温和,正躺在床边撑着头看自己。
  “……少傅。”破天荒地,他竟然觉得有些赧。
  梅砚盯着那那双红肿的眼睛,忍俊不禁地问:“今日还要去上朝吗?”
  宋澜喉结一动,莫名想起了半年前他们在昭阳宫里,宋澜因为不想去瑶光殿,被梅砚泼了一盏茶的事情。
  “自然是要去的。”宋澜笑笑,甚是乖巧。
  梅砚便没说话,而是起了身,洗了块凉帕子递回来,宋澜将之按在眼皮上,肿胀的感觉顿时消散了不少。
  就是在这样早起的宁静与美好之中,宋澜听见梅砚清然的声音再度响起。
  “早朝,我也去。”
  宋澜猛地把帕子从脸上拿下来,一双眼睛终于能再睁大一点,然后略显吃惊地看向梅砚。
  除了宋澜病重那一次,梅砚有两年没上过朝堂了。
  一开始是被自己软禁,后来又是因病,而后又是一怒之下不肯见自己。
  太子少傅梅景怀的告假条子堆得比山还要高,但有宋澜在上面压着,满朝文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是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亲口听到梅砚说他要去上朝这样的话。
  相较之下,梅砚极其从容,淡淡地乜了他一眼,似不经意般:“昨天不是说了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宋澜闻言,低低笑出声来。
  他们谁都没有再去提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深渊,最终成了早起的一杯清茶,两句温语,和“恨”这个字是再也沾不上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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