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打的时候,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Jade也在,他们俩就在后头的玻璃门外,一边观战一边谈事儿,等我们出去才发现。
父亲说我打得比我哥好,我面上还装得若无其事,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我悄悄看他,他果真十分尴尬,浑身不自在。我们几个在说笑,他找了个很拙劣的借口要撤。太拙劣了,以至于我都忍不住戳破。他便恼羞成怒,直接走掉。他其实就是输不起,只是不肯承认。
而且他这个人一直有很严重的沟通问题,每回有什么事不顺他心意,从不明说,只会转身就跑,好像只要跑掉了,问题就再不存在。
三、
就像那天马会的慈善发布会。
到处都是记者,到处都是官员,他却在那个地方魂不守舍,好像多呆一分钟都是煎熬。我太了解他了,他背过人,一口气喝掉一整杯香槟,我一看就知道他想溜。
我拦他,他又不高兴,假惺惺地说要出去透口气。这借口也很拙劣,和他当时壁球输给我想溜一样拙劣。
我也直截了当地戳穿了:“你不是现在想跑吧?”
几乎一秒都不要,他就放弃了伪装:“对。”
我说:“这不太好吧?”
他仍是满不在乎,甚至有点儿不耐烦。我还要说什么,他已经看到了陈彬。陈彬从外头进来,俩人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一样,交头接耳也没有,只是看着对方点头致意。
他就像我哥肚子里的蛔虫,随即会意,于是解救他,纠缠我。我哥直接从人群后头绕过去,从边门撤了,脚步轻快地像逃狱,好像有莫大的自由和幸福在门外等着他,仿佛脚步再慢些,那东西就长着翅膀飞走了。
当时我以为他只是想跑,没想到他做得那么绝,火警都敲了。
跟父亲上直升机的时候,我已预感这火警不大真实,否则陪着父亲的不会是我,而我也绝不会就这样丢下他自己逃生。
我以为这是他无谓的挣扎,幼稚的反抗,就像是后头他包养的那个beta干的那样。
四、
我知道那个beta其实比所有人都早,因为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我哥了。
那天我们原本约好一起从S市回家,临了又放我鸽子,给他打电话也不接,完全人间消失。后头他姗姗来迟,我已经在休息室里等了四个小时,鱼蛋粉都吃了两碗。
大约是没想到我还在等,他说不好意思,我看他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甚至很快活。
我们家其他小的弟弟妹妹其实都有点儿怕他,因为摸不透他在想啥。然而我不一样,我就是我们家最了解他的人。
他那天回来,周身都洋溢着莫名松快的气息。坐在飞机上看书,一本《面纱》翻来覆去竟读不下去,读个几页停一阵,拿勺子敲蛋糕。他从来不喜欢吃这种东西,那天莫名其妙叫了个法甜,小勺子敲巧克力敲得起劲,实在是太反常了。
我问他刚刚干什么去了,他说有事儿耽搁了。我又问什么事,他又装没听见。
这态度叫我有些不痛快,再次戳穿他:“你去约会了。”
他放下勺,也撇开书,看着我道:“那你猜错了,我是去分手的。”
我说:“你这样子不像是分手。”
“或许吧,谁知道呢。”他又敷衍地避开了一切话题,好像我只是个小孩子,完全不配和他讨论这些。
然而他不知道,小孩子是不会花大钱查他的,更不会查得到他在Ritz开了一间房招妓,并且就因为这个叫我在休息室里足足等了4个小时——虽然他叫我自己先回去,但是我会不等他么?
开玩笑,S市到H市的骡马航线,连个有独立头等舱的大飞机都没有,他能坐得下去?
我是这样了解他,怎会不等他呢?但他还是放了我的鸽子。
五、
老实说我很失望,我对他真的很失望。在短短的、一年不到的时间里,他完全大变样,并将我的世界也变成一团糟。
年会那天,快散的时候,他忽然问荀咏要没过的利是封,问我还有没有现金。
这话问得很傻,我身上怎么会有现金?
我说红包都是我秘书替我封的,他可能还有。他立即把人叫过去,结果我秘书也没剩了。不过她刚收了一堆,当即讨好地拆钱出来,有五十的、有一百的,有五百的。
他把这些崭新的纸钞排开,宛如孔乙己排铜钱,拿了七张五百,给她写了一张五千块的支票。接着一手收钱,一手交票,人设崩坏得像个账房先生。
我劝说没派到不要紧,不是谁都有运气拿到的。他头也没抬,兀自包着红包。
我又问他是不是嫌荀咏给的少,替她擦屁股。他也没理我。
封完了钱,他把背过去的红包翻过来,全都正面朝上,不知道在清点什么。
“你这套几张?”他对手机问。
“7张。”荀咏回复说。
我突然意识到他在点红包封皮是不是凑齐了一套。
我说:“借花献佛一点诚意也没有。”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我说完他倒抬头看我了:“那有什么建议。”
我说:“没建议。里头钱够就有诚意。”
这话不大中听,他脸色阴了阴。
他阴着脸的样子我就熟悉些,便得寸进尺道:“他喜欢钱吗?喜欢就多多地给就行——拆出来里头是金条的话,都不用什么红包皮,包管高兴得不行。”
“没准备,下次吧。”
他完全明白我的言外之音,却只是笑了笑。我感到自己完全不认识他了,他像是一艘旧船,被一点一点地替换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要起航出港了。
我很失望,因我知道自己曾抱有完全真实的期望。
六、
和媒体的猜想报道完全不同,我们家的争斗完全不是他们写的那么一回事。
除了某些摸不清情况的白痴外,我想大家都知道,这一切都会是他的,不仅仅是因为他适合,更因为这是父亲想要的“秩序”。我们偶尔会表演一种竞争,有些是演给父亲看的,有些是我说不清原由的冲动。
比如告诉父亲火警的真相,比如拼命做好手头企业的业绩显示我比他更有能力,比如把我查到的关于那个beta的所有事都和盘托出——不为什么,可能只是为了成为一个威胁,一个看得见的威胁。
“成为看得见的威胁”就像在壁球场里赢他,是吊在我面前的胡萝卜,它给我带来无穷的冲劲,去了解他,去击败他,然后去观赏他,正如父亲观赏我们。
我想,观赏类的动物都明白这样的感觉。
你们是同一个浴缸里的热带观赏鱼,活在一种比羊水要求更高的营养液里,每天什么也不干,在昂贵的、价值连城的人造宝石珊瑚礁里游来游去。
忽然有一天,你最漂亮的朋友决定去死——他就这样不置一词地死了,你周围的水便不再是水,是泡着你最爱的朋友的福尔马林水。
他的死彻底地毁掉了你的世界,同理他的爱。
我就是这样对他说的,说完我感觉我快要孤零零地死在这片营养液里。
六、
开玩笑,我没说。只是我觉得我说了。
他因为那个人和父亲翻脸,缺席大庆活动,乃至离开我们这个家,和所有人断绝往来,我以为就是这样了,但分家那天他还是回来了。
我是真的喜欢他推门进来的那一刻。
跟我印象里的哥哥一模一样,来就是收拾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的,他得毫不留情地惩罚所有以为他就此认输远离尘世的家伙,然后和父亲一样冷酷无情地掌握一切。
这才像我期望里的那个哥哥:他将永远维持这个家的秩序,只要不离开这个家,就不会脱离他的掌控。他也将成为全景监狱里的狱卒,永远地困在这里。
我说:“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离开。”
他说:“是我自己想这样。”
我说:“是你想离开,还是他想你离开?”
像是听到什么很有趣的话,他再次笑了,却没回答我,仿佛这又是一个小孩子提出的,完全没有必要回答的问题。
“前几天妈妈还问,你们会不会举行婚礼,我说肯定不会,场面估计很难看。对吧?反正我肯定是不会去做伴郎的。”
老天作证,这是我能说出口的、最要死的一句话了。
七、
说说而已。
事实上,他们这次回来就是打算去是市政厅的。不过他们不需要任何伴郎,只需要一个登记用的证婚人,只要是随便哪个携带身份证明的成年人就行。
我就是那个随便的成年人。
从市政厅出来,那位比他会做人,说要请我吃饭,谢谢我帮忙。
我说:“拜某人所赐,还得回去加班。气饱了,算了。”
那位有点儿不知所措,看向我哥。
我哥笑说:“反正现在你也不能喝酒,回头再补——我这个弟弟是无酒不欢的。”
很奇怪,他这样说时,我心里忽然有些释然。
原来他也是有点儿了解我的。原来我也是一条死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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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友的点梗,弟弟荀键第一视角
第62章 番外五 无糖脱脂
一、
“我什么也不想,至于你想怎么样,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荀锋这样说,马乐低下头,脚边是那个熟悉的黑色箱子。
他选择好了。
脱掉衣服,空调风吹着,光裸在外的皮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打开黑箱,深吸一口气,取出了一件东西。
一根皮鞭,“负荆请罪”的道具。
手握处是乌木的,油亮发黑,黑沉绳鞭编织得密实,好像一条蜿蜒的黑蝮蛇。前段是他红色的信,一段鲜红的,质密的羊皮皮套,封住了绳结。
他甚至在手臂上试了试。有点儿疼,留下红印,但不见血,可以忍受。
“荀先生,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了,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真的很需要钱。”
二、
荀锋坐在桌后,看着马乐,浑身赤裸地站在黑盒边,柔黄灯光将白皙的皮肤照得有些蜜色,和黑沉纸盒对比之下,更显情色意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很短。
他清了清嗓子:“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马乐哑着嗓子。
那根鞭子他刚刚双手奉上,荀锋没接,他只好放在桌上。见他没有反应,干脆慢慢地在他脚边跪下来,拿过桌上的皮鞭,试探着探进荀锋的手心里。他做得很慢,只要荀锋有一点儿不快,他就会停下来想别的办法。
好在荀先生只是缓缓握紧了皮鞭,那双漂亮的、锋利的黑眼睛一遍遍、一层层地剥开原本已经身无寸缕的他。
鞭子末端滑过他的下巴,马乐感觉有点儿痒,心里爬过一溜蚂蚁,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荀锋忽然俯下身,凑近他的脸,像是想亲亲他。
马乐当即扭开脸,仍跪在地上,身体却往后拉开一段,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避开了他的嘴唇。
荀锋深呼吸一次,又靠回椅背:“这是你自己说的。”
“是……求求您了……”马乐伸手扶住他的膝盖,“我什么都可以。”
荀锋看着他:“话不要说得太早。还是约定一个安全词吧,我不想惹上麻烦。”
马乐说:“无糖脱脂。”
荀锋轻而短地笑了一声。
三、
荀锋没有先用皮鞭,反而是用眼罩耳塞封闭了他的五感,接着用绳索将他捆了起来。
马乐以一个无比屈辱的姿势跪在羊毛地毯上。红色的绳索绕过他的肩膊,在胸前交叉,分割开乳肉,将两手束在身后。
他看不见,也听不见,皮肤蹭在粗糙绳上的感觉便变得格外清晰,又麻又痒,微微地痛着。这个姿势他无法垂下头,被强迫维持着一个昂首挺胸的姿势。
一想到自己正以怎样的姿势跪在房间中央,马乐不禁浑身热烫,每一根绳索纤维蹭过皮肤的感觉也更加清晰,十足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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