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这时候吱声绝对死得比自尽还快。督公想要杀人,他们不敢阻拦,也拦不了。更何况督公这时候还在气头上。
一瞬间,快似魅影的东西从窗外闪了进来。如果不是来者停了下来,谁也没法看清他是什么人。
宋鹚提起手中的寒剑,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地,往快要吓尿的小太监脖子上抹去。
“嗯?”这么猛?盛邛想阻止眼前这个看起来能把人一剑毙命的墨衣男子。但对方的眼神冷若冰霜,随意地飘到人身上,就好像能把人直接戳死似的。
盛邛突然有点后悔,他招这家伙做什么,看着就不好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这人的目标变成了他,他岂不是惹祸上身?
宋鹚手中的那把剑本来可以像切萝卜一样,往小太监脖子上咔嚓一下。可就在小太监已经认命地闭上眼睛的时候,寒剑神奇地拐了个弯,砍断了他的一缕头发。
盛邛眼看着男人收起剑,对方没有管地上被吓得半死的小太监,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盛邛略紧张地抿了抿嘴,看他干什么?他脸上又没有花。
等等,不会真让他乌鸦嘴说中了吧?好家伙,怎么会有他这么舍己为人的大好人?
他瞟了眼地上的人,心中默念,我如果英年早逝,你们不给我年年烧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烧香的时候带上烧鸡就更好了!
墨衣男子向自己靠近了半步,盛邛拢下眼睛,硬气道,“要杀就杀。”不要妨碍他投胎!
“是。”宋鹚径直跪在了地上,低眉顺眼地回复道,“奴将他带出去,再解决他。”
“解决?他?”盛邛很快意识到,感情不是杀他呀。被盛邛指着的小太监却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
“绝不脏了您的眼。”宋鹚提起软绵绵垂着的小太监,转身便要离开。
盛邛脑海里的思绪千回百转,但实际上也只是过去了几个瞬息。
他已经想起,在岛上被馍馍塞了口毒蘑菇后,他直接昏倒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现在这处境,有点糟糕啊。
不过俗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他还是先处理眼前的事吧。
“慢着。”盛邛试探地叫住了因为察觉到他的迟疑而自觉站在原地的宋鹚。
宋鹚脸上没有丝毫的诧异之色,只是用冷冰冰的目光看向盛邛,手里还抓着软得像坨海带的小太监。
“那个,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肉之类的。”盛邛嘴一秃噜问出了一个不怎么合时宜的问题。兴许能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至于为什么转移话题要转到吃的上。盛邛想,这里已经不是那个破岛。管他什么处境,先吃饱了再说,总不能做个饿死鬼!
躲在角落里的大夫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想督公受了伤,这时候只能吃点清淡的。但他又想到了盛邛往日的凶残,不行,为小命着想,他还是闭嘴吧。
宋鹚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怪异,但他看上去冷冷的,像个面瘫,那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离他最近的盛邛却看到了,他揣摩了一下,不知怎么就看懂了宋鹚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道,“鸡肉鸭肉鱼肉都行,我饿了。”
盛邛又不是什么凶残的人,难不成他还能吃人肉?
他看了一圈在场其他人的表情,怎么都是一副他能干出这种事的笃定和惊恐?
虽然这不归宋鹚管,但他还是立刻回道,“是。”
“等等,你把手里这个人留下,等下你也别来了。”盛邛大概知道了自己现在身份不低,安全起见,希望这位冷冰冰的大哥暂时不要出现,于是说,“吃的,让底下跪着的这些个……奴仆?送来就行。”
宋鹚应了一声,径直丢下手里的小太监,转瞬便消失了。
余下的人不敢有什么动作,死死地趴在地上。
“你们不走吗?”盛邛疑惑地看向剩下的人,见没有人敢出声,他想了想,故意用阴冷的语气问道,“是没有腿吗?看来是不想要了。”嘶,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盛邛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
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胖大夫颤巍巍从角落里抬起头,一本正经地作揖道,“卑职告退。”
盛邛摆摆手。
其他人看大夫毫发无损地走出了屋子,偷偷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怎么都磨磨唧唧的?盛邛扯出一个笑容,示意他们赶紧走。
他们像见了鬼似的,赶着投胎般极速告退,只留下那个被扔在地上刚醒来的小太监。
“什么毛病?”盛邛诧异地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他的手在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甚至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变好了,滑嫩滑嫩的。
“督公您当然是……”小太监哆哆嗦嗦地夸赞道,“貌美如花。”他读的书不多,夸人的成语也只会这一个。
这是什么话?盛邛抽了抽嘴角,不会讲话就不要讲。他低头看向这个磕破了头的小太监,蹙眉道,“你怎么还没走?”
“督公您说让奴才留下。”小太监低声解释道。
有这事儿?盛邛想起自己好像是说过这句话,但他只是怕那个墨衣男子把这人给杀了。
盛邛叹了一口气,解释不清楚,只好道,“行了,你走吧,赶紧把头上的伤处理一下。”
本来抱着必死心态的小太监瞪大了眼睛。
“等一下。”站累了坐在床边的盛邛突然发话,把还没站稳的小太监吓得又跪了下去。
扑通一声,听着都疼。
“你别害怕,我就问你点问题。”盛邛举起手想扶起他,手还没碰到对方,小太监整个人抖得更加厉害了。
盛邛无奈放下手,他本想从对方口中问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可眼下这种情况,还是算了。
离床尾三五步远的地方恰好放了一面铜镜,盛邛走进一看。铜镜里映出他的容貌,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他往前凑了凑,想从铜镜里看个分明,却不慎推倒了整面镜子,碎片从地上溅开,他的手伸过去试图挽救的时候还被划伤了。
巨大的破碎声把刚走出他房间的小太监又震慑得一激灵。
督公真是越发喜怒无常了,外面的太监们暗暗地想。
而此时被他们认定为喜怒无常的督公正愣愣地蹲在屋内。从满地破碎的铜镜里,他看清楚了自己略显阴柔的脸。每一块镜片里,都是那张神似他自己的脸。
盛邛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在十分恐怖的念头,刚才那些人都称呼他为“督公”,“督公”好像就是太监,他难道成了个太监?
太!监!不!是!吧!
门外一声“督公”更是刺激了盛邛心中成了个太监的悲痛。他抹了把莫须有的眼泪,经历了几个月的野人生活后,他居然成了个太监,这是造了多大的孽?
门外的人却在盛邛思索的时候推门进来了。
“你放下食物就可以……”盛邛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他并不认识来者。
这人和之前那个墨衣男子差不多高,却身穿一袭红衣,眉眼里满是热烈。他手里还拿着一把画着牡丹的团扇。团扇往往是女子用的,这把团扇在他手里却是再合适不过了。没有过多的女气,反而在他身上增添了一丝随性。
“您受伤了,让大夫看看吧。”容平微微倾身,试图扶起盛邛。
盛邛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甚至板着张脸,装作一副冷酷无情的模样,实则心里有点慌。
这又是谁啊?救命啊!
容平眼里的光暗淡了一丝,他轻摇团扇,顺势半蹲了下来,开始清理地上的碎片。
盛邛突然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刚要伸手,却被容平制止了。
“当心再划到手,您莫要碰了。”容平加快了手上处理碎片的动作。他的手指上不可避免地多了一些细小的红痕,他默默擦掉沁出来的血珠,没让盛邛看到。
盛邛和他不熟,只能尴尬地站起来。直到容平快收拾完了,盛邛才挠挠头吐出一句话:“你也小心点,划到手挺疼的。”
第3章 阴狠宦官002
容平听了这话,突然笑了,如阳春三月的海棠,热烈但不放肆。
“您现在也知道疼了?”容平说着说着却有些哽咽,只是没让盛邛听出来,“从疾马上掉下来的时候,您愣是一句疼都没喊。”
“……”盛邛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含糊道,“我没事。”
怪不得他刚醒来时感觉头痛欲裂,竟然不是被毒蘑菇给害的,也没人打他,而是“他”曾从马上掉下来过,大概还是脸着地的那种。
不过现在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否则也不会醒来。
盛邛松了松肩膀,没察觉到多少不适,只觉得胃里十分空虚。他晃了晃空空荡荡的脑袋,只记得两个大字——吃饭。
要饭的话还没说出口,盛邛却眼睁睁地看着容平拿起兜着碎镜片的布袋,走了。
别人穿越后都是大杀四方,怎么到他这儿却是咕——。好吧,是他的肚子开始叫了。
人走后,盛邛正色下来,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穿过虚空,才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至于原因,不会是他吃了那口蘑菇吧?
想不明白原因他也不再纠结。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又很快停止。然后进来一个人,正是之前来过的胖大夫,手上还挂着个木箱子。
胖大夫老老实实地跪下行了个礼,“督公,卑职来给您包扎手上的伤口。”
盛邛看了眼自己手上那么小、只有一丁点儿的伤口,要是这人不来,他的伤口都要痊愈了。“不麻烦你。”盛邛客气地说道。
胖大夫却忙不迭地磕头,“卑职职责所在。”他说着还偷偷瞄了一眼后面进来的容平。
容平只是安静地站在盛邛旁边,没有给大夫半点反应。
这里的人大概都有毛病,盛邛觉得他们都不太听得懂人话。算了,他看不惯别人跪在他面前,只好蹙了下眉,妥协道,“那你包扎吧。”
“是,多谢督公。”胖大夫立刻喜上眉梢,小心又快速地从箱子里拿出处理伤口的东西。
胖大夫谨慎地替盛邛处理好了伤口,擦了擦自己头上冒出的虚汗,禀告道,“那卑职就先告退了。”他的眼神又莫名其妙地飘到了容平身上,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
“走吧走吧。”盛邛无奈地摆了摆自己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说着他瞧了眼自己那只被裹成猪蹄一样的右手,哭笑不得。
“您该让他为您检查一下身体的。”容平虽是这样说,却并没有阻止大夫的离开。
“我骨头硬,不就是从马上掉下来吗?能多大点事?”盛邛下意识回道。
相比他从前修炼时吃过的苦和遭受的疼,这根本不算什么。况且也不是他“亲自”从马上掉下来,顶多有点原来身体留下的后遗症。当然,该疼的时候还是会疼,经历过种种,不是说不怕疼了,只是无所谓了。
但是,挨饿这件事,根本忍不了啊喂!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盛邛的心声,小太监送饭来了。
感天动地,盛邛一下子就觉得小太监尖刺般的声音变得悦耳了起来。
小太监看起来身体瘦弱,却能提起两个大食盒。其他人都不敢来,也就他胆子稍微大点。
“那一道是酥皮鸭,边上那道是糯米鸡,另一道是四喜丸子,还有糖醋排骨……”容平指着菜一一说道。
盛邛眼里放光。
当手指划过一道绿油油的菜时,容平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直接略过了它。
不就是青菜吗?盛邛当然认识,但他对这道菜丝毫不感兴趣,一心把目光粘在了其他几道硬菜上。
“我刚刚说的几道菜,你都撤下去吧。”容平朝小太监吩咐道。
啊?
没过一会儿,盛邛喜欢吃的荤菜就被小太监一道不落地拿了回去。
不是吧!!用得着这么着急吗?听闻这个噩耗的盛邛瞬间面如菜色。
容平察觉到了盛邛的不乐意,不由抿了抿嘴,善解人意地安慰道,“您尚未痊愈,大夫说要吃得清淡些。”
并没有被安慰到的盛邛想起自己已经几个月没吃到肉了,越想越觉得可怜。
“青菜对身体好,”容平眉眼带笑地说道,“那道菌菇汤也不错。”
菇~菇~菇~
盛邛顿时觉得眼冒金星,只要听到这个字,他就犯晕。
坑爹的馍馍,给他嘴里塞蘑菇干什么!说起来,也不知道馍馍去哪儿了。它不会被做成糯米鸡了吧,有点可怕,但莫名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盛邛幸灾乐祸地想着。
容平说着就要把菌菇汤挪到盛邛面前来。
盛邛立刻含泪吃了两大口青菜,“不用了,青菜挺好吃的。”他要心梗了,但只能说如此违心的话,否则说不定连青菜都没了。
容平耐心地看着盛邛吃,嘴角一直向上扬着。
但这在盛邛看来却有点渗人。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策,他总不能真表演一个吃光所有青菜的戏码,毕竟空腹吃青菜不好,特别伤害一个人的心灵。
“你要不先去忙吧。”盛邛用不太习惯的左手挑起一根青菜叶,无心地说道。
容平将笑意藏了起来,弯了弯腰,便离开了。
见容平真走了,盛邛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丢下筷子,不再看桌上的菜一眼。
容平走出房间,穿过长廊,面上再无与盛邛说话时的柔和。
彼时看起来和善的胖大夫正满脸严肃地站在前面,似乎是在等候什么人。
“督公从马上摔下来昏迷不醒这么多天,今日检查了一下,伤得不是很重。”大夫随着容平走进了另一个没有人的房间,朝他说道。
容平眯了眯锐利的眼睛,“无恙最好,就怕暗地里有人动手。”
盛邛昏迷后,第一个接手的是张太医。但这张太医是谁的人,就难说了。朝中看督公不顺眼的,大有人在。
“他的身体怎么样了?”容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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