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酒楼的伙计再次看到盛邛,眼神愈发火热。
盛邛记得这是刚才那个伙计,真巧,他扯起嘴角假笑起来。
这便罢了,结果其他伙计连同大堂掌柜一起迎了上来,热情得诡异。
盛邛莫名其妙就被他们热情地簇拥进了最贵的包厢里。
坐下来的盛邛环顾一圈周围,心沉了下去。
“大人要吃点什么?瞧我这张笨嘴,当然是最贵最好的菜!最近来了新品你一定要试试。”掌柜笑得满脸褶子都生动了起来。
盛邛摸了摸空空的裤兜,又揣测了一下宋鹚钱袋子的厚度,貌似他们吃不太起。
“不用了,”因为没带钱而后悔万分的盛邛胡扯道,“我今天就想吃点清淡的,来盘青菜!”天知道盛邛最讨厌吃青菜了,但青菜便宜。
盛邛看了看身旁的宋鹚,心想两个人点一个菜也太磕碜了,咬咬牙道,“再来碗土豆。”
掌柜一下子噎住了,赔笑道,“大人您别捉弄老奴了,老奴愚笨,不知这是何物?”掌柜弯着腰满脸无助。
但他心里却松了口气,大人这般捉弄人的样子才是正常的态度。虽受了几次伤,但兴许大人的身体没他想得那么糟糕。
莫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欺负人的盛邛拧着眉反思了一下。
“小葱拌豆腐总有吧?”他想了半天,终于吐出一个一定有的菜,问道。
“有!大人莫急,老奴这就命人去准备。您先喝点茶。”掌柜擦了擦满头的汗,替盛邛倒了一杯茶,赶紧退出了包厢。
砰的一声,掌柜太急以至于在外面摔了一跤,包厢外紧接着传来伙计的声音,“掌柜您没事吧?”
“不碍事,来不及了,快去叫大厨做菜。”掌柜发出嘶的声音,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立刻吩咐道。可不能让大人等急了。
隐约听到外面声音的盛邛捧着茶坐也不是,出去看也不是,这个掌柜怎么怪怪的?
“宋鹚你坐。”不再想这事的盛邛见气氛安静下来,闲着无聊想说点什么,于是朝宋鹚问道,“你以前曾在江湖上为所欲为,啊不是,行侠仗义?”
盛邛这么问单纯是因为今天遇到的那群半吊子水平的江湖人士。他们似乎认识以前的宋鹚。
宋鹚紧握着手里的寒剑,脸色如一汪死水般,他的眼里快速闪过一点温柔的情绪,又很快消失,只剩下冷漠。
“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秘密。”盛邛挠挠头,见他为难,突然不愿意问了。比如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件事,他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能理解。
“这剑染过很多血,好人坏人的都有。”宋鹚察觉他的情绪,轻声解释道。
他一直觉得,纯粹的好人和坏人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但事情总有例外。有的人无论做什么,在他心里都不是坏的。
自以为错话题正懊恼者的盛邛支着额头,干巴巴地安慰道,“剑生来就是要染血的,立场不同罢了,你不用想太多。”
寒剑是杀人的利器,可那柔软的剑穗却是残存的温柔。宋鹚松开了紧锁的眉。
盛邛倒了杯茶给他,“多喝热茶。”热茶暖身,人就不会一直冷冰冰的了。他总觉得宋鹚有时冷得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茶不要钱。
宋鹚看着热腾腾的茶,他的过去就如同茶上的雾气,没有形状又虚无缥缈,他的现在和以后或许可以变成杯中的茶叶,慢慢地在水里游荡,自由又有依托。他默默垂下眸子。
“大人,菜来了。”掌柜敲门得到同意后,立刻送菜进来。
话音刚落,好几个伙计跟着进了包厢,每人手里都端着几盘菜。
盛邛诧异地看着掌柜,青菜和小葱拌豆腐两道菜怎么也不可能变成这么多盘菜吧?
不会是强买强卖吧?有过类似遭遇的盛邛眼神无意暗了下来。
盛邛脸色一遍。这个世界很多人都会的——磕头求饶,又来了。看着掌柜惶恐的模样,盛邛意识到兴许他的“督公”身份暴露了。
“布菜吧。”盛邛深知正常讲话根本不可能让掌柜站起来,冷冷道。
“是,多谢大人。”掌柜满脸高兴地让伙计们把菜一一摆在桌上。
盛邛看着一桌子山珍海味,以及上面点缀的一丢丢的青菜叶,陷入了沉思。
“你确定我点了这些?”盛邛声音平缓得像一条直线。
掌柜捏着双手,十分老实地指着一道菜解释道,“这就是您点的小葱拌豆腐,小葱用的是特产的香葱,豆腐用的是水晶豆腐。您要是不满意,老奴再命人重做。”
盛邛震惊得用手扶住了额头,“这些菜,得多少钱?”
“五……百两?”掌柜不确定地反问道。
差不多的套路,连要价都一样,盛邛不禁要怀疑京都所有酒楼都是黑店了。
“我没有带钱,你打算怎么办?”盛邛抱起手臂,决定耍无赖道。
“没有带钱……”脸上布满愁容的掌柜恍然大悟,“老奴明白了,五百两不够,您要一千两的。”
一千两?
盛邛还没反应过来,掌柜就快速拿来了一千两银票放在盛邛面前。
在掌柜的期盼下,盛邛一脸懵地收下了银票,还白蹭了一顿饭。
或许,这家酒楼人傻钱多吧。总之,大家都很满意这个结果。
“掌柜的,掌柜的,有个客人非要一字包厢。”气氛融洽的时候,一个伙计突然跑了进来,焦急地说道。
“你没和他们说这个一字包厢有人了吗?”掌柜恢复了沉稳的样子,丝毫没有刚才和盛邛说话时的忐忑。
伙计瞄了眼盛邛所在的方向,“我说了,可他们非说他们主人身份尊贵,只有最贵的包厢才勉强配得上。”
“他们的主人是谁?”掌柜赔笑着看了眼盛邛,继续朝伙计问道。
“是……晟王殿下。”伙计磕磕巴巴地回答,表情很事害怕。
“二皇子,他不会知道什么了吧?应该不会,大人也不常来酒楼。”掌柜自言自语道。
“大人,望您允许老奴去处理一下这件事。”掌柜眼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晟王,说的就是二皇子?”盛邛听见了掌柜的前半句话,思索一番后果断决定道,“我吃得也差不多了,二皇子想要这个包厢,你就给他吧。别惹他。”毕竟他脑子有点病。
盛邛深有体会地擦了擦手,起身。
第12章 阴狠宦官011
出于一千两的情分,盛邛当然会让步,他可不希望这家酒楼因为得罪二皇子而关门。
主人都发话了,掌柜手脚麻利地命人打扫包厢,另一面叫人去迎接二皇子。盛邛则带着宋鹚偷偷溜了。
盛邛溜得太快,没看到之前那辆差点撞到他的马车上坐着正是二皇子。二皇子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个穿着披风、裹得严实的神秘人。
他们后脚进了盛邛刚待过的包厢,遣退了所有人,似乎准备商量要事。
“还请见谅,本王名下那家酒楼出了点事,只能约你在此处了。”二皇子垂着眼,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咱家倒无所谓,只是殿下确定此处安全吗?”神秘人露出冷笑。
“本王选的地方自然可以保证安全,况且本王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二皇子勾唇笑道,眼里是藏不住的野心。
“咱家既然选了您,这点信任还是有的。”神秘人呵了一声,笑道,“二皇子觉得眼下最大的阻力是什么?”
“没有什么能阻止本王得到想要的。所有挡本王路的东西,本王定会一一除去。”二皇子手中的茶杯顷刻间四分五裂。
“晟王殿下莫激动,咱家做的不就是帮您除去这些个不长眼的东西之事吗?”神秘人阴恻恻地说道。
“太子算一个,不过他那副道貌岸然的虚伪样,本王实在瞧不上。”李时曜沾了沾溢出的茶水,在桌上写下另一个人的名字,“这人本王觉得更棘手。”
被迫“告老还乡”的杨丞相,其实是李时曜的人,虽是个蠢货,但蠢货也有蠢货的用处。谁曾想,他打赢倭贼回来丞相居然被人算计到官帽都丢了。除了盛邛他想不到还有谁能有这么大本事和心机。
盛邛曾与杨相发生过冲突,盛邛不仅能立刻想出对策为自己洗清罪名,还能毫发无损地设计杨相。杨相陷害不成反被陷害,简直给他丢脸。
如果盛邛愿意为他所用也就罢了,可偏偏他对自己的示好丝毫不理睬。
李时曜捏住拳头,恨得牙痒痒, “盛邛此人,心机深重。本王前不久试探过他,他说话滴水不漏,很难再找到他的把柄。”
神秘人突然沉默了,很久才回道,“他与我一样这辈子都不会有后代,又有何惧?殿下过于小心了。”
“难道你不怕吗,父皇最近对他越发宠爱,你不怕自己的位子也被他抢走吗?”二皇子沾水用力碾过那个名字,桌上湿成一团,什么都看不清了。
“有些事情并非表象看到的那样。”神秘人站了起来,“今日时候不早,咱家就先回去了。咱家觉得二皇子不如把心思多放在太子身上,太子此人绝不容小觑。”
“呵,不管是谁,本王都不会放过。”李时曜顿时身上溢出杀气。
……
从酒楼离开后,盛邛就回了府。有个小太监急匆匆向他报告道,说有位夫人找他。
“我认识吗?”盛邛迟疑地问道。
小太监摇了摇头,“小的从没见过那位夫人,不过夫人说您只管去见她,见了自会知道她是谁。”
盛邛心里莫名有点抗拒去见所谓的夫人。
虽然他总是嘴欠,但实际上并非遇事就退缩的人。他想了想还是站起身。
“宋鹚,你先回去吧,我去见见那夫人。”盛邛跟着小太监去了前院会客的地方。
一个女人的背影出现在他面前。盛邛走近,盘着发髻的女人看起来极有风韵,但她眼角的细纹和手上的老茧暗示了她的年纪应该不小。
女人坐在旁侧的椅子上,两只手抓成拳状,紧紧地贴在大腿上。她看上去似乎有些拘谨,不知为何主动来找他。
盛邛走过去,女人听到声音立刻站起来,直直地盯着他许久,眼睛里水盈盈的。她哽咽地说道,“阿邛,你高了好多,也瘦了很多。”
女人在看盛邛的同时,盛邛也在打量她。
一瞬间里,记忆连成了一条绵长的线,在盛邛的脑海里缠绕。这是原身的母亲。
“你来做什么?不是说过此生永不相见吗?怎么,如今竟然开始妄图情感了吗?”盛邛冷哼了一声,讽刺道。
话说出口后,他有些惊讶这话竟然是从他嘴里说出去的。原身的情感影响了他。
女人显然被这些话伤到了,却还是解释道,“不是的,娘只是听说你受了伤,来看看你。你不想见我,娘理解,娘很快就回去了。”
女人说着说着似乎忍不住要落泪了。
“娘?真可笑。是你的好弟弟和你说了什么,所以你特地来警告我?因为我受伤才想来看看我?哼,我从马上摔下来,被人追杀昏迷了这么多天,你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才来?我说过与你不再相见。从前是,今后也是。”盛邛的眼里如同带着千年寒冰般,面上没有一丝动容。冷酷无情,阴狠毒辣。或许这才是督公大人真实的模样。
盛邛不喜欢看人哭,但他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记忆太多太乱,以至于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如何的吓人。
等他坐到正上方的座位上时,远远地看着那个女人,他心里才出现了一丝冷静。
这女人虽然是原身的亲娘,但两人之前似乎发生过很大的龃龉。
盛邛无法评判,但应当对得起原身。
“抱歉,我刚才失态了。你既然已经看过我,就请回吧。我可以让人送你回去。”盛邛平静地看着女人。他曾是修仙之人,对亲情并无太大需求。他不是原身,即使曾被影响了片刻,此时心里也已经没了多少波动。
“阿邛,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你让我说完,我自己会回去的。”女人恳求道。
盛邛忍下讽刺的话,并不想和她有过多交集,脸色平静道,“你说。”
女人的脸上浮现诧异,她似乎没想到盛邛是这副态度。
“说,我还有事。”想回去休息的盛邛冷着脸催促道。
女人张了张嘴,捏住拳头艰难地说道,“我已有孕,很快你就能有个弟弟妹妹。”
女人看着自己并不显怀但实际已有好几个月的肚子,眸子里染上一丝慈爱。
盛邛没有吃惊和愤怒,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了。”
“阿邛,我并不是想……”女人突然意识到自己无意戳到盛邛的伤心处了,有些后悔。
“好了,回去吧,以后别来了。”盛邛摆摆手,独自离开了。
女人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被下人请了出去。
盛邛回到房间,心里莫名有些惆怅和唏嘘。原身过去似乎遭遇了很多事。
他在侍从眼里之所以是可怕阴沉的,过去的经历和所承受的苦楚大概就是原因。
这般想着,盛邛突然觉得心口痒痒的,喉咙一滑动,嘴里尝到了一股血腥味。莫名其妙吐出这么多血的盛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宋鹚立刻出现在房里,从瓷瓶里飞快地倒出一颗药递给盛邛。
“我原来有病?”盛邛捏着药吞了进去,脸上有些震惊。
宋鹚犹豫地低着头,督公猜到自己生病但并不知道病得有多重。容平怕他多想一直瞒着他。可他如今已经开始吐血,恐怕要瞒不下去了。
“不是生病,是中毒,您体内不止一种毒。”宋鹚如实说道。上次昏迷也算的话,督公已经吐过两次血,情况更加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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