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邛选择的不用,事情悄悄发生了一些微小的变化。与梦境中不同的是,张自泰今日从盛邛口中得知姐姐怀孕的事,他没有立刻对盛邛起杀心。
梦境里,张自泰或许也没真的想让原身死。可世事难料,除了他还有别人也给原身下了毒。二皇子为了除掉原身做的那些事,张自泰并不知晓。他不知道二皇子向他借的侍从间接害了原身。
不过,假使张自泰知道二皇子试图给盛邛安上与后妃通奸的罪名来害他,恐怕也不能阻止。他知道二皇子对盛邛的态度,有所猜测,可也已经与二皇子绑了一起,为了自己,只能不在意,不去管。却舍弃了原身。
总之,盛邛刚才对他的态度并没有什么错。
惊心动魄的一夜终于过去。第二日上朝,太子破天荒地没有出现。
直觉让盛邛觉得不对劲,他想起昨日林慕告诉他的那件事情,或许林慕已经把水灾贪赃之事的结果禀告给了皇帝。
盛邛扫视了一番四周,发现有些官员正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些人见他望过去,立刻眼神躲闪。见风使舵的家伙。
盛邛肯定,他们大概是知道什么了。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异常平静。
朝会照常进行,看似什么都没发生。直到太子殿下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挤入了议殿里,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昨日尚且把酒言欢的人,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还真是神奇。
“本宫从盛邛的府邸里搜出了剩下一半的赈灾银两,府上管家也已认罪。本宫还意外从地牢里发现了一具女尸,死相惨状,生前被折磨过。”太子殿下公事公办地问道,“督公大人,证据确凿,想来你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议殿里发出嘶的吸气声,心里控诉着盛邛的手段残忍。不愧是他!
盛邛深深叹了一口气,此种情境他也无法扭转。不知道牢饭里有没有四菜一汤。
见盛邛没有说话像是认罪一般,太子扬声道,“另一半的赈灾银两在何处,林都尉已查明真相,本宫就不再赘述。”
皇帝坐在龙椅上,眉眼深深地皱起,却没有制止太子的话。
“盛卿,有什么想说的吗?”皇帝用手抵住下巴,直直地看向盛邛。
“太子殿下既已查明,自然是不给臣喊冤的机会。”盛邛说完这句话,不再说话。太子从一开始就准备针对他,只是一直没显露出来。
看了看太子身后那群强壮威武的侍卫,盛邛又认真审视了一下周围环境,他插翅难逃。
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看,摆摆手,“既然如此,就把盛邛押入大牢。”
“至于时曜,你的下属因为军饷不够,私自挪用赈灾银两,此为大罪。吾念在你一心为国,多次立下大功,便不追究你驭下不严之过。罚你一年俸禄,望你好自为之。”皇帝强忍着怒气说道。
即将要被关进大牢的盛邛:“……”这样双标真的好吗?
盛邛知道这样区别对待多半是那具女尸造成的。可他的府里还藏着个死人?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督公大人,走吧。”太子身后的侍卫长直接绑住了盛邛的双手,催促道。
盛邛抬头看了眼皇帝,皇帝微微斜过了头,似乎不忍心看他。
“知道了。”盛邛低下头,任由侍卫长推着他离开。
他虽然被人钳制着,却走得很悠闲,闲庭散步地走过朝堂。一边走一边扫视着一众官员们,他看过太子,看过二皇子,看过三皇子,看过林慕,甚至还看了眼张自泰。这满朝的人,竟无一人值得他解释与诉说。
盛邛即将走出议殿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熟悉又意想不到的人。
“这是新任丞相,容平。”皇帝向众人介绍道。
“各位大人们好,往后请多关照。我愿与大人们一起,为国为民,贡献微薄之力。”容平的声音飞过整个议殿,传到了被侍卫长推搡着走到拐角处的盛邛耳里。
容平,真的是容平?刚产生这个疑惑,盛邛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那人和他认识的容平长得一点儿都不像。盛邛只知道,容平说过他有事出趟远门,他不会骗人的。他所认识的容平,每次来找他都会摆出一副温和的笑脸,而刚才见到的那个人笑得很假,假得盛邛差点冲上去警告他不要再笑了。
盛邛不喜欢看到别人落泪,也不知道掉眼泪的滋味,可现在却突然想打破这个讨厌的习惯。
真和假,是弄不混的。
其实那就是许久没有回来的容平,只是易了容,盛邛最后还是骗不了自己。容平穿着暗红色的朝服,竟也不忘在袖子里藏着那把画着牡丹的团扇。
回想起这一细节的盛邛人已经在阴湿的大牢里了,有点伤感,于是他从衣袖摸出了一个包子,含泪啃了起来。
第16章 阴狠宦官015
“盛大人,你怎么也进来了?”盛邛左手边牢房里也关着一个人,见他进来立刻站起身,惊讶地看着他。
盛邛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包子,一脸不熟的表情,“我认识你吗?”
下巴长了撮小胡子的中年男人特地往盛邛这侧挪了挪屁股,眯着眼道,“盛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十几天前您还见过我呢。”
盛邛从牢柱的缝隙里打量了一下他,摇摇头,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只觉得对方看起来有一丝丝的丑。他赶紧收回了视线。
“您怎么能不记得我呢!就在您送货的船上,我和您不就是因为那事才被抓进来的吗?”中年男人挤眉弄眼,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盛邛眼里闪过一丝嫌弃,这是件很光荣的事情吗?
“哦,原来是专门替二皇子殿下背锅的裘大人,失敬失敬。”盛邛终于想了起来。说完,他又继续专心啃起手上的包子。
“盛大人千万不要灰心,裘某只是暂住此地,相信盛大人也一样。”裘澹文席地而坐,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哦?”盛邛眯了眯眼睛。这人怕不是个傻子?二皇子受到的惩罚不痛不痒,多亏了裘澹文这只傻乎乎的替罪羊。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救他?
裘澹文闻到肉包子的香味,舔了舔嘴唇,他还没吃呢。他顾不上揣摩盛邛的表情,以为盛邛对他的话起了兴趣,连忙道,“那银子真不是我私吞的,我怎么可能傻到把赈灾银两当作军饷挪用?”
“然后呢?”盛邛察觉到裘澹文渴望的目光,假装没看见,不紧不慢地吃完了最后一口包子。
“盛大人,你这样就不太好了吧?”裘澹文咽了咽口水,神情有些愤然,就好像盛邛吃的是他身上的肉一样。
盛邛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既然裘大人不愿讲,还是这幅态度,那我们就没得谈了。”说着他又从衣袖里掏了一个包子。肉包子很香,相比牢饭而言。
“哎,盛大人误会我了,我这不是需要喘口气嘛。”裘澹文眼巴巴地看向盛邛。
盛邛手上动作停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讲我讲,我早上没吃饭快饿死了。说好了,包子你可一定要分我一个!”裘澹文怨念颇深地扯了扯自己的山羊胡子,“盛大人也知道,负责赈灾的是太子。我不可能有机会碰那些赈灾银两。十几天前,用盛大人名下的船只运送的东西确实是军饷。我按指示接到手后,准备在晟王殿下回来时交给他。那是机密,当时也没跟你透露。谁曾想,那批军饷被运到宅子里时莫名其妙变成了赈灾之物。”
“裘大人这番话谁信?难不成还能让你从大牢里出去?”盛邛摊了摊手。皇帝不会因为他张嘴一说就相信的。否则以他在皇帝的地位,他肯定比这家伙先出去。
“可赈灾之物也是那天送的,正是用您的船。会不会是因为意外才弄错了?只要找到丢失的军饷,事情就明了了。”裘澹文解释道。
盛邛不这么觉得,林慕早已查过此事,并没有提起军饷。他把手里的包子递过去,问,“还有谁知道军饷的事?”
今早突然被太子关进大牢的裘澹文顿时语塞,他也是被抓时才发现原以为的军饷变成了赈灾银两。他想了想道,“当时户部告知我会有一笔军饷拨给我们,因为运送的船不够,才用了您的私船。此事是他们下的命令,一查便知。”
这人果然不靠谱!要是能查出来,他们就不会蹲大牢了。盛邛觉得他浪费了一个包子。
他不再和对方说话,随意地躺在铺着草堆的地上,开始思索女尸的问题。
他的府里怎么会有尸体?等等,他灵光一闪,那具女尸不会就是上次那个头戴大红花的奇怪女人吧?可是,她是容平派人带走的!
盛邛惊坐起来,头上冒出几滴冷汗。她怎么会落得如此惨死的下场?这事是容平下的命令,他却不知情。
原身藏着不可言说的心思。容平呢?他对那个位置又是怎么想的?容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至少不单单是表面那样。可惜原身还没发现这些事情就被太子抓了起来,也无从得知真相了。
盛邛摩挲着下颌,即使那女人身份有问题,容平用手段逼问过后,为什么会留下尸体,特意保存着,还被太子抓了个正着?
他想置他于死地吗?盛邛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止住了这个念头。
“你在吃什么东西?”狱卒突然出现,站在两人的监牢前,黑着脸厉声问道。
“没有,大哥,一定是你看错了。”裘澹文刚吃了一口包子就被发现,脸色一僵,他也太倒霉了。怎么盛邛吃东西的时候那么明显,却一点事也没有?
“这么大的味道你当我鼻子失灵了?住大牢还敢搞这些小动作!再大的官在这里都没用,给我安分点!”狱卒直接无情地拿走了他的包子。
“算了,反正都活不了多久了,你也不用和他们多说。”狱卒的同伴叹息了一声,把人拉走了。
裘澹文满脸震惊:“???”
盛邛沉默片刻,安慰道,“今日相识一场也算有缘,到时候一起上路,至少黄泉路上不会孤单。”
“盛大人真会开玩笑。”裘澹文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着说着却连笑都笑不出来了。事情比他想象得糟糕多了。
这时,太子殿下正好来了。
“督公大人和这位倒是相谈甚欢。”太子殿下站在盛邛所在的牢房外面,似笑非笑地感叹道。
裘澹文默默低下头,瞬间没了声音,怂的。
“太子殿下有何贵干?”盛邛从另一个袖口里摸出一个梨子,咬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声音。
“本宫原本是相信督公大人的为人的,可眼下证据确凿,本宫也没有办法。父皇今日气极了,回去把寝殿里的下人都挨个教训了一遍。”太子直直地看向随意坐着的盛邛,叹道,“督公让父皇失望了。”
“哦,那又如何?”盛邛丢掉了有些酸涩的梨子,挑眉道,“太子殿下同样让我失望了。”
盛邛发现太子殿下对他的厌恶之意挺明显的,一直藏在他的眼底。那次的杀手,排除其他人,主谋只能指向太子一人。
太子早就想杀他了。
“太子殿下在府里发现地牢时,就没看到别人吗?说不定太子还认识。”盛邛特意提起那些杀手,他说着摸了摸沾了梨汁变得黏糊的手指,语气嫌弃道,“那些人的刀格外锋利,杀他们自己的时候特别好用。”
太子殿下脸上的温和面具被他撕下一个角,他没想到盛邛竟然知道这事。
太子神色晦暗地蹲下来,冷冷地看着盛邛,“本宫真的很讨厌太监,总是谄媚逢迎,又喜欢暗地里给人使绊子。本宫很小的时候,照顾本宫的那个太监对本宫起了不轨之心。本宫杀了他,可本宫还是愤怒,世上本就不该存在你们这种人。”
“你说是吧,督公大人?”太子从未对人提起过,大概觉得盛邛是将死之人,便把这桩尘封已久的心事说了出来。
没有皇室,何来太监?
“这种人……”盛邛忍不住笑了笑,“是你们弄出了这种人,不是吗?”太子之所以想杀他,除了所谓的创伤,更直接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他挡了太子的路?
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太子重新站了起来,大度道,“督公大人好好在狱中度过为数不多的日子吧。若还有什么遗愿,本宫可以帮你完成。”
盛邛捡起被他丢了的梨子,“太子殿下一言九鼎,不如就帮我把这个扔了吧。”
“督公大人何必如此?激怒本宫对你无益。若有不知道的事情,本宫也愿意替你解答。”太子勉强维持住平静的神情。
盛邛不知道的事情倒也有,比如他怎样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太子能知道,能告诉他吗?显然不能。
“反正我也活不成了,更报不了仇。有一事我很好奇,如果弄不清楚我一定会死不瞑目,化作恶鬼也不放过害我之人。”盛邛说得很玄乎,话中直指太子。
“督公大人直说。”太子扫过盛邛平静的脸。
“我与杨相感情深厚,谁知他竟然告老还乡了,丞相之位被另一人取代。那人何德何能,竟比得过杨相?”盛邛睁眼说瞎话道。
“你是说容相吗?本宫倒觉得他比杨相有过之而无不及。容相虽年少,却是个能够担当大任的栋梁之材。”太子对容平似乎十分赞赏。
终究是为官数十载的杨相错付了。
太子继续道,“容相并不是我朝之人,他的家乡因为天灾被尽数毁坏,只有他一人因在外求学才逃过一劫。本宫惜才,容相的遭遇令我等惋惜,但他的才华和抱负能够施展,也算是我朝幸事。”
“原来是这样。”盛邛转过身背对太子,低声道,“太子殿下慢走不送。”
太子大概觉得此时计不计较都无所谓了,故而甩了下袖,离开了大牢。
一直装缩头乌龟的裘澹文见他终于走了,连忙朝盛邛套近乎道,“盛大人怎么不问点有用的东西?说不定能助我们出去。”
“你有疑虑,方才自己问太子不就好了吗?”盛邛百无聊赖地折起稻草。
“我……”裘澹文要是有胆子问太子,现在也不会说这话了。盛邛倒是比他胆大多了,太子竟也没生气,可惜没问出什么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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