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桥等待的死亡没有如期而至。
有一小股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脸上,很温暖,时桥感觉自己被一双手捞了起来。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是路与的声音。
时桥睁开眼睛,发现路与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
他摸了摸脸上的湿润,低头一看,手上沾满透明澄澈,原来是雨水。
可是雨水怎么会是温暖的呢?
时桥低声啜泣:“路哥,对不起。”
又是你救了我。
路与:“你刚刚在干什么?”
时桥垂眸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想死。”
路与问:“为什么?”
因为他总是这么怯弱胆小,不敢面对现实,也不敢做出选择。
“我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了。”
“这样啊。”
不是惋惜也不是责怪,不知道为什么,时桥反而更加难过了。
路与站起来,走向前方。
时桥跟着坐了起来,发现他们在一艘船上。
四面天边乌云密布,漫无边际的黑沉的海水无声翻涌。
只有这一艘小船在其中飘荡,像极了末日里的求生之路。
时桥迎着腥咸的海风,小心翼翼地走到路与身边,“路哥,我们要去哪里啊?”
路与一头黑色碎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的脸色比平日里要苍白许多,唇色血色全无,整个人看上去很朦胧虚无,好像风一吹就会散了。
路与目视前方,没有回答时桥的问题。
时桥恹恹不安,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海上风大,雨大,时桥裹紧身上湿透的衣服,安静地待着路与身边,就像是一只迷途归巢的幼鸟。
此刻路与就是他最大的安全感来源。
天不遂人愿,时桥只是打了个盹。
睁开眼睛时,发现路与不见了。
时桥顿时茫然无措,惶惶地在船上寻找起来,都没有,巨大的恐慌感油然而生。
这时,海面咕嘟咕嘟冒着泡,一只巨大的章鱼海怪从海里冒出来,粗长的触手上卷着一个人。
正是消失不见的路与,双眸紧闭,已经失去了意识。
“咣当!”
甲板上多出一把长剑,海怪漆黑幽深的双眼正盯着时桥。
诡异又熟悉的感觉,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再次浮现,几乎成了不可跨越的心魔,时桥不由得发起抖来。
他强撑着,试图和那只海怪讲道理:“你快放了路哥。”
海怪不为所动,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触手缓缓收紧,被卷着的路与闷哼一声,哪怕昏过去了依旧痛苦。
怎么办?怎么办?
时桥慌乱不已,随后眼神落在地上的剑上。
他捡起沉甸甸的长剑对着那只海怪,手抖得不成样子。
时桥十分痛恨自己这幅样子,不管是救与被救,他都没办法。
触手再次收紧,路与嘴角瞬间溢出一抹血丝,仿佛无声的威胁。
时桥瞪大了双眼,内心深处传来一个声音。
不,不该是这样的。
他有剑,他可以救下路与的,时桥告诉自己。
无神空洞的眼神逐渐有了亮光,颤抖的双手趋于平稳。
在海怪的死亡凝视下,时桥举起来了长剑,眼神坚毅,这一次刺入的是怪物的心脏。
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时桥只觉得身上一轻,就连灵魂带着浴火重生后的轻松,恐惧如潮水般褪去,时桥猛然睁开眼睛。
眼前,一双巨手十指交缠,像一座紧紧咬合的牢笼,像是困住了什么人。
忽然间,他看见那细长的指缝里有一块红色的布料。
时桥目光扫过四周,看见了不远处的萧长玄,平日里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上,布满了癫狂和深沉的绝望。
路与呢?
时桥后知后觉,注意到萧长玄一直看的方向是……
那双巨手。
不会的。
时桥跪倒在地,他明明已经把人救下来了啊。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时桥无力垂下来的右手。
“咳咳……愣着干什么,拉我一把啊。”
这一道熟悉的声音,同时让在场的萧长玄和时桥浑身一震。
时桥如梦初醒般地回头。
看见路与捂着肩膀上还在流血的伤躺在地上,目光灼灼。
第92章 恶之城
路与在时桥的搀扶下从地上站起来,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有点苍白。
他微微举起手朝萧长玄示意自己没事后,视线缓缓转回眼前的巨手上。
漆黑的巨手紧闭的内部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紧接着,那道声音停了下来,像是吃着吃着发现了食物的口味不对劲。
随后那双手慢慢松开,掌心内部是一圈圈的细密的牙齿,如同漩涡一样,几块看不出原样的破碎木头碎片被吐出来,上边还沾着几缕血迹。
那原本是一个两指大小的木偶人道具。
在被巨手扣住的第一时间路与就拿出了木偶人,这是很早以前在风骨城的时候,萧长玄给他的道具,需要以血为引才能生效。
迫于无奈,路与早些时候就养成了出门可以不带钱,但是不能不带符咒和道具的习惯,甚至穿的衣服裤子都优先选择有兜的,里边揣着各种零碎小道具和符咒以备不时之需。
这次也是碰巧,利爪划伤的是路与左肩的位置,口袋里揣着的木偶在那一瞬间就碰到了血被触发,及时将路与换出去。
否则,他身上就不止肩上那一伤口了。
意识到自己咬错人的巨手,再次袭来,时桥神色冷漠,将路与挡在身后,眼里的怯弱胆小全然褪去,这一次他是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时桥冷静地掏出符咒,在巨手冲过来的一瞬间迎上去,动作敏捷迅速,不拖泥带水,瞬息之间就将那只手的四方都贴上了符咒,定住,之后握紧手中的匕首,对准巨手的致命处,狠狠扎了进去!
“嘶啦~”血肉被利刃划破的声音清晰可闻,巨大的手掌被一把小小的匕首扎穿,弹跳几下之后,彻底失去了活性。
时桥面不改色地将匕首抽出来,黑红色的血溅在他白皙的侧脸,又被手指抹去,平白增添了一抹诡谲的艳色。
时桥走过来,对上了路与略显惊讶的眼神,眼里的冷意突然散去,变得忐忑不安,“我吓到你了吗?”
路与摇头,“不,你做得很好。”
时桥眼神明亮,如同宣誓一般,“放心吧,路哥,我会保护你的,我再也不害怕了。”
清醒过来之后时桥发现自己以前不敢直面的恐惧都无法撼动他的决心了。
以前时桥总是害怕别人因为自己的软弱无力而受到伤害,不论是亲人还是朋友,他都没办法接受,是以用每次都想自己的死亡来逃避不可磨灭的负罪感。
现在时桥想明白了,他自以为的死了就能解脱的想法其实很傻,犯错的从来都不是他,而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哪怕如果有一天死亡真的来临了,那他也要拼尽全力,将那个作恶的人一起带下地狱。
路与不动声色地看着时桥身上逐渐断开的黑色长线,化成几道黑色的雾气漂浮在空气中,试图再次钻进时桥的身体里,然而这一次无论那些黑气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碰到时桥一分。
路与可以确定,时桥从原著剧情里脱离出来了。
果不其然,几次周旋之后,雾气只能回到了祂的身上。
察觉到自己留在时桥身上的标记消失后,祂就像是失去了某种目标,周身邪气上涨,彻底陷入了癫狂。
路与注意到祂身上的黑线一下子增加到数十条,路与微微眯起眼睛。
于此同时,萧长玄身上的几条线也开始发生变化。
天阴沉下来,厚重的乌云凝聚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漩涡。
在祂的头顶上方,一个圆形的古老图腾缓缓浮现,在地面上投下阴影。
万千邪物齐刷刷盯着天上的图腾,眼神炽热盛放,颤抖着准备迎接,它们的王。
——
现世,九处办公室里。
齐岂后脚刚从门里出来,身后的门就消失了。
里面还有三个人没有出来。
齐岂惊慌失措,“门呢”
“门关上了,怎么办他们还没出来啊!”
感知到空气中还残留着陌生的邪气波动,厉寒脸色一冷,当机立断,高声对齐岂道:“去拿孟婆镜来,门还在,只是被藏起来了。”
“我知道了!”话音未落,齐岂已经冲出办公室,往地下的储藏库跑去。
厉寒转身吩咐其他人,“通知七处所有人,带上封印的道具,立刻赶来这里。”
其他人原本还有些疑惑,在看到厉寒眉头紧锁,沉重脸色之后立刻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几个人收到命令,快速点头,面色凝重地走到外面挨个发通知。
很快一道紧急的警报声在九处大楼上空回旋。
所有人进入紧急状态,平日里三步一结界,五步一阵法的九处,此刻邪气肆虐,宛如邪物的巢穴。
宽阔的办公室被围得水泄不通,除了出远门执行任务的成员,其他人均集中到了办公室。
他们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找到被藏起来的门。
这道门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无法从现世打开,但是邪物却能从里面爬出来。
短短的几分钟内,他们已经看见不下十只的邪物,凭空出现,带着滔天的恶意张牙舞爪而来。
尽管它们很快被镇压收服,但敌暗我明,谁也无法保证,这道看不见的门会不会出现在别的地方。
随着时间的推移,邪物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齐岂很快带着孟婆镜赶到,把它交给厉寒。
厉寒手指翻飞,在朱红的镜面上画出一道神秘的咒印。
阵阵红光泛起,厉寒拿着镜子在周围走动,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模糊的镜面。
在他走到一处地方时,模糊的镜面陡然变得清晰起来,一道白色的门出现在镜子里。
厉寒沉声:“找到了。”
其他人见状立刻在那个地方设下阵法,将那一块地方隔绝起来。
源源不断的怪物从里面冒出来,被阵法笼罩,一批接着一批,像是带着赴死任务的敢死队,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有人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阵法支撑不了多久。”
轮子在地上滑动的声音,人群中自发让出一条道来,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眼神犀利,隐含着身经百战的锐利锋芒,坐着也掩盖不了那股不怒自威的磅礴气势。
来人正是九处的顶头上司,白元。
厉寒微微颔首,语气恭敬道:“白老先生。”
白元苍老的声音响起,“白门通往罪恶之城,大祸将至啊。”
短短两句话,宛如一道惊雷落在众人耳里,对于九处的小年轻来说他们可能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其他在九处创立之初就加入的元老级成员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几人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他们猛然想起来,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异变。
只是一道来自恶之城不大不小的缝隙,却让他们耗尽了大部分的心血,不少人在那场异变中丧生。
再看镜子里那道敞开的门,堪比数百道缝隙……
救大命了。
齐岂一脸忧色:“白叔,玄哥他们还在里面呢。”
白元叹了一口气,平静地看着邪物在阵法里挣扎消亡,“从外面是关不住这道门的。”
80/92 首页 上一页 78 79 80 81 82 8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