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桑:“……”
其实他不太想吃冰糖葫芦的。
但是这位伯伯跟了他一条街了,还挺努力的。
见有去核的冰糖山楂,祈桑就买了两串。
好吃是好吃,但吃了半串就腻了。
于是祈桑将另一串没吃过的,递到谢亭珏唇边。
“吃吗?这的糖葫芦好便宜,才三文钱一串呢。”
谢亭珏接过这串糖葫芦,咬了口第一个的冰糖山楂。
很早以前,他偶然尝过一次糖葫芦,是费正青下山时买的,非要让他们尝尝。
鞠孤岚倒是很喜欢吃,顾沧焰没说喜不喜欢,倒也是吃完了。
而谢亭珏只尝了一口。
在费正青追问感想时,他礼貌地说:“辛苦你跑一趟了,不过下次别辛苦了。”
如今再尝,酸味与甜味恰到好处。
谢亭珏想。
还是桑桑会挑,一选就选了最好吃的两串。
费正青连个糖葫芦都不会挑,真是难当大用。
祈桑很少这么悠闲地逛市集,对什么都很好奇。
好处是,喜欢祈桑的从只有美食摊主,变成了所有摊主。
坏处是,谢亭珏手上东西越拿越多,不得不避开别人的视线,悄悄放一点进须弥芥子中。
祈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个机关木偶吸引走。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木偶伸出的手,小木偶慢慢握住了他的手指。
祈桑觉得很新奇,询问摊主:“您好,这个怎么卖?”
木偶不过巴掌大,但机关巧妙,想来制作它的人费了不少心思。
“客官,十文钱。”
小贩是个健谈的人。
“客官真是好眼光,这个木偶旁处还没有,唯我们双萝镇有。”
祈桑兴致勃勃,“是镇上哪位木匠研究出来的吗?”
“不是什么木匠,是溪水巷刘屠户的夫人研究出来的玩意。”
祈桑不太懂为什么要加上七拐八绕的前缀,真诚发问。
“既然是夫人研究出来的,您直说夫人的姓名不就好了,和刘屠户有什么关系呢?”
“这……”摊主神色讪讪,“我只知她是刘顾氏,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祈桑不明显地皱了皱眉,没再多言。
付钱走后,他依然有些郁闷。
“从前我竟不知,还有这些个强盗理论。”他半是抱怨半是不解,“顾夫人做出来的木偶,竟让她什么都没做的夫君扬名了。”
谢亭珏心中也不喜这种习俗。
“人间陋习,修真界亦不可免。”
祈桑拉着手中小木偶的绳子,随口道:“倘若是我,娶妻之后,绝不让别人叫我的爱人祈什么氏。”
谢亭珏目光幽深几分,不动声色看向祈桑。
祈桑浑然不觉,自顾自道:“我叫祈桑,她也有她的名字,怎么能因为和我成了亲,她的名字就没了呢?”
谢亭珏并不会和那名并不存在的女子争风吃醋。
就算“她”真的存在,他也不会做这种不尊重双方的事情。
他只是想要确定一件事。
“你以后会娶妻吗?”
祈桑拨了拨小木偶的脑袋,自己也摇了摇头,“怎么会呢?”
谢亭珏悬着的心刚放下,就因为祈桑的下一句话又悬了起来。
“你记性好差啊,我修无情道啊。”
祈桑语气很是无辜,还带着点批判谢逐坏记性的意思。
“就算我不修无情道,以后也应该是要给萧彧守一辈子寡的。”
谢亭珏:“……”
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谢亭珏试图平息对萧彧丑陋的嫉妒。
试图平息,但无果。
祈桑的思维很跳脱,眨眼间,话题又到另一个地方了。
“说起来,这座镇子还挺有趣的呢。”
谢亭珏明白祈桑的意思。
“嗯,而且进来了才能发现不对劲。”
祈桑不再把玩小木偶,将它收进行囊之中。
“双萝镇里有仙气,魔气,以及……”
今日天色正好。
抬头看,万里无云,朗日清风。
可在祈桑这些修真者眼中,双萝镇上方的天空却不是这样的。
谢亭珏同样抬头,望着双萝镇上方的天空,接过祈桑未完的话。
“——以及积聚成大片阴云的怨气。”
*
仙气太少,无处寻觅。
怨气太多,整座镇子都被笼罩。
唯独魔气却是聚集在了小镇的北面。
借着旅人的身份,祈桑几方打听,终于确定北面有什么了。
“我问了镇上的人,那只有一个废弃许久的祠堂,魔气的来源应该就是那。”
为什么祠堂会荒废呢?
因为那一户人家,三代都在一夜之间横死。
据说当时镇上死的不止那一家,唯独那一家彻底绝了后。
众所周知,魔族的风评在修真界极差。
谢亭珏好似无意般问:“找到魔族以后,你要怎么办?”
祈桑手指摩挲了下巴几下,“当然是降妖除魔啦。”
这副不假思索的样子让谢亭珏忍俊不禁。
“桑桑可真是绝情,当着我的面,连说一句谎话都不愿。”
祈桑开过玩笑,也认真了起来,“我一句话就定义了他们该生该死,岂不是太傲慢了?”
“你从未见识过魔族的虚伪与残暴,他们惯会伪装,见面之后不可掉以轻心。”
祈桑抬起手,给了谢亭珏一个脑瓜崩。
“谢哥,你说话怎么和我师尊似的。”
谢亭珏咳了一声,心虚地移开目光。
“我能和……谢亭珏,有什么关系……”
祈桑的注意力很快被其他东西吸引过去,边走边说,语气戏谑。
“我是没见过虚伪的魔族,但我见过超级善良的谢逐哥哥呀。”
谢亭珏愣怔片刻,旋即叹息着笑了笑。
你错了,桑桑。
魔族就是都如我一般自私虚伪的。
*
两人不欲在这古怪的镇子多停留,当晚便决定趁夜色潜入祠堂。
——说是潜入,其实隐个身,一切都解决了。
本以为这里会是怨气聚集之地。
谁料越靠近祠堂,怨气愈是稀薄……不过也不可小觑就是了。
在天承门待了半年,祈桑也大致了解了一些修真史。
“谢哥,你说什么情况下,一个地方会残留仙气呢?”
修真史上从没明确记载过有神,或者有谁飞升成仙。
但好像每一名修真者,都矢志不渝地认为,只要悟成大道,就一定能飞升。
谢亭珏了解得比祈桑多一些。
“此地有仙人遗物,或仙人在此陨落。”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前者了。
只是,遇上仙人遗物,是机缘还是凶境,目前尚未可知。
祠堂荒废许久,大门敞开,里面枯草丛生,阴风阵阵。
两人越接近祠堂,越觉得一股无形的视线在暗中窥探他们。
“小心。”谢亭珏抽出剑,眉眼微凝,“此处有厉鬼。”
祈桑在不惊动里面的情况下,放出灵识探查四周。
“似乎还不止一只厉鬼,两只?”
“嗯。”谢亭珏肯定了他的想法,“此地颇为蹊跷,小心为上。”
祠堂内部陈列了几排牌位,前面的香案落满浮灰。
排排陈列的牌位,在此情此景下,有种浑然天成的诡异。
祈桑上前查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奇了怪了,这祠堂怎么会哪哪都没问题呢?”
【去右边,第三个神像旁,碑上有字。】
祈桑精神了,在谢亭珏背对他后,悄悄竖起手指,给沈谕比了个赞。
按沈谕所说,祈桑去了这座神像旁。
神像高大,但看材质与旁的神像不同,位置也有些突兀,像是周围的布局都是在迁就它。
仔细观察了一遍神像,上面果然有字。
“谢哥谢哥,快来,这有字!”
谢亭珏闻声过来,与祈桑凑在一块,看神像底座上的字。
“荧惑守心,万民祈神,神明博爱……后面的看不清了。”
谢亭珏专注于这几行字,并没有注意到祈桑的神色瞬息变化。
祈桑张了张嘴,本欲开口,但思索再三,最后还是缄默不言。
在祈桑眼中,这石台上并无这修真史一般的记载。
上面只有几个字,镌刻得深入石台,字迹扭曲,情绪浓烈。
——都、该、杀。
因着怪异的现象,祈桑没有多言。
他绕着神像走了一圈,还没找到什么别的有用信息。
突然,祈桑感觉身后的衣角被人拉了一下。
他以为是谢亭珏,伸手挥了挥后面,拍掉那人的手。
“谢哥,我忙正事呢,别拉我。”
拍掉手的瞬间,祈桑察觉不对。
他身体僵住,沉默了一会,又问了一遍:“……谢哥,是你吧?”
谢亭珏开口,打破祈桑的幻想。
“不是我,是一个小鬼。”
祈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猛一回头,却看见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小孩脑袋两边各扎着一个丸子头,皮肤白白净净,黑白分明的眼珠水汪汪的,看起来特可爱。
祈桑忍痛闭上眼,不被小孩可爱的外表迷惑。
不过片刻,又悄悄睁眼,望向面前的小孩。
“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歪了歪头,似乎听不懂祈桑在说什么。
祈桑也不意外,看小孩这样子,应该刚死没多久,意识还很混沌。
见小孩身上没有凶性,祈桑也略微放下心。
“还记得你的父亲娘亲吗?”
许是哪一个词触动了小孩。
除了拉着祈桑的衣摆,小鬼魂终于有其他动作了。
魂魄还算凝实的小孩一直垂着头,嘴里机械似的重复一个词。
“父……亲,父,亲。”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小鬼嘴里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话。
他偏头看着一个方向,“……父亲,在,后面。”
原本还算平静的祠堂突然爆发出阴气,裹挟着湿冷的恶意,自后院朝祈桑袭来。
只可惜,阴冷的气息未等接近祈桑,便已被一道屏障弹开。
祈桑笑吟吟转过身,语气毫不意外:“藏得挺深啊。”
那个从进祠堂之初便感受到的恶意,原来藏在这。
祈桑揉了揉小鬼魂的丸子头,整齐的头发差点被揉炸毛了。
“多亏你儿子大义灭亲,不然还找不到你呢。”
小鬼魂不明所以,歪了歪头。
厉鬼早已理智全无,只靠嗜血为生,自然也不会回应他。
“食鬘鬼。”谢亭珏认出了厉鬼的形态,“一般的食鬘鬼,因为生前偷了佛像前的花鬘,死后也只能吃别人进贡在佛像前的花鬘。寻常来讲,它们能做之事,也只是让那些祈求得到神灵保护的人晚上做噩梦罢了……绝不会像他这般嗜血凶残。[注1]”
祈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死死盯着面容癫狂,姿态扭曲的食鬘鬼。
“除非……这名‘食鬘鬼’,在神像前做的并不仅仅只是偷花鬘。”
注意到身旁小鬼魂下意识瑟缩的神态,祈桑不再废话,抽出了自己的剑。
“当爹的也不注意一点,小孩还在边上呢,别吓到他了。”
食鬘鬼虽全无智慧,但到底还是厉鬼。
祈桑施了个不伤鬼的小术法,让小鬼魂乖乖待在一边,他则与谢亭珏一道送食鬘鬼进轮回。
本已做好了苦战的准备,谁料食鬘鬼像是早早被什么消耗了大量精力,实力竟远不如寻常厉鬼。
只缠斗了一会,食鬘鬼便抵抗不能,被祈桑一剑刺得魂飞魄散。
祈桑故作惊讶,语气全无歉意地道歉:“本来想送你进轮回的,不好意思啊,不小心把你打得魂飞魄散了。”
食鬘鬼都魂飞魄散了,也不知道祈桑在和谁道歉。
谢亭珏望着食鬘鬼死后的瘴气,明白此鬼生前应该造孽不少,死有余辜。
他蹲下身,捻起一点地上的尘灰,仔细观察。
不消片刻,他便有了结果。
再次起身,回头看着祈桑时,却发现后者偷偷摸摸抓起一把东西,迅速往小鬼魂嘴里塞。
谢亭珏:“……咳。”
祈桑将双手背到身后,欲盖弥彰地装傻:“……谢哥,怎么啦?”
谢亭珏挑了挑眉,“你这是在饲养小鬼吗?桑桑?”
如果他没看错,祈桑手中抓着的,是食鬘鬼死后逸散出的阴气。
对于生人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对于小鬼却是难得的滋补品。
“怎么会呢?”祈桑继续装傻,“是阴气自己飘进了小乖的嘴巴里呀。”
谢亭珏点点头,接受了这个敷衍的很明显的借口,“不要总是喂小孩吃脏东西。”
祈桑撇撇嘴,“虽然不想喂小乖吃脏东西,但小孩子不吃东西是长不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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