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玺又垂了一点头,但是慢吞吞往下挪的样子显然不能让祈桑满意。
于是祈桑直接伸手勾住商玺的后脖颈,微微往下一压,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商玺的瞳孔骤然放大,来不及说什么,视线下意识聚焦在祈桑微微勾起的唇角上。
红润的唇瓣微微勾起纯真的弧度,上唇的唇珠在此刻格外突出,让人忍不住想……
商玺瞬间就卸下了所有抵抗,“殿下……”
怀揣着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微微期待着祈桑接下来的举动。
然而,在他几乎要主动压下脖颈,吻上面前的公主时,祈桑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
少年神明的拇指在商玺的嘴唇上碾磨几下,像是在为他的嘴唇擦上胭脂。
这个姿势有些太过暧昧了,商玺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一声不吭,生怕打碎这梦境一般的时刻。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撑在船上的手臂微微发抖,呼吸也重了几分。
直到唇上微凉的触感穿来,才唤回了商玺的理智。
见到祈桑小狐狸一般狡黠的笑容,商玺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
撑在祈桑身侧的手骤然紧纂,但下一刻又缓缓松开,最后只余一声叹息在空气中荡开。
“殿下,您可真是……”
真是什么呢?
商玺没有说出口,祈桑也不在意。
祈桑笑嘻嘻推开商玺,自己则坐了起来,抬起手向对方展示了一下自己手指上殷红的汁水。
“你当时嘲笑我,现在你也是这样啦。”
商玺没有解释当时的自己并不是在嘲笑祈桑,他只是很无奈地低声笑了起来。
“殿下,您今天似乎很开心。”
“还好吧。”话是这么说,但祈桑唇角的笑却一直没有放下来,“很少见你吃瘪的样子,有点新奇。”
见到祈桑这幅小狐狸模样,商玺回想起自己刚刚的窘态,慢悠悠反问:“是吗?”
祈桑见到商玺这样子,就知道对方肯定没有什么好心思,瞬间警惕:“你想干什么……?”
商玺的手扣住祈桑的肩膀,虽然没有弄疼对方,却也令人一时间挣脱不开。
他难得的强硬态度让对面的醉鬼都发现不对劲了。
祈桑眨眨眼:“……你生气啦?”
虽然他不觉得商玺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但对方如今的举动,显然不太“友善”。
商玺说:“我永远也不会对您生气,但是您捉弄了我,我也想报复回去……可以吗,殿下?”
虽然嘴上问“可以吗”,但手上的力道一点没收,显然就算祈桑说“不可以”,他也会难得的忤逆一下月神殿下。
大概是刚刚祈桑的问题,让商玺心中生出了几分从前都未有过的恐慌。
他迫切地希望能得到些什么承诺,来让自己惶恐不安的心安定下来。
商玺的手依然没有松开祈桑的肩膀,甚至愈发收紧,这让祈桑有些迷茫了,“你想……”
话未说完,商玺猝然靠近了他。
带着淡淡的松子香,几乎瞬间就让距离到达了从前从未有过的接近程度。
商玺的嘴唇虚虚停在祈桑唇角前面,仅剩下微乎其微的一点距离。
哪怕是呼吸间带起的抖动,都有可能让两人的嘴唇触碰在一起。
哪怕是过于迟钝的祈桑,这时候也发现不对劲了,他皱了皱眉,想要推开商玺,却在下一瞬间猝然睁大了双眼。
——商玺往前倾了些许。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商玺并没有逾越该有的距离,而是擦着祈桑的唇角和脸颊,将一个温和的吻落在了祈桑的肩膀上。
因为祈桑抹在商玺嘴唇上的野果汁水并不多,所以商玺吻上了衣料,也只让上面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记。
商玺感受到了祈桑的僵硬,无声垂眸许久,良久后才轻声道:“怕了吗?殿下。”
祈桑的语气没什么情绪。
“商玺,离我远点。”
商玺也知道自己这次做得有些过了,于是听话地微微往后退。
直到恢复了两人从前惯有的距离,才停下。
祈桑垂着头,商玺看不清楚对方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样。
直至这时,他才后知后觉有些紧张,等待着祈桑开口,就算是斥责或讥讽他都已经有所预料。
但祈桑只是沉默着,始终没说话。
商玺本来的紧张逐渐变得慌乱,忍不住开口:“殿下……”
“商玺。”祈桑终于开口,但嗓音中的平静反而让商玺生出更多的惶恐,“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把你从拍行带回来吗?”
“我……”商玺本想说他知道,但是见到祈桑如今的神态,他又不确定了,“我……属下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这句话说出来,商玺恍惚一瞬,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祈桑这么生疏过了。
……但这些都是他自找的。
以往祈桑会让他不必这么生疏,因为他是月神亲自挑中的侍从,只要他不犯错,祈桑永远会包容他的一些不戳破的野心。
然而祈桑并没有如商玺期待那般,出言宽慰他,而是字字句句展现出了上位者的冷酷。
祈桑说:“因为我很欣赏你当时的眼神,能够为了复仇掩盖自己眼底的欲望,在得到机会时,也不会心慈手软。”
商玺嘴唇颤了颤:“……”
他觉得自己应该明白祈桑的意思了。
祈桑说,“你本该是深海的裁决者,应该是最冷酷,最理智的……商玺,你变了吗?”
你变得优柔寡断,不够理智了吗?
哪怕说出这么残忍的话,祈桑也一直是带着微微笑意的,只是微凉的月色照进他的眼底,让他的目光也显得冷了几分。
他似乎没有看穿商玺的心意,也也并不清楚这番话会刺痛商玺。
商玺承认自己在吻上祈桑肩膀的某一刻,或许是有那么一点期待,得到神明的宽容。
因为他始终觉得,祈桑对于自己是有些不同的。
世人都说盛大人与月神殿下自幼相识,该是情谊最深厚的。
然而某些时刻,商玺却会觉得,比起盛翎,祈桑会更加偏爱他这个鲛人。
但是商玺忘了,祈桑修得是太上忘情道。
在成仙的那一刻,就再也不会对谁有任何偏爱。
有些人心中存在着觊觎的心思,用自己的欲望来揣测最无私最至高的神明。
……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得到了偏爱。
看着祈桑平静到冷酷的表情,商玺的心中冰寒一片。
好半晌,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不会变的,我会永远是您……最所向披靡的怪物。”
祈桑微微笑了,“那就好。”
他的手掌抚上商玺的下巴,看似温情,却带着些令人不可抗拒的强势。
商玺僵硬在原地,没有丝毫其他的动作。
祈桑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你应该知道,怎么样做才是正确的,对吗?”
商玺开口,嘴里像是含了一块冰,冰水的冷意一直流淌到喉咙和心口。
冷得人四肢百骸都颤抖起来,每一次呼吸带入身体的凉意,都会被放大数万倍。
“是的,我明白的,殿下。”
“我永远也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祈桑近乎逼问一般,让商玺做出这个承诺。
等商玺真的说出口了,他才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相信你不会再让我失望的。”
商玺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几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在祈桑略带笑意的注视下,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殿下。”
或许就是今晚祈桑的态度,让向来只知道掠夺的鲛人明白了什么是恐惧。
所以在很多年以后,故人再相逢,他也不敢再有半分试探的心思。
总在试探底线的怪物,终于明白了祈桑的底线在哪里。
第七十三章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祈桑抬手抹了抹商玺的眼角, “咦,居然没哭?”
商玺好不容易忍住的情绪,顿时又翻涌起来, 他决定反抗一下暴君的暴行。
商玺红着眼眶, 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大逆不道地转了个身, 背对祈桑, 试图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委屈。
背后的祈桑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安静得就像没有人在一般。
商玺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会, 生怕对方是真的生气了, 连像以前那样稍微哄一哄他都不愿意了。
终于, 他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 回头一看, 却发现自己的行为半点没有影响到祈桑。
祈桑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果酒,浅尝几口就倒进湖中喂锦鲤。
商玺的指尖和心口依然泛着冷意, 但看见祈桑这副自然的模样, 又忍不住微微自嘲。
……他见到祈桑第一面就明白的事,怎么如今反而想不明白了呢?
仙人会因为凡人的注视而有偏私吗?
祈桑见到商玺终于把身子转了回来,随手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要尝尝这杯酒吗?”
商玺看着白瓷杯里倒映着的一杯明月, 像往常一扯出一抹笑, “好。”
他虽然应了, 却没接过祈桑手中的酒杯,而是自己在酒坛中重新拿出一个白瓷杯,盛起一杯果酒, 一饮而尽。
对方的态度过于恭谨规矩,祈桑却不甚在意地收回了递出酒杯的手。
他弯起手臂, 支在矮栏上撑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商玺,对方连着喝了三四杯酒才停下动作。
“商玺,喝那么多,你不怕醉吗?”
这坛果酒尝起来很甜,但后劲很足,商玺连着灌了好几杯,发作得更快。
很快,刚刚喝下的数杯酒开始发挥作用,让他的眼前有些晕,但头脑依旧清醒。
明明喝醉了人会更轻松一些,但商玺只觉得酒精的灼热一直在心口燃烧。
一把烧不尽的野火,却让他在夏夜心口冰寒。
商玺低声说:“我不会再喝醉了,殿下。”
祈桑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矫枉过正了。
一时之间,他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将这件事暂且搁置。
祈桑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重新躺了下来。
他有时候会很庆幸,当初自己随便抓的一本心法是太上忘情道,而不是什么多情道。
感情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再聪明的人,沾上这件事都不可避免地变得愚昧。
月光描摹了他完美无瑕的容颜,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眉眼像是女娲最得意的作品。
因为躺下的动作,祈桑的衣袖又有一截滑落进了水中,但是这一次,商玺没有任何动作了。
商玺入神地望着祈桑,看着那截衣袖在水中飘晃,想要伸出的手,在某些时刻,因为顾忌而收回。
祈桑用最轻飘飘的语言下了死刑的判决,终于让商玺学会了不逾矩。
小船一晃一晃的,安静的环境让祈桑忍不住生出些许睡意,他手中还握着那杯没喝完的酒,随着垂下的手腕,一直放在小船边缘。
直到祈桑陷入深度睡眠,慢慢的,手腕一拐,那杯酒就倾洒在了湖水中。
锦鲤闻到酒香,顿时聚拢过来。
它们围在祈桑的身边,争先恐后品尝那一点酒香。
商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锦鲤在黑夜中像流光的彩玉,尾鳍要比寻常鱼类宽大飘逸,随着摆尾的动作,在水中飘来飘去。
祈桑手上的酒杯早就掉进了湖水中,但陷入睡梦中的人显然不知道。
他的指尖浸在水中,锦鲤好奇地亲亲他的手指。
这个举动让他的手指有些痒,哪怕处于睡梦之中,祈桑依旧忍不住弯了弯手指。
眼前这一幕其实是很温馨的,甚至是美到近乎神迹的存在。
随着最初的慌乱过去,商玺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其实他没必要纠结。
祈桑曾经对他的好是实实在在的,只要他不逾矩,依然能像从前那样。
祈桑……他的殿下。
也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以和以前一样的。
商玺自我安慰一般想。
……不会有任何变化的。
商玺安安静静地坐在祈桑身边,手指微动,忍不住想要帮他的殿下拂去被风吹乱的头发。
可是过了很久。
他都没敢有任何动作。
*
祈桑醒来的时候,天且半亮。
金乌还没有出来,天地间朦胧一片。
大概是很久没有喝酒了,再加上阿符的酒后劲有些大,祈桑难得的睡了很久。
但是这么久过去,太阳却还是没有出来,就好像整座凌云寺只剩下了夜晚。
头有些胀痛,祈桑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
好一会,等脑袋的胀痛消了,祈桑才想起来什么,扫了一眼昨晚商玺待的位置。
没看见人。
祈桑想了想,透过船舱往船尾看。
果然,商玺背对着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的,像一座石像。
祈桑用灵力凝了一个小水球,慢慢砸到商玺手背上。
商玺感受到手背上的这抹凉意,恍惚抬了下头,才像是骤然想起来了什么,猝然站了起来。
因为商玺动作太大,祈桑这一头的船猛然往上一翘,他不得不扶住船边才能稳住身子。
“……商玺,你干什么?”
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
商玺却没有像往常那般立即回到祈桑身边,声音有些含糊,“殿下……您醒了,我还以为您会想要再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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