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想到这个新来的omega能如此语出惊人,被点破了腌臜心事的检察官顿时火冒三丈,什么礼义廉耻都忘了,高高扬起拳头:
“去你妈的,谁准你在老子面前说三道四!”
方鉴云却连躲的意思都没有,不置一词,冷眼站在他面前;那拳头带着劲风,眼瞅着向他鼻尖呼的挥来——
嘭的一声□□碰撞的闷响!
有人惊魂未定地喊了声操,随即办公室各处此起彼伏地响起惊叹声。方鉴云钉在原地,站姿笔直,目光一错不错地注视前方。
那本该狠狠掴在他脸上的拳头,就截停在他眼前方寸之处,那纨绔咬紧牙根,低吼着用力一挣,却被攥着自己的那只铁钳般的大手箍得更紧。
闻序抓着他的手腕,面色沉郁,眼底眸光一凛,衬衫下隐约可见紧绷到贲张的肌肉,他猛的用力,哗地将那纨绔的手甩开,对方被惯性推得后退半步,两股不同的alpha信息素顿时如生化武器般爆炸开,在屋内剧烈地碰撞。
方鉴云嗅到,鼻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转眼看向对峙的两人。
“闻序,这就开始护夫啦?”那人怒极反笑,“你这不是挺会当狗的么。”
闻序重新上前半步,微微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两寸的alpha,声线暗哑:
“你是联邦检察官,不是什么地痞流氓。真想打架不妨冲我来,我正愁工作忙,很久没练拳了。”
那人闻言一怔,目光在闻序宽肩窄腰的精壮上身与紧实修长的双腿扫过。屋内的信息素已经浓郁到呛鼻,空气里都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味道。
有人打圆场地吆喝了一嗓子:
“得了老三,处长在隔壁呢。差不多得了……”
那纨绔得了台阶,这才稍缓了神色,装腔作势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活该穷鬼命,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他骂骂咧咧地转身,末了不忘瞪了默不作声的方鉴云一眼,背手而去。方鉴云压根没多给对方一个眼神,看着闻序回身拿过公文包,绕过自己出了门,心里一动,也紧跟着闻序夺门而出。
“闻序!”
他追着人来到楼梯口才唤道,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闻序手搭着锃亮的栏杆,半回过身。
方鉴云望着他,眼里有某种读不清的情绪,火苗般闪烁。
“刚刚的事,谢谢——”
“方检查,”闻序凌然打断他,“这次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牵扯到了你,算起来是我的问题。但你不是没长嘴,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请你直接否认是我的未婚夫,而不是和别人拌嘴,惹火上身。我说明白了吗?”
方鉴云一下子愣了。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呼吸,鼻翼轻微翁动,张了张嘴,罕见地露出隐忍的倦色,有种不得不解释什么、却又疲于应付的懈怠。
“是他出言不逊在先,”他的语气里流过一瞬即逝的委屈,“我刚说话是冲了点,但不是有意默认……”
他看到闻序那双警惕地盯着自己的铅灰色的眸子,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直至化为虚无。
没用的。他看见闻序看自己的样子,就知道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果不其然,闻序盯了方鉴云一会儿,并没太在意他的辩解,反而眉心聚拢起一道川字:
“还有,如果我不在,刚才你打算怎么应对?你是傻的吗,有人打你,躲都不知道躲一下?”
楼梯间的光透过天窗照在方鉴云的脸上,将青年黝黑的眸子照得隐隐发亮,仿佛被点睛的陶瓷雕塑。方鉴云睫羽扑蝶般忽闪两下,然而也只是须臾间,他便微微扬起下巴,不再直视闻序。
他抬手扶了扶脑后的发簪,表情已然恢复成闻序印象中那个病气却矜贵的白天鹅神态,声音清冷。
“不劳闻检察费心了。”
方鉴云幽幽道。
*
数公里外的医院重症病房内,伴随着医疗机器规律的滴答声,病床上一个枯槁的女子眼皮一抖,睁开眼睛。
“你可算醒了。我差点就以为自己死后要下地狱了呢。”
被唤作小雅的女子费力地转动眼珠,看清病床旁站着的人的面容的一瞬间,扣在她脸上的氧气面罩顿时泛起浓重的白雾,被子下面盖着的胸脯也起伏加剧。
“唔……”
“行了,刚大难不死,省点力气吧你。”
病房里根本没有供人坐下的地儿,任晓萱俯下身,替床上动弹不得的女子拨开耳边的碎发,假惺惺道:
“小雅,看在咱俩一同在那姓谭的身上捞了不少钱的份儿上,姐姐真心实意给你道个歉。要是知道你有癫痫病,姐姐当时下药就悠着点儿了。”
呼吸面罩里的雾气覆了又消,女人想躲开任晓萱的手,却被对方贴的更近。
“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不过姐姐现在和你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好。”任晓萱嘶嘶的声音宛如蛇蝎,“姓谭的吃违禁药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你现在去指控我,姐姐我无非蹲几天号子,但你呢?谭峥受了处分,仕途一蹶不振的话,以后你还怎么指望他来养你?”
她转而用恻隐的目光看着枯瘦的女人:
“有黑户把柄在他手里,现在身体又废了,你要是他,还会陪这种omega继续玩么?”
女人的眼睛瞪大了,直勾勾地盯着任晓萱化着浓妆的脸,埋着针头的手攥紧了床单,又无力地放开。任晓萱呼出口气,直起身子。
“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你自己考虑,”任晓萱从包里拿出一张卡,两指夹着,塞进女人平放着的手下面,“这里面有五十万,等你出院了,我会再打二十万给你,足够你随便开一家网吧或者超市……姐姐的血汗钱都赔给你,够有诚意了吧。”
女人盯着她,面罩下干涩的双唇张了张,没能发出声音,眼底却有些湿润了。任晓萱面上终于也有所松动,伸手最后在她肩上按了按,没再说话,拎起包转身推门而去。
医院走廊里难得的安静。任晓萱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踩着高跟鞋哒哒地一段儿,忽然警觉地停下脚步,回头:
“谁在那儿?”
无人回应,走廊仿佛幻化为一个停滞的时空间,连空气都不流动。
任晓萱皱眉,她刚刚恍惚间从走廊反光的瓷砖上看见一个人影闪过,不似这儿的护士,神出鬼没的,倒像是跟踪。
可她一个小喽啰,有什么值得人盯梢的?
好容易聚起的警惕劲儿到底还是烟消云散,她瘪嘴摇摇头,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风风火火走远了,很快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14章
几个小时后。
任晓萱从住院部前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摞厚厚的账单,随手一卷丢进包里,边走边接起电话:
“喂,哪位?”
说话的功夫,她还不忘顺便给自己嘴里丢了颗口香糖。刚嚼了两下,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耳生的说话声音:
“那个叫小雅的女孩儿已经醒了?”
任晓萱走过一间库房,顺手推过一把轮椅,掉头往电梯方向走。
“你哪位啊?”
她把口香糖嚼得滋滋作响。电话里的人沉声道:
“我是那天的检察官,在楚家咱们见过。你是不是给小雅办理出院了?”
“哦,方检察啊,”任晓萱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权作打招呼,推着轮椅来到电梯口,“是,我现在准备带她出院,让那个姓萧的小伙子把她送到临市去。怎么了?”
“你怎么擅自就行动了?!”电话那头有些气道,“小雅是谭峥指控案的重要证人,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呢——就在三分钟前你办理出院之后,卫国区医院立刻就给检察院打了电话,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醒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任晓萱却惊得张开了嘴,呆在原地。后面被挡路的人不耐烦地催促:
“喂,小姐,你上不上去啊?”
任晓萱这才回过神,一边推着轮椅让开路,一边握紧了手机:“那、那不是完蛋了吗!我好不容易才让她勉强答应跟我走的,要是被你们那个闻检察官拦下……”
电话里不容分说打断了她六神无主的碎碎念:“就怕不想让你们走的不止一伙人。现在开始,你不要轻举妄动,尽快把小雅带出来和萧尧汇合。电话不要挂断,放在包里,把蓝牙耳机戴上,一切行动听我指挥。”
任晓萱傻乎乎地对空气一顿点头,手忙脚乱翻出耳机戴好。电话里青年也已然从短暂的无绪中恢复过来,声音沉定,莫名给了任晓萱一些定心丸的效果。她把口香糖压在舌根底下,双手握紧轮椅把手,便听到对方字字清晰地说:
“找到小雅,记得给她乔装打扮。萧尧的车还没到,在这之前,你只能靠自己。”
“不在办公室,跑到这儿干什么?”
身后一声抱怨,方鉴云放下手机转身,看见闻序站在茶水间门口。
“医院说小雅已经醒了,有人替她办理了出院,”闻序虽然烦他,到底不至于把这种不敬业的情绪带到工作中,说起案子来倒也全然一丝不苟,“那姑娘的证词非常重要,她又是个黑户,走了之后我们基本查不到她的行踪,必须把人拦下来。”
方鉴云把手机屏幕熄灭,放回口袋:“你要我做什么,联系警察?”
“对,”闻序道,“你报警,我去现场一趟。”
走廊的声控灯打在闻序的脸上,在高挺的鼻梁侧面打下大片阴影。方鉴云轻启双唇:
“我们没有抓捕的权利。操作不当,还容易反被人家起诉一个暴力执法。”
闻序铅灰的眸光一动,半背过身,不愿与他过多争论:“如果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我无话可说。总之我们分头行动,你要是想点到即止,报了警之后就回家吧。”
说完闻序迈开长腿,转头就走了。待人拐进另一条走廊,方鉴云也走出茶水间,走下楼梯的同时把手机重新拿出来,平淡地开口:
“听见了吧?”
电话那头,任晓萱已经来到病房里,一边搀扶着浑身虚软无力的小雅艰难地把人往轮椅上搬,一边累得咬牙道:
“……听见了!条子还有多久到?——你还有多久到?!”
耳机内,方鉴云的声音因为步速加快,也有些轻微的喘:
“现在是晚高峰,就算是警车到这里也需要一点时间。但你别掉以轻心,医院内说不定有很多人盯着你,行动一定要低调。”
久卧病床的人虽然瘦,可任晓萱到底也是个弱女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挪到轮椅上,又忙不迭从包里翻出一顶鸭舌帽,扣在还戴着简易吸氧器的女孩儿头顶。
“我俩不会有生命危险吧?”她崩溃地问。
“不会,我掩护你。”
任晓萱绝望地阖了阖眼,咬牙脱下自己的小香风外套,披在穿着病号服的女孩身上,伺候姑奶奶似的抬起对方一条胳膊帮她穿衣,嘴里却无声地骂了一句脏话。
就方检察那个身段儿,倒是个盘儿亮条儿顺的omega,可细胳膊细腿的怎么掩护她俩,何谈保护她的安全?
“方检察,你人都没到医院,拿什么——”
“别说话分散自己的注意!”电话里方鉴云再次打断她,语气较刚才陡然严厉了不少,“准备好了就推她出去,让她也别说话,越低调越好。”
任晓萱拉开门,推着轮椅走出病房,一面悻悻地看了眼女孩儿身上的小香风,还是忍不住嘟囔:“她说不了话,戴着面罩呢。穿着老娘的衣服,她也低调不到哪儿去……”
电话里没有动静,可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于是不吭声了,推着人默默来到排队的电梯口。
医院里二十四小时都人满为患,往常任晓萱并不会把这人来人往的当成一回事,可今天她放眼望去,只觉得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仿佛所有人都在看她,随时都会有人冲上来结果了她的小命。被害妄想症到了极点,她终于忍无可忍:
“……方检察,我觉得有人在跟踪我……”
电话里,方鉴云轻轻吸了口气,语气也克制下来,甚至有些安抚的和善。
“别太紧张,正常行事就好。到一楼之后,从二号门出去。”
电梯门打开,一波人去人出,任晓萱顺利推着人进到电梯厢内。叮的一声,封闭的空间开始匀速下坠,电梯内站满了人,任晓萱为了不显眼,特意站在了电梯前方的最角落,想着出了住院部的门,到了开阔点的地方就能和萧尧汇合了,心里莫名松泛了些。
“呼……”
她自我鼓励似的长舒口气,抬起头来,下一秒,女人的眼睛对上一尘不染的电梯门板上倒映出的人影时,她整个人忽的狠狠怔住。
她看见了一双被光影扭曲了的眼睛。
就在那反光的金属门板上,目不转睛地,眨也不眨地死盯着她的背影。
电梯咚的一顿停住了,任晓萱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险些就在狭小的电梯间里放声尖叫出来。她哆嗦着抬手拨弄耳边的头发,竭力挡住露出的耳机,一边颤抖着用气声唤道:
“方、方检察……”
可电梯门还没打开,现在的她处于信号丢失的状态。轮椅上的女孩儿因为过于虚弱,本就是靠意念勉强撑着的状态,此时也依然有些昏昏欲睡,眼瞅着快要坚持不住。
“该死……!”
任晓萱两股战战,怕得几乎快要流下泪来,握着轮椅把手的双手掌心早已被汗水打湿。电梯门一打开,她几乎失态地推着轮椅就冲了出去,全然不顾轮胎压到了同行人的脚:
“咳咳,借过,借过!”
她一阵无礼的横冲直撞,压根不敢回头去看一眼那双模糊倒映出来的眼睛的主人,却依然能清晰低感知到那目光如鬼魅般附着在她背后,凉森森的,让人汗毛倒竖。耳机里一阵电流涌动的嘈杂,紧接着咔哒一声,不知道谁做了些什么,随后传来手机被拿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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