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啊,”他慢慢的、故做给青年看那般吸了口气,胸膛微微挺起,惬意地感叹道,“这令人怀念的玫瑰香味,我已经太久没有闻到了——”
砰!
工厂内爆开震耳的回音。
瞿清许晃了晃,喘息着放下枪,身子一歪,靠在身旁的承重墙上。
视线一阵模糊,青年疼得勉力睁大双眼,却在下一秒惊讶得停止呼吸。
一滴滴鲜血从左肩破了洞的衣服里渗出,粘稠的血液落在脚边,陆霜寒甚至没有抬手去捂住伤口,仅仅垂眸无所谓地瞭了一眼,而后抬起头来,散发着寒意的目光定定地望去。
瞿清许顿时感到被扼紧了喉咙一般,浑身逐渐战栗:
“你躲过了……?”
“不是我躲过,是你的心乱了。”
陆霜寒高高在上地望着他,“卿卿,我真喜欢你这幅表情。每次你这么痛恨地看着我,想要杀我而后快却又不能的时候,那种屈辱的表情,简直好看极了,比毒丨品还让人欲罢不能。”
他一边说,一边垂着那受伤的半边手臂,向虚弱地靠在墙上的人走去。
月轮如弯刀,高挂空顶。瞿清许不知何时已被笼罩在月光之下,整个人惨白、消瘦、气喘微微,他慌忙想开第二枪,可腰椎连着整个上半身的骨头都生生撕裂开的疼,眼看着陆霜寒从黑暗里走出来,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那一贯温柔到残忍的笑容——
而后陆霜寒伸出那只完好无损的胳膊,狠狠一把攥住瞿清许的咽喉!
瞿清许呃的一声低.喘,枪都掉在地上。陆霜寒尽管上半边身子行动不便,却还是个近一米九的强壮alpha,身子倾轧过来,卡着他脖子的手愈发用力,竟硬将瞿清许贴墙悬空提起一寸有余!
“唔……!”
瞿清许痛得想要蜷缩身体,却被陆霜寒顶到墙上,感受到omega纤细脆弱的颈动脉在手掌之下抽搐地鼓动,不紧不慢地把脸凑近,看着瞿清许嫌恶地闭上眼尽力偏过头去,恶趣味地一笑,指缝卡住喉结,掐着颈侧凸起的青筋用力收拢五指,掌根一碾!
“呜——咳咳……!”
喉管被挤压到窒息,咳又咳不出,瞿清许莹白的侧颊霎时染上潮红,他颤抖的身体却依然能清晰感受到陆霜寒压下身子,鼻梁贴近他颈部,慢慢吸了口气,又一点点将鼻息喷出。
温热的气息,扫过那手掌下方堪堪露出的腺体。
胃里猛地涌起一股酸水,瞿清许生理性地想吐,可腰部被人蓄意顶着,单薄的腰肢快要碾碎了的痛,身子亦是近乎休克前兆似的颤抖到停不下来。
陆霜寒终于十分畅快地笑出了声。
“你的信息素只能是我的。我才是你该臣服的alpha,你名义上的丈夫。”
陆霜寒眼里划过阴暗的笑意,嘴唇缓缓凑近腺体敏感的肌肤,“等我把你伪造身份的证据提交到委员会和军事法庭,一切就都结束了,到时候我会带你回家,这次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视线一步了卿卿,莫不如像真正的夫妻那样,把你拷在床上——”
一只坚硬如铁的大手从背后抓住陆霜寒的肩膀,铆足了劲一扳!
陆霜寒笑意凝固了,冷不防松开抓住瞿清许的手,往后倒退了两步,不等反应,又是一只拳头掀起遒劲的冷风,正正砸在陆霜寒的鼻梁!
陆霜寒闷哼一声,被打得偏过头去,勉强站稳身子,回过头来,看清袭击自己的人后,抹了一把鼻子下的血,肩膀动了动,忽的笑了。
瞿清许的身体逃离了桎梏,整个人从墙边紧贴着滑下来,软绵绵地瘫在地上,仰起的下颌线与纤细的颈部勾勒出一段曲折清晰的线条。他大口喘着气,看着从黑暗中慢慢走过来的另一个颀长英挺的影子,胸腔一震:
“闻——”
陆霜寒甩了甩手上的血,高傲地微微抬起头。
“闻检查,”他看着闻序在他对面站定,逐渐咬紧后牙笑道,“看来你没真的蠢到家。”
月光下,闻序铅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刀光剑影,他没有笑,垂在身侧的手反而轻轻一动,指了指瘫倒在地上的瞿清许。
“我就知道你没打算放过他。”
闻序面寒如冰,“一会儿我会亲手把你碰过方鉴云的地方统统折断,陆霜寒,我向你保证。”
第85章
“方鉴云?”
陆霜寒感兴趣似的念了一遍, 好笑地乐出声来。
“真没想到你还在用这个可笑的代号称呼他——闻序,”他甚至头一次改为直呼其名,“其实玉鸾山庄我们见面那一次, 我就已经派人去查了你的底细。听说你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什么人?”
闻序只是蹙眉,可瘫坐在墙边的瞿清许脸色却瞬间变了。
“少废话,”闻序活动了一下手腕, “想拿住我的软肋,做梦去吧。今天你休想当着我的面伤害他分毫!”
话音刚落, 青年一个助跑, 已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陆霜寒扑去!
多年的刻苦训练让他的动作极其干脆利落,闻序一记刺拳打去, 拳头却眼睁睁贴着陆霜寒侧身时闪开的下巴挥过:
“你知道你现在要保护的这个人,是谁吗?”
闻序想撤回重心, 却陡然被陆霜寒抓住手腕, 速度之快让在拳击场上几乎没有过对手的青年亦是一惊,刚要收手,却叫陆霜寒拽住拉近了距离,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露出某种迫不及待要见到他人出丑似的促狭笑意:
“瞧你看我时那仇恨的样子, 似乎你已经听他说过我对他做了什么。不过他似乎没和你交代清楚, 否则你应该比现在还要恨我——”
闻序挣开陆霜寒的手, 反手勾拳直向男人面门而去!
“你个禽兽不如的混帐!”
愤怒让攻击失了精准,闻序一拳扑了个空, 他来不及转身,下意识弯腰要做出格挡动作,却看见陆霜寒反跨去一步, 伸出手要去抓住什么——
那方向上有且只有方鉴云一个人。
闻序的瞳孔蓦然瞪大:
“别!”
他就要冲过去挡住,可下一秒, 陆霜寒伸出的胳膊忽然曲起,手肘向外一顶,正好击中闻序的腹部!
“呃——”
闻序闷哼出声,嘴里顿时涌起浓厚的铁锈味,整个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陆霜寒放下手走上前,低头看着捂着下腹直冒冷汗的alpha,露出一个胜利者才有的极具优越感的微笑。
“你倒是真在乎他,连佯攻都看不出来,一个回合就落败了。”
说着,陆霜寒抬起左腿,一脚将已无反击之力的闻序踹倒在地!
“不要!!”
瞿清许撕心裂肺地喊出声,他看见陆霜寒又弯腰将动弹不得的青年拖拽着向二楼被炸掉了半边的墙壁走去,不由得失声喊道:“这是你我的恩怨,不关闻序的事!你住手!!”
工厂二楼虽不高,可若是把人从二楼推下去,下面的石砖瓦砾定会将人磕得头破血流,若是碰巧有什么裸.露的钢筋立在地上,直接将人扎了个对穿更不是没有可能。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对来工厂赴约的任何人留活口。当然了,你是个例外。”
陆霜寒忽视闻序从五脏六腑被猛击的疼痛中恢复过来、开始试图抓住自己的手反抗的动作,依旧将人拖到断壁残垣一旁。西北风透过破了半面大洞的危墙呼呼地灌进来,如悬崖顶上的山风,将二人的头发吹得凌乱。
陆霜寒看都不看,像丢弃一个垃圾袋一样把闻序扔下,而后一脚踩上闻序的胸膛:
“别乱动,掉下去就小命难保了,闻检查。”
说话的功夫,瞿清许已经扶着墙跪坐起身,大腿支撑不住似的战栗着,大衣、脸上满是尘土,他看了眼掉在远处的手.枪,陆霜寒却也注意到他的眼神,嘲笑地摇摇头:
“居然还在痴心妄想。知道你们两个为什么加起来也无法赢过我么?就是因为你们太软弱,互为彼此的牵绊……”
他忽然不说下去了,低了低头。
闻序的胸膛在陆霜寒脚下气喘吁吁地起伏着,一只手却抓住他的脚踝,嘴角的笑也因手上发力而用力到扭曲:
“谁准你——和他说话了?!”
他抓着小腿的手用力一拧,陆霜寒目光一变,来不及甩开,甫一掀眼皮,却看见一道刀子般黑色的光影骤然刺来——
他面色泰然不改,抬手擒住瞿清许挥来的手腕!
叮当一声,黑色的细长发簪掉落在地,那若用尽全力足以将人喉咙刺穿的尖端瞬间折断成了两截,咕噜噜滚到断墙边坠落下去。
瞿清许全身都僵住了。
陆霜寒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力气大到几乎要将那纤细的腕骨捏碎,他一边近距离地扫视着瞿清许终于面露惊慌的脸,一边脚下碾着烟头似的逐渐发力,闻序的身体一颤,胸骨被踩得咯吱咯吱作响,脑内血液爆冲,痛苦地喘不过气来。
“放开他,陆霜寒……”
陆霜寒置若罔闻,轻轻转动眼珠,将omega失神的脸尽收眼底。瞿清许的长发失去了发簪的束缚,如纯黑的绸缎般散开,发丝在断墙破洞吹进来的冷风吹动中缭乱,纷纷拂过那消瘦苍白的脸颊。
陆霜寒眯起眼睛:
“有他在,我就没法彻底拥有你——所以他必须死!”
他狠狠一扬手,瞿清许顿时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被猛地甩出去,狠狠摔倒在地!
闻序快要停跳的心重重一泵,挣扎着嘶吼出声,可陆霜寒把他死死压制着,太阳穴疼得像是有一把刀子要把他的脑子从头骨中生生挖出来般。陆霜寒这才低下头,看他的眼神活像在看垃圾:
“结束了,闻检查。比起被炸弹炸得尸骨无存,我会给你一个痛快,也给你留个全尸,算是我对你最后的敬意了。”
嵌在腰椎里的子弹因剧烈动作而挤压神经,瞿清许痛到在地上蜷成一团,努力抬起头,却在看见陆霜寒蹲下来,掐着闻序的脖子把他按在断墙边时带着哭腔叫出声来:
“不,住手!!”
闻序小半上身都被推到半空外,只要陆霜寒松手,闻序便会从楼上坠落下去。闻序条件反射地抓着陆霜寒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徒劳地大口喘息着,却听到瞿清许的哭腔越来越浓重:
“陆霜寒,你放了他,我跟你回去,算我输了,我错了,你别杀他!你别——”
陆霜寒极轻地叹了口气。他没有笑,闻序甚至感觉到,青年脸上偶然会隐约显露出来的兴奋、狂热的情绪,退潮般慢慢消失了。
“啧,”他厌恶地瞥了闻序缺氧涨红的脸一眼,“好感人的深情啊。”
闻序已然连咳都咳不出来,死到临头都不肯认输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陆霜寒微微歪了歪头,像打量橱窗里的商品一样端详着闻序狼狈的脸,语气听起来确是在说给瞿清许听:
“当年你对他念念不忘,六年过去,你仍然用命护着他。你的这个阿序,对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你对他这么好?”
瞿清许距离墙边的陆霜寒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此刻的他连爬都爬不过去,只能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陆霜寒话音刚落,瞿清许瞳孔恐惧地缩小了,虚弱地抬起头,冷汗岑岑的两颊还黏着乌黑的发丝。
“不,那不是他……”瞿清许说着愈发颤抖起来,“我从来没有对谁好过,陆霜寒,你疯了……”
“不是他?卿卿,我早说过,你这人真的很不擅长撒谎。”
陆霜寒冷冰冰地打断他,继而看向闻序,手上用力掐住alpha颈侧暴起的青筋。
“当年在医院,你哭着求我找到的那个生死未卜的少年,不正是名叫阿序么?”
闻序的眼球几乎快从眼眶里暴出来,他忽的屏住呼吸,愤怒滔天的目光都滞涩了:
“你说……什么?”
瞿清许身子一抖,腰身支撑不住塌下来,重重摔在地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哦,我想起来,你好像还不太清楚情况呢,对不对?”
陆霜寒佯装恍然大悟的模样,而后慢慢笑了。他顺手从刚刚瞿清许摔倒时站过的地面上一抿,捡起一个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陆霜寒捏着最上端的线绳,把那布做的一块红色的小东西拎起来,“看起来好些个年头了,你在我身边三年,我从没见你还有过这玩意。把它保存得这么隐秘,也是因为和他有关吗,卿卿?”
瞿清许的脸色煞白,无能为力地看着陆霜寒像晃着一根逗猫棒一样,挑衅地把东西放到快要窒息翻白眼的alpha脸庞上方。
闻序唇齿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你叫他,什么……?!”
陆霜寒脸上的笑意愈发深邃,吊人胃口地轻轻啊了一声,挑挑眉毛。
“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没有认出来吗?”
他问。
闻序的眼睛里逐渐渗出狰狞的血丝,双手抓紧陆霜寒卡着他喉咙的手指,身体阵阵抽搐着,视线却汇聚在陆霜寒笑得恶劣的眼睛,又慢慢向一侧挪去,盯住远处瞿清许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不,别说了!”跌倒在地的人连呼吸都染上了崩溃的泣音,“我跟你回去,你放闻序走,我可以向委员会坦白我现在的身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别说了——”
“闻检查,睁大眼睛看清楚,你眼前这个陪着你出生入死的好搭档,究竟是谁?”
闻序的瞳孔猝然一颤!
“方鉴云”的脸,在他愈发模糊不清的视野里分裂成几重幻影,裂开又重合,就连对方哭喊着什么都听不清了,唯独陆霜寒循循善诱的声音清晰地响彻耳畔:
“为什么他愿意为了你放弃一直以来精心布下的局,又为什么在最高检这么多检察官中偏偏选择了你?”
“闻序,你就算再傻、再愚钝,难道就没有过一时一秒觉得这个人、这张脸很熟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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