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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知言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慌。
电梯再一趟下来，季知言上去了。
电梯门刚开，季知言就听见一阵阵悲痛的哭号声，声音像是想压又实在压不下去，忽高忽低，显得更加哀恸。
季知言心一紧，呼吸有些急促。
他在电梯口站了片刻，大概判断出声音是从走廊前面的某个房间发出的，席野奶奶的病房在走廊后面。
季知言脚步动了起来，沿着走廊，往他去过无数次的病房走去。
途中，他循着声音，透过观察窗看向一间虚掩着门的病房，医生护士站在床侧，家属站在床尾。医生说着什么，家属在哭。
季知言只经过的时候飞快地扫了两眼，没有停下脚步。
那个房间里的人，季知言不认识，但这并不妨碍他被别人的痛苦哀伤所感染，季知言情绪有些低落。
到了席野奶奶的病房前，不知是不是刚才的场景给他造成的影响，季知言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敲门示意，而是选择先透过观察窗往病房内看去。
可这一看，他的视线没来得及落在奶奶身上，就被站在床尾的一个人占去——好像是林雅茹。
季知言猛地将头缩了回来，因着和章希文的约定，季知言见着林雅茹的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
可刚才就瞥见那短短一两秒，他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季知言平复下心情，借着观察窗的视角再次看过去，确实是林雅茹。
林雅茹站在床尾的位置，看不见观察窗。席野站在床侧，抬头就能看见季知言，但席野正在和林雅茹说着什么，也没往他这里看。
这个站位给了季知言一点安全感。
季知言本来确定里面的人以后，就想着先在医院里躲一躲，等林雅茹走了再来，但他被席野脸上的表情止住了离开的步伐。
席野笑着睨着林雅茹在说什么，即使季知言听不见内容，他也能看出席野的笑是冷笑，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压抑的阴沉和冷厉。
这样的席野让季知言有些困惑陌生，尤其是在对面的人还是林雅茹的情况下。
“你找人吗？”
季知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问候，但足以让病房内的人听见动静。
“没有……是……”季知言转身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穿着白大褂打量着他的医生，有些结巴。
“知言？”两秒过后，林雅茹疑惑的声音又在季知言身后响起。
季知言只能无奈转回身：“……妈。”
席野也落林雅茹一步的距离跟上来了，脸上显得有些慌乱。但季知言此时没心思注意他了。
“你们认识啊。”医生感叹一句，看着他们几人说道，“我刚才看他在门外站半天没进去，还以为他找人呢。”
“没有，我们是家人。”林雅茹和善地笑说道。
寒暄了两句，医生就走了。
林雅茹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看着季知言，质问：“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
话没说完，林雅茹突然息声了，脸上换上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没和希文一起出去。”
季知言被当面拆穿，也无话可说。
林雅茹深吸口气，打量着季知言，强压着情绪问道：“是你不想带她去，还是她不想让你带她去？”
季知言不想将章希文牵扯进这场无妄之灾中，说道：“是我不想。”
“为什么？”林雅茹追问。
“就……没为什么，就是不想去。”季知言有些磕巴。
一开始他内心是拒绝的，因为他和章希文不熟，又太突然了。
后来他接受了这个任务，加上假期前和章希文的电话沟通，以及见面后的相处，两人算得上是朋友了，他也不拒绝带她出去玩。
一时之间，季知言只能说出这么个理由。
林雅茹静默下来，没再说话，现场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季知言本来落在别处的目光忍不住瞄了一下林雅茹，见她神色难辨，不知在想什么。
季知言在这目光的审视下，浑身难受。
“林伯母，要不进来再说吧，总站在门口也不好。”席野出声想要缓和下气氛。
林雅茹像是没听见似的，置之不理。
场面一下子更凝滞了。
季知言以为林雅茹是生气担心他的行为会让章家对季家有微词，主动解释道：“我和章希文说好了，她不会告诉她父母的，章家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哼。那我要说你真是厉害吗？”林雅茹突然嗤笑一声，有些阴阳怪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季知言眉头跳了一下，他现在不心慌了，而是疑惑。
林雅茹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尤其是在他说明这件事章家并不会知道后。
“这几天你来了几次医院？”林雅茹没再纠结章希文的事，直接话风一转，问了一个在季知言看来莫名其妙的问题。
因着刚才和愉快不搭边的谈话氛围，季知言一下子不敢随便回答这个问题。
愣了两秒后，才斟酌着想要开口：“就——”
就在季知言开口的同时，席野的声音也响起：“就现在，就这一次吧。”
第63章 初次交锋
季知言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飞速瞄了一眼席野。
“是吧？不然我前几天怎么没看见你。”席野接着说道，神态随意，语气闲适。
季知言心领神会，附和着“嗯”了一声。
林雅茹没作声，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
季知言被林雅茹的态度和问题搞得莫名其妙，但总不能几个人一直站在门口说话，于是主动再次搭下台阶：“妈，要不我们进去说吧。”
“不用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林雅茹直接拒绝，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接着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季知言愣在原地，看着林雅茹离去的步伐。
直到她上了电梯，站在电梯里与季知言遥遥对望，眼神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电梯门关上前两秒，林雅茹的视线明显转到季知言身后的席野身上。
季知言一直看着林雅茹，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席野。只见席野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在他看过去以后，立马挂上一副与往常无异的温和笑容。
季知言走进病房，席野慢他一步，在后面关门。
季知言陡然转身，将刚关上门准备过来的席野堵在门口：“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你们刚才没聊完吧？”
席野笑了笑：“没有，本来就是闲聊。”
季知言“哦”了一声，转身往病床的方向去了，站在床边看着奶奶，嘴上却又说道：“但我看你们聊得好像不怎么愉快啊？”
席野跟着季知言过来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皮抬起，看向季知言。
可季知言眼神根本不在席野身上，席野拿不准季知言什么意思，只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疑惑道：“嗯？”
“我在观察窗看见了，你脸色不怎么好。”季知言还是没看席野。
“ 那你是不是看错了。”席野侧着头，将脑袋偏向季知言，靠近他耳边，打趣着说道。
季知言有些心跳加速，但他强压住了。
安静两秒后，季知言转过头，冷静地看着席野的眼睛说道：“我视力很好，我不觉得这么近的距离我会看错。”
席野瞳孔颤动，眼睑飞快地跳动两下，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像是没料到季知言会用冷静到有些冷淡的语气来回答。
但他立马调整过来，换上了有些内疚悲伤的表情：“我……不想让你担心。”
“嗯？”季知言蹙眉歪头表示疑惑。
席野看向病床，低声说道：“我们聊到奶奶的状况，又聊到当初害我奶奶病倒的人，所以我情绪有些失控了。”
说完，席野低下头，硬挤出一个强颜欢笑的表情，看向季知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季知言呼吸都轻了，没想到触及到席野的伤心事，有些无措：“是我的问题，我才应该道歉。”
“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关心我，你不需要道歉。”席野看起来很真诚。
季知言有些难为情，因为他刚才的主要目的是试探。
“你还生我气吗？”席野飞快地瞄了季知言一眼，就将视线移开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不生……不是……”季知言顺着席野的话说，说完又反应过来，“我本来就没有生你的气。”
“真的吗？”
“真的！”
晚上的的时候，因着明天就要上课了，席野便和季知言一起回了宿舍。
然而，和他才见面不过半天的林雅茹就在晚上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妈：我在学校外面给你安排个房子，你搬出来住。】
席野正在卫生间洗澡，季知言本来坐在椅子上擦头发，看见这条消息后，直接将电话拨了过去：“妈，你那条信息什么意思？”
“信息你看见了？”林雅茹问道。
“看见了，好端端地为什么突然让我搬出去？”季知言困惑，同时还有种被人不打招呼便被安排了的生气。
“今天是你这次假期第一次去医院吗？”林雅茹没回答季知言的问题，反而又将白天在医院问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季知言现在是真的很困惑了，他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值得林雅茹在意的。
“回答我的问题。”林雅茹语气严肃。
“是。”季知言硬着头皮说道。
“我问过护工，还有医院的医生护士，他们在这次假期可见过你几次。”
“……”
季知言没说话。
电话两头都陷入沉默。
安静的氛围在持续，像是无声的对峙，都等对方先落入下风。
季知言在这静默中梳理了思绪，主动开口：“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去了几次医院，以及这件事和你让我搬出宿舍的关系。退一步讲，我多去医院不是正和你意吗？你不是也希望我跟席野搞好关系，打感情牌从他那里问出些蒋顾两家的内幕消息吗？”
“那你问出什么了吗？”林雅茹呼吸重了些，“还是你压根就没打算问，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准备跟着外人一起来拿捏你的家人？”
“你在说什么？”季知言越听越迷惑，坐直了身子，“我搭进去什么了？我什么时候和外人一起拿捏你们了？”
“让你带着希文出去玩，你不去。医院倒是跑得勤。”林雅茹像是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说席野怎么一副毫不在意自不量力的样子拒绝我们，原来是已经对你手拿把掐了。”
短短几句话，几个在季知言看来毫无关联的事情，在林雅茹嘴中却连在了一起。
季知言有些没反应过来。
林雅茹像是要把她在席野那里受到的冷待全都发泄出来，没管季知言回没回话，继续说道：“我让你跟他打感情牌，你倒好，反过来让人家给打了感情牌。我看他那病十之八九就是装的。”
季知言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在这一片如瓢泼大雨般向他扑头盖脸砸来的繁杂信息中，他终于在此刻重新品味出当初林雅茹说“感情牌”三个字时，语气里的异样。
季知言按捺住不能平静的心情，强迫自己冷静地问道：“你之前说的感情牌……是什么意思？”
“啊？”林雅茹疑惑的声音传来，两秒后说道，“就是让你利用他对你的感情，从他那问出些东西啊。”
“什么感情？”季知言心如鼓噪。
“喜欢你啊。”林雅茹语气随意不耐，像是不明白季知言在问什么废话。
身边的声响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季知言感觉耳膜好像连着心脏，只能听见心脏鼓动的声音。
而心脏在剧烈跳动，像是要冲破躯体。
“季知言？你还在听电话吗……”林雅茹的的声音遥远得似从天边传来，虚虚实实，不真切。
……
“我跟你说的你听见了吗……”林雅茹听起来很不耐烦。
“可以。我搬出去。”
季知言惊悚，谁在说话？他没有答应，谁在答应？
只见视线缓缓移动，看向阳台，哦不，看向的是宿舍后门。
席野！他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他听见了吗？！他听见多少？！
额，他的脸色好像不怎么好看。
季知言心脏跳动得更加猛烈。
然后，他看着席野歪了歪头，笑了一下。是笑吧？因为季知言感觉自己的嘴角勾了一下。
席野脸色瞬间黑了。
不是！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做这些动作和表情？！
季知言想要收回笑容，可他的嘴角怎么也抿不下来，他看向席野，想要解释。
“席野，我——”
“席野，初次见面，以后……多多指教。”
什么东西？他在说什么东西？季知言的话被打断，瞬间怔住。
刹那间，季知言反应过来，他猛地抬起自己的手。这双手一样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但左手大拇指指根有颗深灰色的小痣。
这是他季知言的手！不是季时予的手！季时予的手正好端端地搭在腿上呢！
刚才在面对林雅茹和席野时的所有情绪全部消散，季知言现在只剩下心惊。
这种事情之前发生过，有前车之鉴，季知言立马就能反应过来。可让他心惊的是，既然季时予的灵魂掌控回了身体，他的灵魂为什么还在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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