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言直看到席野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好一会儿后，才重新关上门，坐回椅子上。
季知言看着脖子上明显的痕迹，有些担心。
他肯定不可能顶着这样一副样子出去，不说找理由打发同学，要是再传到辅导员和班主任那里，那就相当于传到他爸妈那里了，到时候不知道又会引起怎样一场连锁反应。
季知言在衣柜里翻找，找出件冲锋衣，把领子竖起来，勉强可以遮住。就是现在这天气，这样穿有些扎眼，不过总好过脖子上的痕迹让人看去。
季知言顺势低头闻了闻衣领，有股长期压箱底的潮霉味，不太好闻。
他想到要穿着这件衣服一整天，就感觉自己是一个行走的霉菌培养皿，身上就要痒起来了。
季知言灵机一动，决定在洗衣机里过遍水，脱水后，用吹风机给它吹干。冲锋衣的的材质是速干的，抓紧些，这个时间够了。
等衣服在洗衣机里脱完水后，季知言立马将吹风机调到最高温最大风速，对着衣服狂吹。
一段时间后，季知言感觉吹风机的手柄都有些发热了，他小心地试了试出风口的温度，烫人。
季知言有些担心吹风机出事故，于是又想到席野的吹风机，想着两个交换着吹，应该要安全些。
季知言来到席野的衣柜前，给他发了条消息。
【季知言：借用一下你的吹风机。】
席野像是等在手机前一样，季知言的消息一过去，席野瞬间就回了，跟自动回复似的。
【席野：嗯。】
季知言拉开席野的衣柜门，有些意外，里面有些乱。以前他帮席野拿过一次衣服，那时衣柜里的东西折叠得整整齐齐，摆放有序。
季知言觉得席野可能是这段时间学校医院两边跑，来不及收拾。
季知言在衣柜上层隔间看见放在一堆衣物上的吹风机，直接握上吹风机的手柄，想要将它拿出来。
谁知吹风机的线很长，又比较硬，被胡乱地塞进衣柜后缠成一团，将本就堆得松松垮垮的衣服一起带了出来。
季知言猝不及防，他脖子上抹了药膏，怕沾到衣服上，本来动作就有些僵硬。
这样一弄，直接让他手忙脚乱，不知道接哪个了。
到最后，一堆衣服你带我我缠着你，扑头盖脸往下掉。
“啪——”季知言怀里堵着几件衣服，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明显不同于衣服落地的声音。
季知言心里一慌，怕自己摔坏东西了。
季知言动了动手，将怀里挡住视线的衣服往身侧挪了挪，忙往地上看去。匆匆一眼发现就是个本子，摊开了，画写了些东西，松了口气。
季知言没打算仔细去看本子上的内容，迅速收回眼神，先将怀里的衣服放在桌子上，再去捡地上的东西。
季知言蹲下身来，准备将本子捡起来。靠得近了，那副刚才匆匆一瞥没细看的画直接清楚地展现在季知言眼前。
季知言伸手的动作顿住了，眉头蹙了一下。
那是一副黑白简笔画，线条简单流畅，但落笔非常精准，寥寥几笔就能抓住一个事物的主要特征。
正因为如此，季知言才愣住了，因为他发现画里的主人公就是蒋旭、席野和他自己，场景是洗衣房外面。
好奇和疑惑在此刻占据上方，季知言仔细辨认着画里的内容，等看得更清楚后，脑海里也想到这幅画画的是什么了。
【你在洗衣房给席野洗围巾那天晚上的事情。】季时予也看出来了。
想起以后，季知言的眼神便转到文字上了。
文字是以席野第一人称口吻写的。季知言本想一目十行，快速扫过。结果越看越慢，越看越迷糊。
“他的拳头划过我的下颌，被我躲过去了。”
他指的是蒋旭。季知言确认。
“但我还是装作很痛的样子。”
？季知言皱了下眉。
“他被我骗了。”
？季知言眉头皱得更深。
“他着急跑过来关心我，还站在我前面维护我。”
他指的应该是季知言自己。季知言想到当初的场景。
“我挑衅地看着他，看着他无能狂怒的样子。呵。”
他指的是……蒋旭？季知言不太确定。
“他还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问题呢。哎，我安慰了他。”
安慰？这个他指的是……自己吗？季知言彻底迷惑。
每一个情节都有印象，每一个人也都能对上号，但写下这些文字的人却和季知言记忆中的席野不太一样。
第67章 发现重生
季知言凝视着这几行字，脑子里的记忆开始打散重组。
【真看不出来啊，他还有两副面孔呢。】
季知言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心跳加剧，呼吸急促，手有些发抖。
他捡起笔记本，颤抖地翻到第一页。
2028年9月1日：
我一把大火将“所有”烧了个干干净净。
季知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心里的激荡丝毫未减，反而愈演愈烈，他接着往后翻。
2024年9月1日：
我重生了。呵。
老天让我重生总不能就是让我去死吧。
况且那些人又都活得好好的，凭什么呢？
“咚咚咚。”我又敲开了那扇门。
嗯？我看着眼前一脸呆滞的季知言。
事情……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呢。
……
看到这儿，季知言呼吸停滞，手脚僵硬，脑子一刹那停止了思考。
很快，与席野初见的片段在脑海里迅速闪现。从没注意过的眼神，此刻犹如正在眼前——季知言开门时，席野眼中曾闪过一丝诧异，是在诧异给他开门的人怎么从蒋旭变成季知言了。
【重生？】
季时予低喃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季知言的思绪被打断，反应过来，下意识猛地将笔记本合上。
【怎么合上了？】
“这……这样不好。”季知言嗓音颤抖，喘着粗气，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你在开玩笑吗？】季时予被季知言的借口无语到。
“重生”两个字足以让看过原书的季知言将所有的事情逻辑理顺，也让他不敢再翻看笔记本里其他的内容，因为季时予的存在。
“就这样吧，我们就当没看过。”季知言手还有些发抖，强装着镇定。
【你不好奇吗？里面应该还写了不少我们的事。】季时予换了个方向引诱道。
“不好奇。”季知言抱起桌子上的衣服，一股脑地塞进衣柜里。又拿起笔记本，却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放。
【他知道我们的秘密，我们知道他一个秘密，这样很公平，不是吗？】季时予见季知言真的不打算再看，有些着急。
“不行”季知言脱口而出。
【不行？】季时予安静片刻，语气幽幽。
季知言此时脑子乱成一团麻，根本没心思去找借口和季时予争辩。
季知言将笔记本塞在一团衣服中间，还有些不放心，又上手拾掇了两下，想让它看起来更像原来的样子。
直到额头上的一滴汗滑进眼角，眼睛陡然酸涩才作罢。
季知言坐回椅子上，魂不守舍，整个人还处于神游发呆的状态。
【笔记本不看了，衣服也不吹了吗？】季时予调侃道。
季知言猛地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重新拿起吹风机吹起衣服来。
【你说你明明就惦记着，为什么不看呢？】季时予察觉季知言不在状态。
“你不要再打它的主意。”季知言有些担心。
【嗯？哼哼……】季时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两声。
“我是认真的。”季知言语气郑重。
【哦。】
“你能……答应吗？”季知言有些忐忑。
【可以啊。】季时予答应得非常痛快。
“真的？”季知言忍不住确认道。
“真的啊。”
季知言松了口气。
吹干衣服后，时间也差不多了，季知言收拾好，去了教室。
整个课堂上，季知言都没彻底从席野重生这件事的冲击下缓过神来。
他对笔记本里其他的内容好奇嘛？肯定的，但他不敢看。他无法想象要是里面记录的内容让季时予推测出前因后果，会引发怎样的血雨腥风。
同时，他现在对席野有种陌生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中午下课后，季知言既没回宿舍，也没去图书馆，直接到下午上课的教室找了个位置窝起来。
他昨天一晚上没睡，还一直接连不断地被各种事情冲击大脑，将上午的课堂坚持下来后，已经耗费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直接就趴在桌子上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季知言听见身边传来窸窸簌簌的声响，他缓慢地睁开眼，转过头，只见身边的位置上坐了一个人。
因着季知言是趴在桌子上的姿势，他能看见的便是那人搁在课桌上的书和握笔写字的手。
他神思混沌，也懒得去细看，直接就着这个姿势发起了呆。
只见没一会儿，那只手就停下来了，那个人也低下头来，看着季知言问道：“醒了？”
熟悉的声音，让季知言一瞬间清醒，他像根弹簧似的坐直身子，晃了两下，眼神飘忽。
“你吃饭了吗？”席野看着季知言的样子，有些好笑。
“吃了。”季知言下意识回答，其实他没吃。
“我吵醒你了吗？”席野声音温柔，眼含关心，语带歉意。
“没有。”季知言声音有些僵硬。
“还有时间，你还要再睡会儿吗？到时间我叫你。”席野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主动提议道。
“不用。”季知言迅速回绝。
两人之间的氛围一下子有些凝固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季知言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有些异常，主动缓和。
“我中午在图书馆和宿舍都没看见你，给你发消息你也没回，就想着来你下午上课的教室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在。”席野说着，还笑起来，像是感叹自己运气真好。
可季知言心里一紧，只捕捉到宿舍两个字，他紧张地看着席野，装作不经意地问：“你还回宿舍了？”
“嗯。我想着你可能会回宿舍补觉。”席野点了点头，语气非常自然，看起来并无异常。
季知言轻舒了口气，但也没有完全放心。
季知言一时再想不到别的话说，只好翻开书做做样子，免得再次尴尬。
【你说他现在跟你说的是真话吗？】季时予突然出声。
【什么？】季知言疑惑。
【没什么，就是毕竟他自己笔记本里写的，可是和我们认识的完全不一样呢，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又披着什么面具呢。】
季知言眼神一顿，余光往席野的方向瞟去。
席野不知是不是一直就关注着季知言的动向，季知言刚看过去，席野就回望过来，季知言眼神都来不及躲开。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席野嘴角弯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看起来亲和又真诚。
可季知言现在有点敏感了，总怀疑席野是不是话里有话，不过他嘴上倒是保持镇定：“没什么？”
季知言有些坐立难安，心里烦躁地很。
上午光沉浸在席野重生这件事的冲击中，现在缓和下来，看见席野本人，他不免就疑惑，席野对他的感情还有昨晚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吗？
季知言想问，可又有些近乡情怯，不敢开口。
而且席野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要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倾向，他要是主动提起，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季知言现在烦极了不可预料的事情和未来。
季知言煎熬地等了半天，看时间差不多，已经有同学提前来教室了，主动对席野说：“上课时间快到了，你下午还有课，现在差不多要去了吧？”
席野环视了下教室里零零散散的同学，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没回答季知言的提议，也没收拾东西，坐在椅子上没动，还瞟了一眼季知言。
季知言竟然从席野身上看出了一丝扭捏的样子，他抖了抖肩膀，甩开自己乱七八糟的想象，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我下午那节课是没什么用的选修课。”席野看着季知言来了这么一句。
季知言没反应过来，见席野停顿下来，疑惑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我可以不去。”席野之前看起来好像有些难为情不好开口，说这句话时却直直盯着季知言的眼睛，没有半点闪躲，显得无比真诚郑重。
季知言就在这眼神中明了了席野的潜台词——他想留下来和自己上课。
瞬间，心悸的感觉好像又要来了。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变慢了。
刹那间，季知言想到昨晚的事情和自己的推测，身体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一下醒了神。
季知言眼神颤动，思绪归位：“选修课老师也可能点名，万一被发现了，会影响平时成绩和绩点。”
“要是点名的话，我可以请我同学帮忙。”席野很迅速地给出解决方案。
“那也不保险吧，万一被发现了，可能还会连累同学。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上课。”季知言说完，还补充道，“要是上课内容没什么用，你可以在课堂看其他的书。”
这句话其实挺废话的，谁上了大学不知道这样干？但季知言为了不显得让席野走的目的过于明显，还是加上了。
席野没第一时间回答，只看着季知言的眼睛，眼神变幻莫测，最终难掩失落，语气歉疚，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季知言没想到席野的情绪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赶紧保证，“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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